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蹲地上正哭著呢,突然,有冷風呼呼地灌進屋來,她被吹得一抖,后知后覺地朝門邊看了一眼。
淚水迷蒙間,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眼前。
“怎么回事?這是摔了還是磕了?”童朗幾乎是在瞬間就沖到了方辰身側。
女孩有些迷茫地看著眼前人,愣了好久,終于是大哭出聲。
問清緣由,童朗也不多話,丟下一句“等我”就皺著眉出了門。
等他回來,已經是快一個小時后的事了。
頭上肩上都落滿雪籽的少年,一只手里擰著兩個打包盒,另一只手里,則是一大包干糧零食。
方辰看著童朗,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跑去曉山路了?”
曉山路是離畫室最近的一個商圈,這種情況下,也只有那種大型商圈還有超市和餐廳在營業了;但從這邊到曉山路的公交車從昨天開始就停運了,步行過去,起碼要二十多分鐘。
這么大的雪……這么差的路況……他就這么走了個來回……
方辰又想哭了。
童朗沒回答她,只抿著嘴將碗筷都擺好,又從懷里拿出兩顆還有點熱氣的雞蛋,這才開口道:
“趁熱吃。”
方辰餓得頭暈眼花的,這會兒當然也不去管旁的事了,低下頭開始認真吃飯。等她終于將埋著頭抬起時,才發現童朗的臉色是難看至極。
“你怎么了?”
“笨蛋!”童朗抬手就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臉,“怎么不早點讓我來陪你?!”
方辰和他聊了幾句才知道,原來是周繼在醫院躺了一天后突然一拍腦門想起來畫室里還有個學生在,這才給童朗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救場。
吃完飯,因著童朗的靴子早就濕透了,所以方辰將自己在宿舍穿的美樂蒂大棉鞋拿給了他。
“我才不穿這個,跟個娘們兒似的。”男孩兒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抗拒這雙鞋。
“不行,你那靴子都能倒出水來了,再穿會生凍瘡的!”
“生凍瘡我也認了!”
“那你打赤腳吧!反正靴子我已經拿走了,你是想穿都沒得穿了!”方辰氣得臉都鼓起來。
“······”
無奈,童朗只得趿著一雙明顯有點小的兔子棉鞋,陪方辰去了畫室。
畫室里,老舊的空調柜機雖然一運轉起來就轟隆隆直響,但好歹能派上點用場。干燥的暖風中,方辰結束了手中那張素描,抬眼就見童朗已經趴在身邊的小桌子上睡著了。
她抿唇一笑,便偷偷換了紙,對著心上人畫起速寫來。
才勾完童朗上半身的輪廓,方辰再抬頭,就發現這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
少年將頭側著枕在手上,他那雙還帶著水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女孩,似笑非笑。
方辰突然就是一個激靈:“你、你趕緊把眼睛閉上!”
“為什么?”童朗笑著問。
“我剛剛畫的是閉著眼睛的,你現在睜開,我沒辦法繼續畫了。”
“哦。”
聞言,少年乖乖地閉上了眼。但沒幾分鐘,他又睜開了眼來——那眼神依然是直勾勾的,盯得方辰是耳朵發紅,額上冒汗。
女孩將頭偏到了一側:一定是空調溫度開得太高了,一定。
她正胡思亂想著,就聽童朗說道:
“你畫完了吧?”
“沒、沒呢!你把眼睛閉上,我好繼續。”
“你騙誰呢?我可聽你們老師說過,這畫張速寫最多就十五分鐘的事兒,時間超了可不行。”
聽到這話,方辰一愣:得!這“旁聽生”,還真成半個專家了!
她無奈:“你要不干脆找個地方自己玩去吧?被人盯著……我不自在。”
“我才不走!你上次還說要賠我一張畫的。來,現在就畫吧。”
賠畫?
方辰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還有這么一茬兒。
這前因后果嘛,大概就是這哥們兒之前來畫室做了幾次素描模特,雖然他敬職敬業地能一兩個小時連手指頭都不動,但那個眼睛卻老往方辰這一個方向瞟。
結果他當模特那幾次,同學們畫出的作品清一色的都是“童朗斜眼圖”。
就連方辰,也因為不好意思而把他的眼神畫到別處去了。
在周繼的煽風點火之下,童朗自然是一百個不樂意了,非纏著方辰給他畫個正眼的;當時的方辰只得隨口應下,想著這人也就一時興起,過幾天肯定就忘了。
誰知道……
“那你趴著別動,我畫就是了。”
“等等,這鞋你得改改,不然破壞我形象。”
“知道啦!”
方辰說完無奈地將鉛筆又削了削,老老實實畫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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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氣溫降到了零下十來度。吃完泡面和零食的兩人無事可做,對坐著大眼瞪小眼了十分鐘后,便起身各自洗漱去了。
從黑漆漆的公共浴室出來,又循著感應燈壞得只剩一個的走廊摸索著回了宿舍,童朗忍不住問道:
“你一個人住這兒······就不怕的?”
“當然怕啊。但是也不好因為這個就半途而廢吧?其實忍忍也就過去了。”方辰說著將門反鎖,然后搬了個椅子抵在門口處,又掛了個杯子在門把上,“喏,這樣就誰都進不來了!很安全的。”
“壞人是進不來了,壞鬼呢?”說著,童朗手一伸,腳一并,像個僵尸似的在宿舍里跳來跳去。
方辰一邊用電吹風哄著他的鞋子,一邊笑著:
“哈哈!你嚇不到我的。我室友走之前留了一本《地藏王菩薩本愿經》,說念里面的那些經文就可以壯膽驅邪的。我現在都能背下幾百個字了呢!厲害吧?”
聽完她的話,童朗一時間有些無語,但旋即又覺得心疼。
這茫茫大雪天,獨自一個人守著這棟小紅樓里的方辰,又怎么會不怕呢?不過是愛極了畫畫,就逼著自己堅強罷了。
不過,她從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好日子過得,苦日子也過得,遇事又不愛麻煩別人,什么都扛在心里——雖稱不上剛強,卻也是個很有韌勁的姑娘。
就比如今天,方辰在自己來了之后臉上一直都掛著喜色。但前面那幾天不過是怕叫人擔心,居然能忍住連個電話都不給他打……
“你發什么呆呢?鞋我給你哄好了,你試試,干透了沒?”
“嗯,干透了。”
“那行,我這就給你鋪床去,你等等哦!”
“嗯。”
童朗感受著腳掌上傳來的溫暖,看著方辰那雙因為生凍瘡而面目全非的手,聲音變得有些悶。
少年很想對她說:別考了,我們回家去吧!
但這話他最終也沒說出口。
方辰都這么努力地堅持到現在了,他怎么好意思讓她臨陣脫逃?
他要做的,是陪伴在她身邊,為她加油,讓她安心。
夜里,北風開始肆虐,那呼呼的聲響幾乎就沒停過;而宿舍老舊的木門,則被陣風頂得是嘎吱嘎吱響個不停。
兩相合奏之下,一屋聒噪,吵得讓人睡不安穩。
“阿嚏!”
方辰剛要睡著,就聽見對面鋪上的童朗打了個大噴嚏。想到自己勻出去的那床薄薄的棉被,她就不免有些不忍心起來。
女孩用自己都快聽不見的聲音,輕輕道了一句:“要不……你過來和我擠擠吧?”
但話說完,她就將頭埋在了被子里。
好半天,屋內都沒動靜。
方辰長舒了一口:還好還好,童朗沒聽見!她這提議……細細一想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女孩正慶幸著,突然就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然后,她的被子就被人一把掀開了。
濕冷的空氣趁虛而入,激得方辰渾身是一哆嗦。但隨之就有人跟著鉆到了被子里。
男孩身體火熱,聲線卻緊繃:“我……都怪這鬼天氣太冷了。”
“嗯。”
“這可是你喊我來的。”
“嗯。”
“你別把被子都揣懷里啊,勻我點兒。”
“哦。”
“有點擠,我要掉下去了。”
“那我挪挪。”
“還擠。”
“……”
這人要求怎么這么多?
方辰這會兒整個人都快貼到墻上去了,早已退無可退;她剛想發火,就被童朗一把拉到了懷里。
“這樣……就不擠了。”
血氣方剛的少年,身體仿佛在冒著火。
那副滾燙而熾熱的軀體帶著原始的沖動與侵略,一下子就將女孩下意識的那點小小反抗盡數剿滅;窄小空間里,迅速上躥的溫度讓方辰的身上忽地就出了一層薄汗。
好熱。
她被這人箍得難受,正準備開口求饒呢,嘴唇就被堵上了。
少女身上散發出的馨香、和她傳到手上的柔軟觸感,早就將男孩的神智打了個七零八落;童朗一邊發瘋似地吻著方辰,一邊用手感知著身下渴望已久的這幅身體——他的手從女孩的后頸處慢慢下移,沿著她剛剛長成誘人的曲線,一寸一寸細細地摸索。
那動作,粗魯卻細膩,克制又蠻橫,既是小心翼翼地試探,也是隱忍地放肆。
外面的風聲依然叫囂著,童朗卻已全然聽不見了,他在心無旁騖地朝圣,亦在肆無忌憚的侵略。
當陌生的觸感從胸前某個地方傳來的時候,早已陷入陌生情緒中的方辰終于是清醒了一點,她頂著張透紅的臉,用力將童朗推開,急聲道:
“別!別!不行!”
童朗身體一僵,悶聲嘆了口氣,然后停下了動作。
“今天不行,我、我來例假了……”方辰用手抵著他的胸膛,聲如蚊訥。
那最后幾個字,幾乎要被女孩咽進嘴里。
但童朗還是聽了個清楚。
來例假?
他想起方辰今天那有些蒼白的臉色,心里那點點不痛快便被強烈的羞愧感沖散了。
自己可真是……又蠢又壞!
忍下給自己一耳光的沖動,少年翻身過來柔聲問道:
“那你肚子疼不疼?熱水袋呢?怎么沒見你揣懷里?”
方辰一邊背過身偷偷理著衣服,一邊繃著聲音答道:“還好,只有一點疼。熱水袋壞了……充不了電,就沒用。”
話音剛落,一只手掌就撫上了她的下腹。
這人掌心的溫度剛剛好,暖意通過血液傳到四肢百骸,讓女孩緊繃著的神經終是放松了下來。
不過片刻,童朗便聽到耳邊傳來均勻又綿長的呼吸聲。
方辰睡著了。
可黑暗中,有人卻睜著眼睛怎么都沒辦法進入夢鄉。
女孩剛剛說的……不是“不行”,而是“今天不行”。
想到這兒,童朗只覺得心里是從未有過的滿足——那他就再等等吧,等到她說可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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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辰昨晚睡得很好。
不似之前直到早上手腳都還是冰涼的那種體驗,昨天夜里她背靠著一個暖爐,整個人熱烘烘的不說,身上還出了一層薄汗。
但童朗這邊卻恰好相反。
方辰的床和被子都太小,他稍微動一動就會碰到女孩軟乎乎香噴噴的身體;但如果想隔開點,那就只能將半邊身體懸空了。
所以這一晚上,童朗的身體就像那潮水一般,是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反反復復地,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簡直是煎熬。
“你晚上做賊去了嗎?怎么眼睛下面這么黑啊?跟熊貓似的。”
方辰趴在被子里,一邊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一邊用手指輕戳童朗的眼窩子。她好像已經把昨天晚上的事情都忘記了,一雙眼睛黑白分明,還是那個純真無邪的小姑娘。
“大早上盯著人看……你就這么喜歡我的?”男孩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笑著問到。
“呸!誰盯著你了,我只是沒見過這么深的黑眼圈!而且你不盯著我,怎么知道我盯著你呀!”
“誒?這對話有點熟悉啊……”童朗翻了個身,面朝著方辰,壞笑道:“老實交代,是不是剛轉學來那會兒,你就偷偷喜歡上我了?”
“才、才沒有呢!”
方辰說著,伸手就推了他一下。
女孩的臉紅彤彤的,嘴巴也紅潤,而胸脯則因為羞惱和激動而氣得一鼓一鼓……
面對這樣的誘惑,童朗絕望地閉了閉眼,然后騰地跳下床,披了件衣服就去了走廊那頭的洗手間。
再不滅滅火,他只怕是要毒火攻心,憋死在這個破磚樓里了!
待兩人到達考點時,離面試時間已經沒幾分鐘了。
進校門之前,方辰捏了捏童朗的手。但女孩也不多說話,深呼吸幾下就急吼吼地沖進了考場。
進入第三輪面試的人并不多,所以流程走得很快。等她走出教室時也才過去了半個小時。
然后,方辰就在走廊上再次碰到了文珈。
文珈是早就想好要考這所大學的播音主持專業的,之前也一直在校外跟著老師學,下半年時,她甚至還飛去北京上了一個多月的課。
所以之前幾次面試,方辰都碰到了她。
由于專業的特殊性,文珈今天化了濃妝,還穿了高跟鞋,顯得比方辰成熟許多;她身上那條漂亮的及膝黑色小禮服裙被一件長羽絨服給擋了干凈,但整個人的氣場卻還是一等一的強。
假裝沒看見這人,方辰表情木然地與她擦身而過。但就在這一瞬,她還是還是看到這人朝自己冷笑了一下。
文珈的笑容陰惻惻的,那寒涼的眼神里除了平時見慣了的怨毒,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
這人什么意思?自己最近也沒惹她吧?
萬分想不通之下,方辰干脆拋開疑惑,小跑著奔向了在學校大門口等待的童朗。
兩人親密地擁抱在一起。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的那個熟悉的聲音直接解開了她之前所有的疑惑。
“星星,你在這里做什么?”
邢江來背著手站在考點門口,嘴角緊繃。
在他的身后,秦月白緊皺著眉,正一言不發地看著方辰,眼神無奈又悲痛。
男孩的懷抱依然溫暖,但方辰身上的溫度,卻在一瞬間就流失殆盡。
她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4000,肉食系碼字,用愛發肉。
翻車了,但真車不遠了,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