“將玄月召回來吧！”北宸風道。

“皇上，要不要將四大暗衛都召回來？這段時間您身邊也缺人手。”孟元忙提及此事，上次因為自己一時疏忽，造成了北宸風被藥暈的事情，他始終是失職了。

北宸風搖了搖頭，“不用了，后宮里鬧來鬧去，不都是女人的爭斗嗎？還翻不了天，現在最為恐怖的敵人，是那兩個男人，讓他們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成敗……就在此一舉。”

孟元張了張口，還是沒有再勸了，北宸風說得對，家國天下，才是最重要的。

“去吧。”北宸風催了一聲，孟元急忙接了他的信出了門去。

門打開的時候，吹進一股冷風來，讓北宸風清醒了不少，一切都該快點完結，那些利用蘇念兒作為武器的男人，就該全部消滅掉！

他狠狠的捏住了拳頭，眼睛里一陣陰冷，沒了他們，蘇念兒就不會如此執拗。

到時再和她解釋一切，就算不原諒他，她那時也就無處可去了，只要留下她，能看著她，就足夠了。

只是唯一讓北宸風不安的因素，就是她必須先回去，回到離殤的身邊，讓離殤以為手中握著對付自己的殺手锏，這樣，離殤才會不顧一切的出擊！

不過一定不會有問題的，不過是短暫的離別，他一定會再把她帶回來的，因為她只能在他身邊。

蘇念兒每日好好的修養身體，她知道就算想死，也不是現在，她在等著那個時機。

只是子瀾不在了，沒人給她解悶，整天無所事事的時候，就覺得異常的孤單，沒他配樂，舞也不跳了。

幾聲嘆息，她靠在軟塌上，溫暖的房間讓人越發的郁悶，索性起身開了門，剛走出院子，就看到春蘭小心翼翼的跑了過去，沒有看到她，只是急匆匆的身邊的一個小太監道：“讓你好好打理長春殿的，你怎么做事的？那里面的東西就算是一根針不見了，也是要掉腦袋的，還不快好好找找去！”

“是是……姑姑千萬別告訴皇上，給奴才一點時間……”

“快去找！還廢話那么多……幸好皇上說這幾日長春殿不用打理，任何人都不準接近，否則，你真是小命不保了！”

春蘭匆匆忙忙帶著太監離開，留下蘇念兒站在他們的身后，或許是太過緊張害怕，竟是沒有看到她……

只是，他們弄丟了什么，那個長春殿……

蘇念兒轉過腳步，紅色的小襖鑲著白色貂毛邊，讓她鮮活了許多，不似不食人間煙火的圣潔仙子了，也不似嫵媚多情的傾城舞姬。

那小小的身子因為穿得棉襖的關系，有了一點點圓潤，頭發全部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有小毛領稱在臉頰兩邊，加上沉悶的冬日穿著鮮紅的顏色，活脫脫像是哪里的精靈落入凡世。

也不知道是為什么，就來到了長春殿，她既然記得每一樣東西的擺放，記得那些微如塵埃的小細節……

蘇念兒有些不受控制的一步步走進了那小小的院落，那高大的槐樹頹了，一邊的竹葉雖不致于凋零，卻也萎靡不振，可是就算是這樣，這個院子……還是一樣的美麗，一樣的讓人懷念。

她熟悉的花草，熟悉的門窗，甚至還記得門窗上精致的雕刻。

門開著……她走了進去，每一樣東西都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她還記得大婚那日，他帶她來這里，這里和皇宮的任何地方都不一樣，這里有他們從民間帶回來的東西。

有一個民間的稱呼，他說，這是他們的家。

蘇念兒閉了閉眼睛，逼迫自己忘掉，忘掉當初……忘掉他曾說過的每一句謊言。

她一步步的朝里走去，每一樣東西都沒有挪動過甚至一點，有什么一點點的敲擊著她的心，這里有太多回憶……有太多，太多幸福和傷痛。

蘇念兒的腳在寢宮的門前停了下來，她還記得曾經在這里見過多么不堪的一幕……一想起來，她似乎又有些惡心了。

她捂住了胸口，一步步的想要退出去的時候，突然里面傳來了一個聲音，“孟元，是你嗎？”

蘇念兒一怔，她怎么可能忘掉北宸風的聲音，他既然在里面……在干什么？

蘇念兒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也是這時，北宸風的腳步輕輕移動，出了床前的山水屏風，就看到了她依在門邊的小小身子。

“你……”北宸風往前走了一步，可是又停了下來，若不是她眼角的蝴蝶提醒著他，也許他就要以為，時間根本沒有過去那么久……他們還是以前那樣，在這小小的宮殿里。

她還是宴無雙，他還是阿風，沒有傷害……沒有背叛，沒有不信任。

“皇上，奴家打擾了。”蘇念兒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就那么看著他……因為他穿著那件衣服……那件沒有完工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那么的合身，雖然刺繡沒有完成，可是就如她當初做衣服時想象的一樣。

她想象他穿著這件衣服時……該是多俊朗，事實果然是如此。那么合身，那么清俊……

那衣服是蘇念兒鎖在柜子里的，他……怎么會看到？

蘇念兒突然醒了過來一般，搶在北宸風開口之前就轉身要走，北宸風上前幾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喊道：“念兒，朕有話跟你說！”

“聽……聽說這里是禁地，奴家不該來的，皇上還是改日再說吧！”蘇念兒沒有回頭，掙扎著要走，卻被他死死的抓著。

他穿著那件衣服……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早就知道當時的內情了？是啊……他該是知道了吧？他親手殺死的，是他的親生孩子，而不是他認為的野種。

可是那還有什么意義……孩子，已經沒了。

蘇念兒只覺得心里異常悲涼，當初她選擇與北冥羽見面之前，就先留下了自己的遺書，可她當時是怕自己死在北冥羽的手里，沒時間和他解釋，可她沒想到，最后她是死于夏香玲和他的不信任！

“念兒！”北宸風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身子，可是此刻蘇念兒情緒波動有些大……當初她在這里看到的那一幕，就像是烙印一般的在她的心上。

無時無刻不痛，就像永遠不會好的烙印，永遠鮮血淋淋，不會復原的痛，一直一直的提醒著她……北宸風對她的殘忍，夏香玲對她的傷害。

“放開，放開……我不要在這！”蘇念兒使勁的掙扎，北宸風像抓住她……想說什么，可是無奈他一張口就牽引了內傷，頓時那種五臟擠壓的疼痛襲來。

他忍住了咳嗽，可是一時失去力氣……蘇念兒奪門而出。

“念兒……”北宸風忍住了氣血翻涌，搖晃著追了出去時，蘇念兒正好跑到梅樹下……北宸風不顧一切的叫道：“你若是走了，還會回來嗎？”

蘇念兒因這一句話頓住了，她沒有回頭，卻在樹下停住了身子。

她其實早就察覺到了，北宸風從一開始也許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一直在配合她，保護她，甚至承受她所給的痛苦。

他也許知道自己的計劃，也許知道離殤和北冥羽的蠢蠢欲動，他知道她會走……可是他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他看過她的遺書，他愧疚……所以他默默的承受了一切。

可是……那又如何，能彌補什么呢？

亭玉不會回來……她也再不會有孩子……再不會……

失去的東西，一輩子也無法補救。

“你會回來嗎？”北宸風又問了一句，聲音已然有些顫抖了，他死死的抿唇，似乎將什么吞了回去。

什么都不重要，此刻他只是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的背影，也許不該問的，可是她此刻出現在這里，不就是命運嗎？

此刻不問……也許，就沒有機會再問了。

遲來了那么久的初雪終于落了下來，一點點飄飄揚揚的灑向人間，小小的雪花……飄舞著，落在蘇念兒弱小的身子上。

他隔著雪花……看著她的背影，執著的忍著傷痛，等待一個回答。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兩人都一動不動，蘇念兒死死的揪著衣襟，終于是一點點的回頭。

雪花蒼白了她的容顏，連她火紅的小襖也變得凄涼了。她的唇死死的咬著，回轉看他時，眼神中的悲涼那么的清晰……第一次沒有看到她眼中嫵媚的風情，沒有她嘴角驕傲的笑容……

這一刻的她，讓北宸風看到了宴無雙，那個他深愛的女子……痛了時的模樣，原來那么的讓人像好好的保護她，憐惜她……

她看到雪花間他的臉色蒼白，看到他期盼得眼睛，輕輕的搖頭，只是一個輕微的擺動，幾乎看不到，可是她知道北宸風能看到。

回哪……又去哪？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以后是如何？她有沒有命活那么久？一切，都只是未知數。

兩人相對無言，終是北宸風嘆了一聲，“天冷了，回去吧，莫要著涼了。”

蘇念兒低頭，默默的轉身，一步步踏著剛落下的碎雪離去。雪影中，她火紅的小襖一點點遠離……直到模糊不清。

可是她的容顏，她的傷痛，卻是那么深刻的印在了北宸風的心里，他最終是低頭……露出了此生最痛心，最苦澀的笑容。

然后有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下來，他腳步搖晃，一點點走回了長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