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鳳臺空置了許久之后,又重新迎回了主人。
只是,楚王依照孟嬴的意思,在朝堂上滴血認親以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也讓孟嬴與公子珍能夠堂堂正正的回棲鳳臺。
朝堂之上,當楚王看到公子珍的血與自己的在皿中相融合的時候,那笑聲源源不斷,直將公子珍的手給緊緊的握住。
數年沒見,公子珍已然長成,如今也是個半大的少年郎。
只是這些年楚王的不聞不問,公子珍早也不是當年那個小小的孩兒了,心知冷暖,對楚王卻多了幾分的生冷。此刻,他的手在楚王的緊握之下本想收回的,但是想了想,才將這動作給止住了。
如此高高在上的感覺,朝臣俯首,公子珍的心中泛起了異樣的水花。
“你果真是寡人的好兒子呀!”
這一下,當著朝堂眾人如此舉動,就是后宮的睽睽眾目也看在眼中,更是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的。
當孟嬴聽到了楚王的笑聲傳出這王殿外的時候,她的心也幾乎是涼透了,此時此刻的她站在王殿外的玉階上,迎著風望向了天外,神情漠漠,并沒有任何興奮的表情,這樣的結局是早就意料到的了,只有風吹過的時候,才會不經意透漏出一絲滄桑出來。
云外,有鴻雁飛過,那一聲聲叫聲宏遠悲涼,帶動著孟嬴的心。
殿內,有內侍匆匆的走出來,來到孟嬴的身邊恭恭敬敬的道:“美人,請!”
孟嬴垂首下去,瞥了他一眼,徐徐的伸出手去,讓迎娘上前來攙扶自己,一步步的朝著殿內的方向走進去。
今日的孟嬴宮裝盛行,濃妝艷抹之下,玉冠錦帶,有著無上威嚴,這樣走在王殿的正中央,一步一步的朝著那權力的最巔峰方向走去。
那個地方,高高在上,站著她此生最為厭惡的君王,也站著她的兒子。
比起當年那個剛入宮的時候,她不再畏怯,也不再躲避,現在是她自己一步步的走向這個位置,最后站在楚王的身邊,接受朝臣跪拜。
此刻的后宮,幾乎要炸開了。
自王后死后,六宮無主,曾經一度以為孟嬴將會是接下來的楚國王后,可是誰也沒想到會發生伍子胥那一茬事出來,冷霜苑中孟嬴一去數年,再回來的時候,就是那個當初小小個子的公子珍,現在也是個即將弱冠的少年了。
宮里現在全都有一肚子的小話,可是,經過了今天楚王在朝堂上滴血認親的事情之后,誰都不敢再說什么了,只能夠糾結在一塊,仿佛此刻,整個后宮里抱成了團似的了,唯一的目標便是——孟嬴。
現在大家都在紛紛猜測,是否接下來楚王就會將王后的位置雙手奉上給孟嬴,再或者,楚國現在儲位空虛,公子珍既然已經滴血認親,證實了是楚王的親生骨肉,是否接下來會立公子珍為太子?
這一切,現在都是后宮中最為關心的事情。
前朝事畢,孟嬴在宮娥的擁戴下回棲鳳臺,在途經御園的時候,正好與其他的美人相見,孟嬴但只瞥了眾美人一眼,也沒再說什么,只繼續朝棲鳳臺的方向回去。
今天諸事皆多,她也是累了。
可是,卻是在孟嬴經過的時候,最為看不慣她的絳美人倒是開口了,“當真是可笑之極,真不知道她有什么狐媚的手段,竟然迷得大王團團轉,?就連已經被廢了的人,也能重回后宮,難道就不怕大王心中存有疙瘩,以為還有什么好下場?”
聽到了這話,孟嬴停了下來,側首看向了那堆脂粉中去,一眼就瞟到了絳美人的身上去,她過分招搖,孟嬴一眼就能將她給認出來。
只是,即便絳美人說這些話的時候,孟嬴也不生氣,倒是將步子給停了下來,伸出了蔥蔥玉手朝著絳美人招了招,示意她過來。
其余美人個個面面相覷,絳美人心中有些打鼓,孟嬴此刻風頭正盛,她又按捺著一肚子的火,只怕是不妙。但是一看這周圍,諸多美人眾目睽睽之下,孟嬴又敢將她什么樣?再說了,她也是楚王的美人,誰敢將她怎么樣?
這么想著,絳美人倒是沒再有什么其他的忌諱,便抬起頭來朝著孟嬴那邊跨步前去,“何事?”她不悅的望著孟嬴,對于她此刻的春風得意,更是礙眼得緊。
“倒也無事,”孟嬴輕笑了一聲,將手從迎娘的手上縮了回去,悠悠道:“只是我遠遠的聽見了絳美人的話,怕是對大王很有意見呀?是否見我回來了,你很不安?”
絳美人啞然失笑,孟嬴當面這么問,倒是出乎了絳美人的意料之外,她道:“我有何需要不安的地方,再說了,大王就是被你迷住了心竅,才會不顧一切的召你回棲鳳臺。”絳美人說著一頓,目光帶著不屑的瞥了一眼孟嬴,蔑笑了一聲,“大王年紀大了,忘性大,但是我可沒忘記,當年你在王殿之中親口承認與那伍子胥有染的時候,我可是在場的,如今你還有臉回來,真是不知羞恥。”
絳美人說話也沒留半分顏面,她孟嬴即便得寵又怎么樣,她絳美人也不是好惹的,在這宮里面,大王也未必能忘得了這樁丑事。
這就是孟嬴一輩子的污點,絳美人知道,只需要牢牢的緊抓住這一點,孟嬴這輩子就贏不了了。
“羞恥?”孟嬴抬眉,仿佛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一樣,“但請絳美人告訴,羞恥為何物呀,是能保命呢?還是能為你在深夜之中,叫來御醫醫治我兒?”孟嬴緊緊的盯著絳美人,臉上的笑意逐漸的沉淀下去,神情嚴肅得讓人不寒而栗,“亦或者,能讓某些想殺我的人,無所遁形?”
“你……”絳美人的臉色一變,孟嬴此刻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帶著刺的感覺,更何況就是絳美人自己也不會忘記,當時孟嬴在深夜中求醫的時候,自己是怎么想要借助當時情形趁機殺了她的。
而今孟嬴特地來這么跟自己提起的時候,絳美人不禁心驚。
但是,即便孟嬴記仇又如何,絳美人依舊是不懼她半分,“你就算是再記恨又將怎樣,孟嬴,你休要以為你這次回來了,大王就真的摒棄前嫌,只要大王有三分不悅,你那些丑事被提起來,依舊是能隨時隨地的要你們的命的,休要以為,你還能穩坐后宮。”
“這就不勞絳美人掛心了,這生死由天定,貴賤自有數。倒是我有些話想提醒絳美人一句。”孟嬴說著,朝著絳美人方向走近了一步去,淺淺一笑,尤帶三分嬌俏,“我已經向大王稟告過了,我的珍兒自上次大病一場過后,身子一直沒調好,所以宮里的御醫今后誰也不許私自調遣,特別是你絳美人。”
“你什么意思?”絳美人忽然僵了一下,也忽然緊張了起來。
家里老父的病情一直不妥,也唯有宮中的御醫有那手段,暫時替父親穩住了下來,保住了一命。但是,如果沒有宮里御醫的醫治的話,父親一旦病起的話,那可就危險了。
孟嬴現在這么說是什么意思?
還是說,她這才剛剛回來,就開始想要一雪前恥了嗎?
孟嬴伸直了腰,也后退了一步,“沒什么意思,就是想善意的提醒一下絳美人而已。”說罷,孟嬴再度嬌俏一下,一副無害的模樣。
可這副模樣在絳美人看來,卻是不禁覺得寒毛直豎,一回想起當時在御醫院外面的情景,她就懊悔不已,悔不當初不快些下手,早早的送這賤人下地獄,就沒有今日這諸多的事了。
孟嬴也沒再理會絳美人了,在對她說完這些話的時候,就轉身朝著剛才所去的方向繼續行去,只留下絳美人一個人站在那里,忽然不忿,撕開了聲音朝著孟嬴大聲吼道:“孟嬴,你休想得意……”
可是,任憑絳美人再怎么樣在身后叫囂吶喊,孟嬴也沒再回首。
絳美人忿忿的望著孟嬴,心中起伏不定,眼神之中的惡狠狠,兀自說著:“你以為回來了,你就能展翅高飛,你的兒子就真能當上儲君,賤人賤種,只要有伍子胥在的一天,你一輩子都是賤人。”
她想著,如今這孟嬴才剛剛回到棲鳳臺,她只要不栽在她的手里,又何須忌憚她什么?于是又放大了膽子。
孟嬴依舊攜著迎娘回到棲鳳臺。
只是,這久違的地方里面,卻是出現了一個讓孟嬴意外的人,但只見齊姬緩緩的從里面走了出來,滿面春分的模樣,見到孟嬴的時候朝著她福了福身,“恭喜公主,終于苦盡甘來,不用再留在冷霜苑中受苦了。?”
孟嬴倒是沒什么,只是與齊姬寒暄了幾句罷了,可是也未見再像之前那樣的親密,之前迎娘的話孟嬴也暗暗記在心里,雖然她表面上說不懷疑,但是公子珍兩次出事,齊姬都逃脫不了干系,怎能叫孟嬴不多想?
然而,齊姬在與孟嬴說話的時候,眼神不自覺的觸碰到了迎娘的時候,臉上神情也稍顯些不自然,只快速的將眼神給閃過,不與她直接接觸。
她與迎娘,算是徹底有了隔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