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放三天假,其實休了一個星期。
余冉的媽媽問他需不需要她過來照顧,被他拒絕了。
他住了兩天院,之后幾日就待在劇組的酒店靜養,直到滿了醫生說的一周靜養期,才被允許復工。
因為這場意外,拍攝的計劃被打亂,余冉的文戲被提到前頭來拍,天天和男女主一起對臺詞。
紀肖鶴依舊每天發旺財的照片給他,讓這位旺財的正牌爸爸不落下孩子成長的每一天。
有時候余冉排夜戲,凌晨下工才會回復,偶爾紀肖鶴會秒回。
余冉看了眼時間,心想大老板不好當啊,也要工作到那么晚。
十月中旬,余冉殺青。
他抱著劇組送的一大捧花,和眾人合了影。
他翻照片發微博,看見和男女主的三人合影,沈瑤瑤和張淮洺默契十足,兩個人各比了個V懸在他頭頂。
兩個月的時光一晃而過,離別時刻總是不舍的。
地上行李箱敞著口,要收拾的衣服和雜物堆了滿床,余冉在暖色的床頭燈里緩緩躺下,選擇九宮格圖片。
【余冉V:又一段旅途結束了,希望穆成往后在江湖安好,友情來之不易,務必珍惜。】
穆成是他飾演的角色名。
很快就有了評論。
【小余的腿毛:小余!!!!!!】
【小余的腿毛:先留言再看圖,啊紅衣小余我可以!我有新頭像新背景了!】
【西瓜霜:紅衣哥哥絕美[哭泣][哭泣]好想快點看到劇啊嗚嗚嗚。】
【你滴小水:媽呀這位弟弟真好看,我爬個三秒墻。】
【蔻蔻醬:我立刻打開了我的PS。】
【給個鬼吞就充錢:@蔻蔻醬,姐妹發了圖麻煩艾特一下,靴靴。】
……
余冉退出微博,點進微信,找到J的對話框打開。
余冉:紀先生,我殺青了,大概明天晚上可以去接旺財,請問你有空嗎?
等了五分鐘沒有回復,余冉放下手機,起身繼續收拾行李。
來的時候行李箱很空,回去的時候居然有點不夠用了。
他琢磨著,回家之后要好好整理一下,把用不著的清出來,看看是送人還是扔了。
一想到回家,突然想起得找鐘點工提前去收拾一下,畢竟兩個月沒住人了。
他打開手機,發現紀肖鶴回了消息。
J:有空。
J:這個月我都在家。
余冉回復:好的,明天見。
J:明天見。[微笑]
余冉回到虹城已是晚上八點,落地打開手機,看到紀肖鶴的消息。
J:幾點的飛機。
余冉回復:已經到了,到市區可能要兩個小時。
虹城夜晚的道路總是很忙。
有粉絲送機接機,余冉一貫把臉遮住,跟在李月妮身邊去停車場。
那輛大眾早叫人開走了,蔓姐派了車來接他們,余冉跟粉絲道別上了車,打開手機看微信消息。
J:沒事,路上注意安全。
J:[定位]
余冉發了個表情:[好的]
余冉把定位轉發給司機,奔波了一天,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等一覺醒來,還沒到市區。
窗外的高樓大廈和路燈飛速后退,余冉睡得脖子有些難受,扭了扭頭。
他打開微信,看到紀肖鶴照例發了旺財的照片來。
無事可做,余冉開始一張張往回翻,照片里偶爾有紀肖鶴的貓出現,大多時候它都臭著臉,卻很親密地挨著旺財。
要不要養只貓?
這個想法剛出來就被余冉否決了。
他這樣一年有半年不在家的,不適合。
旺財純粹是個意外,余冉在虹城的步行街閑坐,有人在街邊賣狗,他玩著手機,那時候很小一只的旺財就跑到他腳邊,然后趴下不動了。
那個賣狗的年輕人過來抓它,余冉聽見它嚶嚶的叫聲,突然就不忍了。
于是多了只狗。
紀肖鶴住的小區管理很嚴,進門登記了身份信息,又通知了業主,在業主的確認下,他們才被放行。
按著保安的指引,找到第9號別墅。
李月妮開了窗張望,給他比劃:“虹城最貴的地之一,這里的房子,一平要這個數!我還是第一次來這地上鋪著金子的地方。”
余冉低頭給紀肖鶴發消息,嘴里附和:“我也是第一次來。”
李月妮突然拔高了聲音:“那是不是旺財?”
余冉抬頭,看見前方人行道上站著一人,個子很高,身姿挺拔,腿邊有一只兜來兜去的薩摩。
“師傅停一下。”
司機在路邊剎車。
余冉推門下車,看見紀肖鶴牽著旺財走過來。
路燈燈光揚揚灑下,昏黃的光落在靜謐的夜里,也落在紀肖鶴的肩膀上。
余冉見他的寥寥數回,他都穿著板正嚴肅的西裝,看上去凜凜不可親近,余冉覺得自己每回見他都緊張,大約也有西裝的加成在。
但在今夜,這個晚秋的涼夜里,紀肖鶴穿著尋常的針織衣和休閑褲,牽著一只柔軟的大白狗向他走近,他心里一直攥著的緊張竟在剎那間土崩瓦解了。
旺財看見余冉很是激動,紀肖鶴松了繩,它立刻飛撲過來,繞著他的腿嚶嚶叫。
余冉一邊應付激動的旺財,邊沖紀肖鶴道謝:“謝謝紀先生幫我照顧旺財。”
紀肖鶴說:“不必客氣,它很乖。”
余冉牽起旺財的狗繩:“那我們先走了。”
紀肖鶴點頭:“路上注意安全,再會。”
車輛轉彎調頭,余冉看見紀肖鶴還站在原處。
李月妮隔著窗戶偷偷摸摸張望:“冉哥,那誰啊?長得太帥了吧。”
余冉的目光也定在他身上,直到視線被高大的房子擋住:“紀肖鶴。”
李月妮一臉驚訝:“這么年輕嗎?”
余冉疑惑她的驚訝:“他才三十一歲,當然年輕。”
李月妮立刻打開瀏覽器,搜索。
紀肖鶴是虹城知名企業家,網上有些關于他的零星消息。李月妮搜完回來,不可置信:“為什么我一直覺得他是五十歲。”
余冉沒接話,專心薅枕在腿上的狗頭。
自把旺財接回來起,紀肖鶴再沒發消息來,余冉頭兩天沒習慣,漸漸也平靜了。
甚至對自己每晚打開微信看一眼紀先生有沒有發消息來而感到疑惑。
他近期行程空白,就待在家里休假,打游戲、遛狗,偶爾健身,生活頹廢而充實。
頹久了人反而有了干勁,余冉這天醒得早,去附近超市買了菜,回家對著美食視頻學新菜色,做完了,擺個盤,發了個久違的朋友圈。
吃完拿起來看收到的贊和評論。
【蔓姐:你有沒有健身?】
【李月妮回復蔓姐:蔓姐放心,他有的,我有他的打卡視頻,這就發你。】
【沈瑤瑤:親親,這邊建議加個濾鏡更好看呢。】
【紀培明:我明天回來。】
……
余冉退出朋友圈,找到紀培明:你明天回來?你不上課?
紀培明很快回復:我舅后天生日,我請假回來的。
后天?
余冉趕緊打開日歷看了眼,后天是10月21日。
余冉想也沒想,發了一句話過去:幫我帶份禮物給你舅。
余冉:你舅喜歡什么?
紀培明:手表。
紀培明:你跟我一起去唄,去蹭頓飯,請了Coles的大廚。
余冉:不太好。
余冉退出對話框,朋友圈提示有消息,進去一看,發現J給他點了個贊。
他點進J的頭像,看見停止在幾天前的對話。
余冉:到家了。
余冉:[旺財的照片]
J:好。
余冉做了半天手表的功課,看得頭暈眼花,最終決定去買某高端品牌時下熱門的一款,外形亮眼,價格合適。
當然,他自己是絕對不會花個近十萬去買個手表的。
紀肖鶴生日那天,余冉還是被紀培明連拉帶拽地拖去了。
“反正你也沒什么事。”
宴會不在紀家辦,地址在海邊的獨棟別墅。
夜幕初臨,賓客陸續趕來,各式豪車將車位擠得滿滿當當。
余冉透過落地窗看樓下的景,看見衣香鬢影,高朋滿座,虹城權貴相聚一堂,搭了一場鼓樂齊鳴的臺。
余冉垂頭看自己穿的運動休閑風,和這滿場格格不入。
身后,紀培明接了個電話:“干嘛?在樓上,第三個房間。”
他掛了電話,很快,有人找了上來。
門被很重地推開,一個穿藍色魚尾裙的女孩子站在門口,余冉被這動靜驚得回頭看,看見那個女孩子動作輕柔地闔上門,走過去踢了紀培明一腳:“我以為你一個人在……靠!”
紀培明“嘶”一聲:“姐姐,你別用尖頭高跟鞋踢人啊!”
那個女孩子不理他,走過來跟余冉打招呼:“你好,你是余冉對吧!我看過你的劇,我叫王玥,紀培明的朋友,之前通過他跟你要過簽名的。”
很久之前的事了,余冉還有點印象。
他抬手,笑了下:“你好。”
紀培明在鼓搗游戲機。
王玥脫了高跟鞋躺在沙發上嘆氣:“這高跟鞋前面擠后面磨,真的是煩死我了,怎么會有這么難穿的鞋!”
她又看看房間里的另外兩個人,羨慕道:“怎么你們可以穿成這樣?”
紀培明道:“目的不同,我倆來蹭飯的,你們是來赴宴的。”
“哎,我爸爸給我下了死命令,今天要搞到五個男孩子的微信。”
紀培明問:“養蠱呢?”
王玥罵:“滾!”
她和余冉加了微信,說算是完成爸爸布置的任務進度1\/5。
七點已至,主角還未到,樓下名利場觥籌交錯,絲毫不受影響。
王玥去拿了點吃的上來,進門的時候表情很怪,像是看到了什么東西。
她匆匆把裝著水果和甜品的盤子放下,去搖紀培明的肩:“你知道我看見誰了么?”
紀培明興致缺缺:“誰?”
“羅嘉鈺!”
這個名字一出來,紀培明就罵了句:“*!他怎么來了!”
余冉將注意力從電視屏幕上的游戲分了點出來,聽他們的談話。
“你舅生日,他肯定來。”
紀培明臭著臉:“分都分了!他還來干嘛?”
王玥遞了一個盤子給余冉:“吃嗎?”
又去駁紀培明的話:“你舅又不是跟他分手,他姐也來了呢,在樓下,和李家的在聊天,看起來還挺開心的。”
“我對他姐沒意見。”紀培明道,“我只對羅嘉鈺這個煞筆有意見。”
余冉大約能推測出這個羅嘉鈺的身份,就是上回他搭紀肖鶴的便車時,電話里的那個。
看樣子,紀培明很討厭羅嘉鈺。
七點一刻,紀肖鶴才姍姍來遲,與他同行的是他的姐姐,紀肖容。
紀肖鶴依舊是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裝,頭發后梳,戴著金絲眼鏡,氣質卓然。紀肖容身著湖水綠的修身長裙,挽著他的手,兩人在眾賓客的目視中步入會場。
王玥嘆道:“真希望我40多歲也能像紀阿姨一樣美貌。”
紀培明道:“死心吧,你丑,不可能的。”
兩個人又打起來。
余冉的目光凝在紀肖鶴身上,直到他步入廳中。
原本聚在院里的賓客也跟著涌入宴會大廳。
王玥抬手止戰:“該下去了。”
宴會大廳的空間很大,挑高穹頂懸著一頂鐵藝歐式大燈,上頭的蠟燭做得十分逼真,余冉下樓的時候掃了好幾眼。
大廳邊角立著幾位侍應,賓客很多,看不到紀肖鶴,只能聽見他的聲音:“感謝大家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希望各位今晚能盡興。”
他似乎是舉起了手中的香檳杯,因為所有人都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余冉從旁邊的侍應手上拿了支香檳,像廳中其他人一樣,抿了一口。
紀培明拍了下余冉,湊近問:“你怎么不吃東西?”
余冉搖頭,放下香檳,從衣服口袋里亮出禮盒的一角:“怎么送?是統一放哪里嗎?”
紀培明囫圇吞下蛋糕,拉著他走:“放什么,直接給我舅。”
余冉自覺自己屬于不請自來的客人,并不是很想和紀肖鶴碰面,但紀培明太果斷,一下就把他帶到了紀肖鶴的面前。
“舅舅!”
紀肖鶴正端著香檳杯同人交談,聽見聲音,側首回望。
“失陪一下。”紀肖鶴沖正在交談的幾人示意,回身向他們走來。
他看見余冉,露出笑意:“你也來了。”
那股莫名其妙的緊張又把余冉的心臟擠滿了,他不敢看紀肖鶴的眼睛,慌忙掏出禮盒,雙手捧到紀肖鶴面前:“生日快樂,紀先生。”
紀肖鶴還沒動作,突然有個聲音說:“我哥從來不戴這個牌子的表。”
余冉看向說話的人,是個穿著白色西裝的年輕男人,頭發很黑,前額的頭發偏長,襯得皮膚蒼白,看起來有點陰森森的。
他也在看余冉,語氣只是陳述事實的平靜:“這個表配不上他。”
氣氛突然尷尬,余冉下意識看向紀肖鶴,拿著禮盒的手僵住,本能地垂下。
其實那個人說得在理,他做功課時看到很多表都是十幾萬,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一塊,他挑這只表,除了它是熱門款,還因為它相對便宜,雖然對他自己而言算是奢侈品,但紀肖鶴這樣身價的人,這塊表的確不合適。
只是當面被人這么直白地指出來,實在難堪。
紀培明不欲破壞舅舅的生日宴,只能壓低了聲:“羅嘉鈺你有病吧?”
紀肖鶴示意紀培明幫自己拿酒杯。
“不是要送我的嗎?”紀肖鶴向余冉傾近了些,伸手將禮盒拿走,當眾打開看了眼,“這款表,我最近在看,余先生真是及時雨。”
紀肖鶴笑:“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余冉呆呆的:“啊……不用謝。”
紀先生似乎用了香水,他靠近時,余冉嗅到一股很淺淡的木質香。
紀肖鶴從紀培明手里取回香檳杯,沖余冉舉杯示意:“有事,先失陪了,廳里有食物,要是不想吃這些可以去后廚,你們自便。”
紀肖鶴一走,那個羅嘉鈺也跟著走了。
余冉和紀培明回到樓上。
紀培明還在生氣,上了樓他就肆無忌憚了,很大聲地罵:“羅嘉鈺這個煞筆!沒情商的玩意兒!他就是個災難!”
余冉心想,的確挺沒情商的。
他的思緒忍不住飄回到剛剛宴會場里的紀肖鶴身上。
他嘴角的笑,垂頭時鼻梁的弧度,握著香檳杯的手,還有身上的木質香,鮮明地在余冉的腦子里打轉。
心中的郁氣一掃而空。
余冉覺得自己的酒量大概退步了,不然怎么才喝了一點香檳,就醺醺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