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人?”周彬聽了姚廣孝的匯報,傻傻的接過了老小營的花名冊,不能置信道:“一千保安軍,家眷就有六千多人,這……”
姚廣孝面帶苦笑,道:“主公,這也是人之常情,誰還沒有個三親六故,旱災如此嚴重,而主公成立老小營,混入其中就意味著不至于餓死,這樣的消息能不透露給親戚嘛?”
周彬嘆了口氣,道:“算啦!就按照這本花名冊上的人員配給糧食吧!”周彬覺得話已經放出去了,焉有收回的道理,成立老小營的目的是為了穩定軍心,老小營的人員越多,軍心也只會更穩固才對。
姚廣孝辦好了老小營的事務,接著說道:“主公,有件事希望主公能做個決斷,貧僧日前所說城中來了很多教門中人,其中一伙人和張長水父子過從甚密,貧僧命人時刻監視,發現那伙人和紅巾軍有關聯。”
周彬哦了一聲,道:“張長水還真和紅巾軍牽上線了?趨吉避兇的心理人人都有,倒也情有可原。”
姚廣孝嘴角微翹,道:“主公,張大戶畢竟還是大元子民,勾連紅巾軍,那就是造反的死罪啊!”
周彬眉毛一跳,已然明白了姚廣孝話里的意思,想了想,道:“張長水,還有本地略有身家的鄉紳,一律裹挾進老小營,家產充公。”
姚廣孝見周彬一點就透,心下十分贊賞,道:“主公有所不知,張長水等鄉紳大戶,薄有家財,仆婢眾多,這種人在亂世之中最為可恨,一轉眼就有極大可能成為生死仇敵,將其掌控在主公手中,也算是他們的福分,總好過被紅巾軍利用,被災民生吞活剝。”
周彬笑了笑,朝姚廣孝擠了擠眼睛,道:“師傅,做這種事情就不要往咱們的臉上貼金啦!既然做了,就不怕別人怎么說,世人笑我若浮云,隨他們去好了。”
姚廣孝也有點尷尬的笑了笑,道:“主公說的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成王敗寇啊!任何對主公有利的事情,干起來就絕不能手軟,否則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啦!”
周彬的搬家大計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其間皇帝妥歡下了一道旨意,希望周彬回宮,被周彬找借口推脫了,接著上了一道奏折,希望能在河南行省給蠻子謀一個職位,周彬不知道這道奏折妥歡看到沒有,反正蠻子的最新任命很快下來了,蠻子被委任為河南行省襄陽路達魯花赤,周彬猜測這可能是哈麻的手筆。
保安軍的武器裝備也在最短的時間內換裝完畢,除了周彬自購的那部分之外,剩下的都是蠻子和賀凌幫忙搞來的。
保安軍一千正規軍被周彬劃分為五百重騎兵,三百輕騎兵,二百步卒,那六千老小營中的人也被當做輜重兵使喚,一切準備妥當后,就等著挑著黃道吉日出發了。
這一天,通州城發生了一件大事,周彬親率保安軍開始了吃大戶運動,周彬事先沒有說為什么出兵,但是保安軍的將士經過這幾個月來的訓練,已經有了較好的軍事素質,服從命令乃是天職已然深入他們的骨髓。
當周彬率兵來到城外張家莊時,赫然發現張家莊戒備森嚴,比他第一次來的時候不可同日而語,莊城上的人沒有三百也有四百,武器也換成了刀槍,可見張大戶一家這些時日也沒有閑著。
周彬認為這次行動,可以說是保安軍成軍以來的第一場戰斗,雖然戰斗不太正規,但也是真刀實槍,因此一千保安軍悉數到場,想要來一個以多勝少,第一次作戰,無論如何都要漂亮些,這對保安軍的士氣至關重要。
周彬這也是無可奈何,按照他的意思,用一封請柬把張長水父子賺進通州城,這是最好的,但是張長水父子也不傻,隨著通州城災民的日益增多,他們看著也是心驚肉跳,輕易不敢離開莊城,至于周彬的請柬,只能當做沒看見。
張長水父子萬萬沒有想到,周彬會如此興師動眾的前來,當父子二人來到莊城前面一看,倆人的腦門子全是冷汗,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身后的一名老道身上,張長水吞了吞唾沫,道:“一泉道長,韃子興兵前來,只怕事情敗露了。”
老道正是忽悠姚廣孝入伙的那位,道號一泉,原本是紅巾軍中的一名千夫長,只因犯了過錯被攆出紅巾軍,但紅巾軍中的人脈關系還在。
一泉看到北方大旱,災民數以十萬計,從紅巾軍中出來的他覺得是個難得的好時機,準備繼續干老本行,回到紅巾軍中忽悠了數十個舊部,來到了通州地界準備舉事,想著一旦揭竿而起,實力必定會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到那個時候,千夫長他是看不上了,最起碼也要弄一名將軍做做。
一泉在通州地帶活動了一個多月,當他無意中結識了張瑜后,張瑜聽說一泉是代表紅巾軍前來,一拍即合,充分的配合一泉開展“地下活動”,這幾日就準備要起事,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元軍殺上了門來,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一泉從一個道觀的小道童混成了紅巾軍的千夫長,經歷過大小十余戰,可以說是老兵油子,當他站在莊城上看著城下的元軍的時候,心里就是一翻個,元軍他見過不少,但是軍容如此整齊,裝備如此之好的韃子軍,不多見。
“張將軍莫怕,韃子人數雖多,但是我們卻有堅城可守。”一泉忽悠人的本事不小,自己已經成了編外紅巾軍,卻敢給張瑜一個將軍的職位,可見忽悠功力異常深厚,“通州城中已然準備的差不多了,只要抵擋住韃子的進攻,通州城中必有援兵到來。”一泉現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通州城中的數十舊部身上,希望他們能審時度勢,提前舉事。
周彬此刻全副武裝,盔明甲亮,一馬當先來到莊城之下,看到莊城上的張長水父子,一拱手,道:“張莊主,事到如今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張莊主受小人蒙蔽,誤入紅巾軍中,這一點我十分明白,只要張莊主獻出紅巾軍主事之人,對張莊主所犯過錯,我可以既往不咎,還望張莊主打開莊門……”
張長水聽了周彬的話,不禁看了看張瑜,覺得張瑜極力要和一泉合謀舉事,實在太草率了,這下好,韃子打上門來了,一家人的性命眼看就要交代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張瑜是鐵了心的要投靠紅巾軍的,他認為不投靠紅巾軍,生命完全沒有保障,不是被韃子欺負死,就是被災民們吞掉,當他發現父親張長水的眼中略顯猶豫的時候,馬上道:“來人,這里危險,把老爺子攙扶下去。”
當張長水被人硬生生攙扶走之后,張瑜冷眼看了看城下的周彬,道:“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就來吧!我們張家莊沒有一個孬種,今天就是殺韃子的好日子,大家聽好了,殺死一個韃子,賞銀十兩,米一石。”
說破天,什么都沒有銀子糧食好使,張家莊的莊戶莊丁們聽了張瑜的話,仿佛鬼上身似的精神抖擻,這些人和張長水一家形成了利益同盟,而且之前被也先阿布花之流欺負的夠嗆,不免同仇敵愾,聞聽張瑜之言,手中刀槍不由得緊上了三分。
周彬聽張瑜這么說,搖頭笑了笑,今天前來攻打張家莊,他可是抱著必勝的信心來的,簡易的攻城器械也準備了兩件,既然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那還等什么。
“來人,把撞車推來。”周彬一聲令下,后陣出來了一輛馬車,車上拉著一根三丈長腰粗的圓木,前頭尖銳,緩緩的駛到了周彬近前。
張瑜站在城上看到周彬所說的撞車竟然是這個樣子,不由得笑起來,對一泉說道:“道長,韃子倒也好笑,這哪里是撞車啊!簡直笑死我了。”張瑜覺得周彬所說的撞車,還不如之前阿布花弄來的那件呢!
一泉也笑了笑,道:“將軍切不可大意,還是命人做好準備為好。”
張瑜點頭稱是,馬上命人將準備好的滾木雷石預備好,一旦韃子攻城,腰粗的木頭,臉盆大的石頭,那是要狠狠招呼的。
周彬翻身下馬來到馬車前,回頭看了看哈馬爾,道:“入城后不得搶掠,不得奸淫婦女,違令者斬。”
哈馬爾點頭道:“大人,條例我等已經銘記在心,絕不敢違抗一絲一毫,大人小心。”
哈馬爾知道周彬是要以一人之力撞開莊城門戶,一想到這,哈馬爾的心就火熱火熱的,周彬之神勇,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啊!
周彬不再廢話,來到馬車上將腰粗的撞木抱了起來,奔跑如飛朝莊城門戶撞去,城上城下無數雙眼睛,眼睜睜的看著周彬的舉動,恍若夢中。
“咣……砰……”
一聲沉悶但深遠的巨響在城門處響起,城上的張瑜還沒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城下的保安軍將士正想攢射箭矢掩護周彬,然而在幾個呼吸的時間里,周彬就把張家莊的莊門撞開了。
哈馬爾只是愣了一下,手上馬刀一揮,保安軍的旗幟一抖,全軍如潮水般涌進了張家莊。
張瑜看到周彬破門,看到韃子兵如洪水般涌進來,只覺得胸口憋悶,眼前一黑險些栽下城去,一旁的老道一泉同樣目瞪口呆,打了這么多年的仗,還真沒見過如此攻城破門的,跟做噩夢一樣。
此戰毫無懸念,因為張家莊的莊丁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保安軍已經悉數入城,這仗還怎么打呀?
周彬大馬金刀的坐在張家莊的大廳中,面前的張瑜被捆的像個粽子,至于張長水,卻是身無鐐銬,顫顫巍巍的坐在一旁。
張長水腸子都悔青了,臉色煞白,但卻不能不說話,哆嗦道:“大人……小老兒不知天高地厚……還望大人高抬貴手……莊中之物大人盡可取之,只盼大人饒我等一命……祖宗香火不可斷絕……大人饒命啊……”
盡管周彬讓張長水坐著,但是張長水哪里坐得住,說著說著撲通一聲跪在了周彬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道。
周彬冷笑一聲,道:“張莊主,勾結紅巾軍造反,那可是抄家滅族的重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張長水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是磕頭求饒,腦門子全是血。
張瑜臉色漲紅,左臉上還有一道血痕,鮮血滴答,看到張長水如此乞命求活,于心不忍,道:“爹,韃子會饒了我們嗎?橫豎都是一死,還不如死的好看些,爹爹起來吧!”
就在這時,茅十八拿著一個賬本來到了周彬面前,道:“大人,都清點完畢了,保安軍此戰無人陣亡,重傷六人,輕傷二十七人,擊殺張家莊莊丁一百三十一人,傷三百零六人,繳獲糧食四倉,黃金二百七十兩,白銀兩萬六千余兩,張長水一家十六口皆綁縛在廳前。”
“保安軍受傷的將士一定要照顧好,確保他們的生命安全,繳獲之物立刻起運回營舍,至于張長水一家……”周彬說著拉了一個長音,看了看張長水和張瑜。
張瑜自認必死,神色平靜,張長水的臉色更白了,一想到滿門十幾口全都要掉腦袋,張長水心跳如敲鼓,膝蓋當腳走,來到周彬近前,哭道:“大人,行行好啊!積陰德啊!饒了我們吧!”
周彬原本就沒有想過要把張長水一家滿門殺掉,如果這么做,勢必會引起其余鄉紳的反抗,和他制定的計劃大有抵觸,因此起身把哆嗦成一團的張長水攙扶起來,道:“來人,將張家莊中的所有人全部押至老小營看管,日后再行處置。”
張長水聽了周彬這話,知道全家人的性命暫時得以保全,欣喜之下一口濃痰頓時哽在了嗓子眼,眼睛一翻白,暈死過去。
周彬也沒有再管張長水,走出大廳后問道:“茅十八,那個老道呢?找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