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童朗的聯系方式你有么?有的話發我,我······有點事兒找他。”
方辰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找金豐把童朗的號碼要過來再說;至于景嵐的事,等她想清楚了,再決定怎么處理也不遲。
但她不知道的是,金豐這會兒正在送田歌去產檢的路上。
“有啊,不過你得等等,我開車呢。”金豐掛完電話,心里開始尋思:方辰要童朗的聯系方式……她難不成是想破鏡重圓、舊情復燃?那自己得在中間好好撮合撮合,不然等童朗真結婚了,這兩可就徹底沒戲了!
他心有不甘,得在外人身上尋個圓滿來慰藉——金豐臉上不禁顯出一絲笑意來。
田歌這會兒正坐副駕駛上,一邊玩著手機,一邊斜睨著金豐,表情不太好。
因著這段時間吃得好睡得好,她兩個月胖了30多斤;原本還算有些看頭的身材,早已臃腫得不像樣了;再加上臉上一層接一層地往外冒的痘痘,之前勉強能打五分的顏色,現在是一分也無。
不過如今的田歌并不在乎這些。
她那位皇太后一樣的準婆婆可發話了:孕婦養得富態,生的孩子也皮實;而這臉上長痘,說明八成懷的是個胖小子。
總之,不管是長肉還是長痘,在她這,都是好事兒。
“剛才那女的誰啊?瞧把你樂的。”
盯著駕駛座上的男人看了半天,田歌最終還是問出了口。
金豐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道:
“什么那女的這女的,人家是我高中同學。”
“喲,女同學啊。你這‘人緣’還真挺好的。話說,你那前妻不也是同學么,你怎么不和她也······”
田歌一句話還沒說完,金豐就踩了腳急剎。然后,她整個人就像個橡皮球似的往前栽了一下,又彈了回來。
“金豐!你要干嘛?!我肚子里的孩子要出了事,我看你怎么和你媽交待!”田歌捂著肚子,聲音尖利又刺耳。
“你再多嘴一句,老子現在就把你扔路上去。信不信?”金豐的眼神森寒,語氣狠厲,“還有,別天天搬我媽出來!我是她親兒子,你又算個什么東西?天底下會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我就差你這一個?要再這么不識好歹,老子明天就差人把你送回你哥哥嫂嫂那個破汽修廠去!”
被男人一通教訓,田歌的氣焰瞬間就沒了。后面的時間里,她一直偏頭看著窗外,嘴巴抿得緊緊的。
到了醫院,金豐讓隨行的保姆帶田歌去產檢,自己則去了外置樓梯上抽煙。
兩根煙抽完,他給童朗打了個電話后就提步往回走。
但只走了幾步,金豐的腳就頓住了。
“欣欣?”
剛從診室出來的毛嘉欣聞聲回頭。
看到來人,她的表情先是驚訝,然后就迅速變得漠然。
但金豐卻很很高興。他笑了笑,兩步就走到毛嘉欣面前,關切道:
“你這是······病了啊?”
“沒病就不能來?這你們家開的?”
毛嘉欣的心情很爛——她哪兒能想到,自己體個檢都能碰到最不想見的人。
不過,要說這金豐也是真的賤,好言好語地關切被毛嘉欣毫不留情地頂了回來,竟然不氣反笑。
“我們家開沒開醫院你是最清楚的。所以你是來……”
“關你屁事?”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那個,我今天正好開車了,等下我送你回去吧?”金豐一臉殷勤。
田歌不知道什么時候找到了這兒:“老公,你要去送她,那我怎么回家啊?”
她話是和金豐說的,眼神卻充滿敵意地看著毛嘉欣。
“你······!”
金豐被壞了事,正要發火,卻見田歌眼睛一翻,竟是當場暈倒在了劉嫂懷里。
“老板!小田只怕是又貧血了!你快來扶扶,我抱不動了!”劉嫂扶著快160斤的田歌,表情很是吃力。
金豐跺跺腳,還是走了過去。
等他七手八腳地安置好田歌,毛嘉欣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男人的心情郁悶至極。
將田歌送到了家門口,金豐坐在車里,不愿上樓去:自己的生活,怎么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瑣碎無趣,一地雞毛。
金豐開始想念毛嘉欣給他泡的咖啡,想念她每天不重樣的糖水,想念她煲的湯,想念她可愛的口音,想念她哼的老歌,想念她的哭,想念她的笑,甚至開始想念和她的那些爭吵……
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遙不可及的東西。
曾經連廚房都不舍得讓她進的女人,就這么被自己傷透了心,然后再也不回來了。
毛嘉欣給了他半輩子時間來后悔,卻不給他一丁點兒機會來改正。
金豐不甘心,不甘心。
他伸手點開音響,記憶中那段遙遠的旋律,開始在車廂里回蕩:
“一生何求
曾妥協也試過苦斗
夢內每點繽紛
一消散哪可收
一生何求
誰計較贊美與詛咒
沒料到我所失的
竟已是我的所有
……”
┈━═┈━═┈━═┈━═┈━═☆
給金豐打完電話,方辰就拿著MacBook去了趟美蘭苑。
匯文那邊負責和她對接的編輯于曼,離職了,然后跳槽到了某插畫論壇。
這于曼對方辰印象很好,除了經常介紹活兒之外,還頗熱心地建議她盡快在社交網站上弄個賬號,把作品都上傳上去,好好經營下形象,這樣才能接到更多高質量的約稿。
其實方辰之前就有過把作品發到網上去的想法,可當時的她,一是怕被邢家人發現,二是對自己的涂鴉沒什么信心,所以一直都沒付諸行動。
但這次被于曼一鼓動,她只糾結了一小會兒,就下定了決心。
于是,方辰今天便選了些本子里較滿意的作品,加上最近畫的幾套插畫,全給掃描成了電子版,存進了電腦里。
給新創建的賬號取名的時候,她的腦子里就不由自主地蹦出了一個單詞——Stella。
這詞的意思,還是童朗告訴她的。
那年,方辰的時間還多如牛毛;趴在桌上苦思冥想了大半天的她,愁眉不展,也只是為了給自己取一個獨一無二的網名。
童朗看她這么發愁,便用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個單詞。
Stella。
“這是什么?英語?意大利語?”
“你用就是了。”
后來方辰才知道,這是意大利語里的“星星”的陰性名詞,單數。
是獨一無二的一顆星,也是注定顧忌的一顆星。
想到這兒,方辰笑了下,然后在命名欄敲下了一串字母——Stella_Fang。
正當她準備合上電腦回家時,電話響了。
因著是未知號碼,方辰想也沒想就當做騷擾電話直接掛斷了,誰知,這人卻又打了一次過來。
難道是快遞?
猶豫了幾秒,方辰還是接了。
“方辰?我是童朗。”
女人嚇得插點把手機扔出去。
這金豐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剛才她明明只是讓他把童朗的號碼發來,他怎么就直接讓人家打過來了呢?
“喂?你……在聽么?”童朗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溫和沉穩,還帶著點不真實感。
“我在聽我在聽,那個你······”方辰還沒想好要怎么和童朗說景嵐的事,語氣難免有些遲疑。
對面那人卻很有耐心:
“你不是找金豐要我電話么?是有什么事?”
方辰心一橫,道:“我、我想請你吃個飯!”
童朗興然應允:“什么時候?”
“今天晚……”方辰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這條舊裙子,改口道:“明天晚上吧,你有空么?”
“有。粵菜你想不想吃?”
“吃啊。”
“嗯,那我等下把地址發你。”
“哦。”
方辰說完,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人怎么反客為主了?不是說她來請客嗎?
不過事已至此,那這回就先讓童朗請了吧。反正下次……下次她再請回來,也不遲嘛。
想到這,方辰便故作鎮定地說道:
“嗯……方便的話,你存一下我的號碼唄?以后可以常聯系的。”
女人說得忐忑,男人應得干脆。
掛了電話,方辰才發現自己腦門上出的汗,已經將手機屏幕染上了一層潮氣:在這個人面前,自己還真是慫得一如既往啊……
瑞邦南江分公司大樓里,童朗看著屏幕上這串在意大利時就存好的號碼,笑了很久。
片刻后,他將助理叫了進來。
“鄭玉申那邊有沒有什么消息?”
“文小姐懷孕了,所以文鄭兩家這親肯定還是要結。但是鄭玉申已經將未婚妻接回家‘靜養’。對外放話只說是孕期反應大,不宜露面。但是我們這邊得到的承諾是,文小姐以后定會留在鄭家安心相夫教子,除了必要的社交場合,不會再出現在公眾視野內。”
“呵。”童朗點上一支煙,“便宜她了。”
“其實,要是想做掉文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別碰孩子,這種孽,做不得。”
童朗站起身,看向窗外。
“懂了。其實景小姐那邊本來也不想就這么收手。但是奈何鄭家根基龐大,能做到這一步,已然是最好的結局。”
聽完匯報,童朗剛想讓人出去,卻又突然出聲叫住了他:
“對了,明天下午到晚上所有的應酬和行程,都推掉吧。推不掉的,就重新安排。”
┈━═┈━═┈━═┈━═┈━═☆
方辰從理發店里出來,便直接打車去了玉湖春。
這個粵菜館開在一個高級商場內。因著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來分鐘,她就徑直去了商場的洗手間。
里面補了補妝,又撥弄了下剛剛打理好的卷發,方辰這才不急不緩地上了樓。
等到了店里她發現,童朗已經坐在位置上了。這人面前的桌子上放著小半杯檸檬水,估摸著等了有一會兒了。
“對不起,我來晚了。”方辰趕緊落座。
“沒事,是我來早了些。你這是······做了個頭發?”
童朗淡笑著看著她。
“不是,只是讓發型師幫我吹了個卷而已,沒燙。”
“挺好看的,適合你。”
童朗隨口一夸,方辰心花怒放。
不過怒放完,她還是想起了自己約這人出來的目的。
所以……她真的要說出來嗎?
方辰有點拿不定主意。
雖然景嵐欺騙了童朗,但這畢竟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私事,自己作為局外人跑來摻一腳,好像不太合適?
但如果不告訴童朗……
果然,于公于私,她都做不到坐視不理。
想到這兒,方辰不由得將手探進包包里,捏了捏那張薄薄的相紙。
“怎么不吃?不和口味嗎?”
童朗放下筷子,就要喊服務員來重新點菜。
“誒等等!等等!我沒有不愛吃!”方辰忙開口阻止。
像是為了證明什么,她說完就夾了個糯米肉丸往嘴里塞。可能是吃太急,有米粒粘在了她的嘴角。
“漏下巴。”
童朗無奈地站起身,拿了張紙巾,但手剛伸到方辰臉頰邊就停了下來。
然后,他將紙巾遞到了方辰的手里,神色如常——可不管是說出口的話,還是未做完做的事,都和那年在餛飩店里的一模一樣。
這下,方辰終是將心里最后那一絲顧忌也拋下了。
她不甘心!
低頭喝了口水,方辰沉了沉心神,道:“那什么,我約你出來,是有事和你說。”
“嗯,我知道。”
童朗反應很平靜。
“我從魏……朋友那里聽到一些消息。”方辰深吸了一口氣,“景嵐選擇和你結婚,是別有用心的,她、她……”
“她怎么了?”童朗的臉上,依然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方辰突然就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了,她喃喃半天,才蹦出一個詞。
“她……動機不純。”
童朗笑了。
“哦,景嵐動機不純……所以你今天約我出來,就是要和我說,我的未婚妻對這段婚姻是別有用心?”
“那么方辰,請你告訴我,你的動機又是什么?”
男人眼里沒了笑。
“我的動機,是你。”
方辰一邊說一邊看著童朗,眼神里有委屈,有不甘,還有點孤注一擲的決絕。
童朗低下頭,捏了捏手里的杯子。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道:“這種話,以后就不要和我說了。你應該明白,我們現在這樣……不合適。”
他說罷站起身,顯然是準備離席了。
方辰卻一把抓住童朗的手,將他攔在走道上,有些焦急地說道:“你別走!你聽我說完!那個景嵐,她根本就不可能喜歡你!她只喜歡女……”
“方辰,夠了。”
童朗將方辰的手輕輕掰開,然后俯下身,看著她一字一句道:
“你要說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但是,我依然想和她結婚、生活。這一切都是我自覺自愿的,因為我甘之如飴······你這么聰明,應該不需要我再說明白了吧?”
方辰點點頭。
“所以以后,我的事情,你就不要再費心了。”
童朗說完,起身離開了餐廳。
年輕女人低頭呆坐在原地,直到臉上最后那一絲血色都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4000,森系碼字,用愛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