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泉被帶到周彬面前的時候,仙風道骨蕩然無存,身上的道袍破爛不堪,半邊臉上全是血跡,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濺到了他的臉上。
周彬并沒有為難一泉,開門見山道:“道長,把你所知道的關于紅巾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來,我立刻放道長離去,可好?”
一泉以為自己這條命肯定玩完了,沒想到峰回路轉,聽了周彬的承諾,身子不聽使喚的抖了抖,而后點頭道:“我說,我知道的肯定都說,我本是毛貴將軍麾下的千夫長……”
劉福通兵分三路北伐,其中一路便是由毛貴率領,一泉追隨毛貴轉戰(zhàn)海州,膠州,萊州,立下不少戰(zhàn)功,但一泉的毛病也不少,貪財,好色,紅巾軍破膠州時,一泉私匿財寶,掠奪民女,終于惹怒了毛貴,毛貴念一泉屢立戰(zhàn)功,倒也沒有將其斬首,只是攆出紅巾軍了事……
周彬從一泉口中得知了很多紅巾軍的情報,尤其是對一泉的上司毛貴非常感興趣,毛貴可以說是紅巾軍中比較有才干的將領,不但打仗是一把好手,治理地方也頗有手腕。
一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最后真的走出了張家莊,懷里還多出了十兩銀子,一泉回首看了看張家莊,嘆息搖頭,直覺告訴他,那個年輕的韃子鐵定是紅巾軍的勁敵。
周彬在回通州城的路上,眉頭一直緊皺著,從一泉口中得知紅巾軍的詳細情況后,周彬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按他所知曉的,劉福通分兵三路北伐,關鐸和破頭潘那一路進攻上都城不果,已然竄向遼陽行省,而剛才從一泉處得知,毛貴一路已經(jīng)占領了大半個山東,正氣勢洶洶的奔大都城而來,周彬想要搬家,毛貴這一路紅巾軍就是攔路虎啊!
心中雖然憂慮,但是周彬仍然按照既定的計劃將通州地界的鄉(xiāng)紳大戶全部遷入老小營中,有了張長水父子的前車之鑒,其余鄉(xiāng)紳大戶非常配合保安軍的行動,畢竟誰也不想把吃飯的家伙弄丟了。
周彬回到衙內(nèi)沒有去見金妍珠等人,這幾天來就是如此,算得上是數(shù)次過家門而不入,傍晚時分,周彬將整理好的統(tǒng)計表送到了姚廣孝這里。
姚廣孝翻看了一會,道:“主公,收獲最大的還是糧食啊!整整三萬石,足夠保安軍上下吃一年的了。”
“師傅先不要高興的太早,紅巾軍的一路已經(jīng)襲占了山東大半,滄州剛剛失陷,我們想要離開通州,只怕沒那么容易。”周彬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出來,道:“保安軍力量薄弱,紅巾軍動輒萬余眾,紅巾軍將領毛貴更是擁兵近十萬,一旦兵鋒指向大都城,后果不堪設想呀!”
周彬記得毛貴確實進攻過大都城,差不多是兵臨城下,可惜紅巾軍其余將領配合不力,毛貴不得不選擇退卻,否則還真沒有朱元璋什么事了呢!
姚廣孝聽了這個消息,和周彬一樣眉頭緊蹙,隨即道:“主公,越是如此,就必須盡快離開,主公恐怕還不知道吧?昨天大都城餓死了流民三萬余人,蠻子將軍來信說,雪雪征發(fā)大都居民在城外挖掘大坑埋葬流民尸體,一個大坑就埋了一萬多人呢!”
周彬當然知道,只是夢境中的經(jīng)歷和現(xiàn)實略有不同,親耳聽到更加可怖,一天就餓死了三萬多人,現(xiàn)在才幾月份?最少還要苦捱半年旱災才會緩解一二,那將會死多少人啊?想想都覺得恐怖。
周彬揉了揉自己的臉,道:“師傅說的是,樹挪死,人挪活,否則也沒有這么多的災民流民涌入大都了,那就按照原定的計劃,兩日后出發(fā)吧!我先回去休息一下,順便還要給皇上寫一道奏章,蠻子的官職算是落實了,我的那份怎么也要榮光些才好。”
當周彬回到了縣衙的內(nèi)宅后,著實把金妍珠等人嚇了一大跳,三個月沒看見周彬,她們幾乎認不出來了。
宮冰跑到周彬的身前,夸張道:“我的乖乖,你剛從炭爐里出來嗎?簡直就是火燎的金剛,煙熏的羅漢啊!這也太黑了。”
周彬笑著捏了捏宮冰的臉蛋,道:“喜歡嗎?稍后我給你畫一個煙熏妝好了,保證比我還黑呢!”
宮冰尖叫著掙脫了周彬的魔手,揉著臉蛋道:“好痛啊!夫人,快看看我的臉腫了沒有?”
金妍珠這些時日甚是想念周彬,但她知道周彬事務繁忙,不能打擾,每日里打熬著相思,可是苦了這位佳人,今天總算看到了心上人,沒說話眼圈先紅了,輕聲道:“瘦了好多,吃了很多苦吧!”
宮冰看到周彬和金妍珠四目相對,仿佛整個天地間就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心下雖然醋意升騰,但明白這是人之常情,自己何嘗不是想念周彬想念的要死,只是自己的性子和金妍珠大相徑庭,所以看不出來而已。
周彬看到宮冰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笑道:“這個丫頭倒還知趣,知道自己是多余的啦!”
金妍珠嘴角微翹,道:“別這么說,宮冰也很想你,每天都把你掛在嘴上,只是看到你嘴硬罷了,這丫頭就是這個樣子。”
二人私下相處,自然少了羞怯,互相依偎著傾訴相思之念,聊著聊著自然越來越熱乎,自然而然的聊到了床上,久別勝新婚,真?zhèn)是好一番爽暢。
親熱過后,周彬便把金妍珠抱在腿上,開始給妥歡寫奏折,如果這個情形被妥歡看到,必然會贊賞一番,覺得周彬這個臣子深得他的真?zhèn)髂兀?
周彬這份奏折說是寫給妥歡的,還不如說是寫給哈麻的,哈麻把持中樞,所有奏章肯定要先過一遍手,把認為能讓妥歡看的才會轉呈給妥歡,因此周彬在奏折中絲毫沒有客氣,明目張膽的要官,官那是越大越好,至于最后能得到什么,就看哈麻識不識相了,反正周彬在奏折上寫的明白,如果要求得不到滿足,那就回大都城再也不走了,想必哈麻會掂量掂量其中的斤兩吧!
當周彬的這份奏折送到大都后,很快就到了哈麻的手里,此時的哈麻有些焦頭爛額,只因大都城的形勢極其不樂觀,由于旱災異常嚴重,河南,山東等地的流民災民蜂擁至大都,哈麻還沒有糊涂到撒手不管的地步,在大都城開設了二十處粥場,天天熬粥賑濟災民,可惜那些稀飯對于龐大的災民隊伍來說,實在少的可憐,每日里餓死的人不計其數(shù),大都城彌漫著一股尸臭味道,難聞的很。
“大哥,這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我都快受不了了。”雪雪剛剛把城中的死尸運送到城外掩埋,帶著一身臭氣來到了哈麻的府上,看到哈麻臉色不快,問道:“大哥,怎么了?”
哈麻把周彬的奏折甩給了雪雪,雪雪看完之后,笑了起來,道:“大哥,這個小子腦子糊涂了?這個時候想起要回大都了?門都沒有,絕不能讓他回來,就讓他在那個旮旯瞇著吧!”
哈麻按了按太陽穴,道:“周彬在通州干的事情你也知道,練了一支保境安民軍,這件事你怎么看?”
雪雪把嘴一撇,道:“大哥,當初我們追隨脫脫的時候,脫脫說過一句話,大哥還記得嗎?”
哈麻哦了一聲,道:“脫脫說過的話多了,我哪會一一記得,你且說說看。”
“脫脫曾說高郵之敗,朝廷百萬雄兵,奈何不了張士誠據(jù)守的小小高郵,根子里不是我們打不過張士誠,高郵之戰(zhàn),朝廷不是輸在戰(zhàn)場上……”雪雪沒有把話說完,而是話到半截,笑著看了看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