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其實凌君言是一個很聰明也很厲害的人嗎？他將寨子里曾經與他父親一起打江山的老一輩們全部都叫到大廳里來，還說了那樣一番人人無法反駁的話來，想必心中已經猜到了兇手的身份，必定是在青峰寨里有些權力的人，怕日后查出真兇不好處置，所以將丑話講在前頭。只不過，青峰寨里能夠有動機有能力殺死凌云的，便只有二當家的秦峰和三當家的陸辰。也只有他們的身份，才值得讓凌君言如此的大費周章。

“這么說，兇手便是二當家的和三當家當中的一個人嗎？”南若月思索著：“可是，他們都有不在場的證據。”

“所以，我總覺得是哪里出了問題，有時候，兇手為了掩蓋他們的罪行，也可能會故意制造一些假象。”林寒星遙空看了一眼凌云住的屋子，那里已經被嚴密的封鎖起來了，在這件事情沒有查清之前，沒有凌君言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不過，林寒星知道，南若月可以做得到：“若月，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什么忙？”南若月有些警惕地看著他。

“我想再回一次現場，你幫我想想辦法，可以嗎？”林寒星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件事情太過蹊蹺，也不太符合常理，唯一的解釋，便是有人故意從中作梗，上次人太多，也太亂了，他根本就沒有機會靠近，如果讓他再進去仔細地看一看，說不定能夠找到新的線索也不定。

南若月有些為難，她實在是沒有什么立場去要求凌君言去為自己破這樣的例，對他，南若月原本就覺得是心虛且內疚的，總覺得自己欺騙了他。

“你這么做是為了他好，他不也是希望早一點查清楚害死自己父親的真兇嗎？”林寒星急迫地說：“只要再去一次現場，我想，一定可以找到答案的。”

南若月在內心是十分相信林寒星的，他觀察細致，推理大膽，思維敏捷，一定會找到這件案子的突破口，所以，縱然是有些為難的，她還是決定去試一試。

入夜時分，凌君言一個人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夜風清涼，吹著他單薄的白色衣裳，他的衣服上甚至還有那個被他用刑審訊的小丫鬟抓住時留下來的血跡，他沒有時間換，也沒有心思去在意這樣的小事，查了整整一天，可以卻依舊是一點線索都沒有，他很想相信小丫鬟說的話，她一直都在著水被燒開，然后去沖泡的茶水，從頭到尾都沒有第二個人經過手，然后阿進便來拿了。

那么，究竟是在哪一個環節出現問題了嗎？就連廚房水缸里的水和院子里水井的水他都已經驗過了，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這實在是太有些匪夷所思了。

他一邊走著路，一邊還在思考著這個問題，走到院門口的時候，發現一個青色的人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白日里被他大聲罵走的南若月，凌君言突然有一種內疚之情油然而生，白日里實在是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否則他怎么會開口那樣惡劣地訓斥南若月呢？他真的欠人家一句“對不起。”

南若月在門口等了很久，才看到凌君言慢吞吞地走著回來，滿腹的愁緒，她便迎了上去，指了指自己胳膊間掛著的食籃：“我聽人說你今天一天都沒有吃東西，那怎么可以呢？無論發生什么樣的事情，都要保重好自己的身體，所以，我給你帶了一些小點心來，不如吃一點吧。”

她的一片盛情，凌君言實在是不好意思拒絕，兩個人也不進門去，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南若月將帶來的食籃打開，里面用盆子裝著各式各樣的小點心。

“無論遇到什么樣的事情，飯還是要吃的。”南若月將那些點心都一一拿出來，就地擺在了臺階上，然后拿起一樣：“廚房里今日被你整得雞飛狗跳的，所以也沒有飯食，我便讓桃花借了鍋灶來做了幾樣小點心，所幸的是桃花手巧，做出來的東西很是香甜，你吃吃看。”

凌君言看了一眼，雖然一點食欲都沒有，但是還是勉強地拿了過來，咬了一小口，心事卻是重的。

“怎么樣？好不好吃，我其實嘗過了一些，覺得還很不錯的。”南若月充滿希冀地看向凌君言，不過，凌君方臉上的表情告訴她，他根本就是味同嚼蠟。

“還不錯——”她的心意讓凌君言很是感動，不過，這個時候，他實在是提不起心情，嘴上這么說著，手卻無力地垂了下去：“謝謝你！”

“我們是朋友呀，朋友之間相互關心不是應該的嗎？”

“可是，我今天態度那么惡劣地對你，你都不生氣嗎？”凌君言十分抱歉地看著她：“我知道我不應該兇你，不過，當時我真的沒有辦法克制自己的心情，我的父親被人害死了，可是，我卻連兇手是誰都找不到，我也知道那個小丫鬟可能是冤枉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只要有一線可能，我都不可以放過——”

“可是，重刑之下必有冤枉，這樣問是問不出結果的。”南若月能夠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卻不能夠茍同他的做法：“你也說你不喜歡父親是青峰寨的寨首，不喜歡殺人擄掠，以武力強迫別人，為此，你可以離開青峰寨，不接受父親的安排，可是，現在的你為什么也要像他們一樣呢？那個小丫鬟只是個弱者，你這樣待她，真的好嗎？”

“我——”凌君言的眼睛看向了霧靄沉沉的黑夜里，像是迷失了方向的小船，找不到回航的路：“問不出結果，我便讓人將她放了，而我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再從哪里查起了。”

“如果不看眼前的證據，你覺得有可能會是誰做的呢？”南若月問他。

凌君言的目光依舊盯住遠處動也不動，沉默了一會兒，這才直了直腰：“我也不能夠確定，這么多年來，我鮮少回寨子里，也無心接替父親的位置，許是寨子里的人起了歹心也不一定。”

“如果沒有你爹，你也不愿意接任大當家的一職，那么很有可能便是二當家的繼任了，而且我聽說，二當家的在寨子里的勢力日益增加，已然有要越過大當家的之勢，他有沒有可能會是殺死你爹的真兇呢？還是——三當家的也有這樣的心思？”

“不會是我三叔，我十分清楚我三叔的性子，他雖然是寨子里的人，但是和我一樣，喜歡四處流浪，想起來了便回來看看，想不起來幾年都不回寨子也是有可能的。”凌君言似乎心里已經有了些數，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反倒是我的二叔，因為這些年都是他帶著兄弟們出生入死，寨子能夠如此壯大，他功不可沒，不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他與我爹爹有沒有什么嫌隙。”

“可是，他們都有不在場的證據，尤其是你二叔，剛剛和你爹分開回去吃飯，眾目睽睽，根本就沒有作案的時間。”南若月突然想到了林寒星交代她的事情，此時說正是最好的時機：“對了，其實我哥哥曾經有一個在隨州府做推官的朋友，在他朋友那里倒是學過很多勘看現場的本事，不如你讓他再去現場看看，再問問當事人，也許會有什么新的線索也不一定呢？”

“真的嗎？”凌君言不疑有他，抬起頭來，充滿希望地看著南若月：“他真的愿意幫我嗎？”

“當然了，我哥是最熱心的了，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回去和他說說，讓他幫幫你。”南若月仗義地拍了拍自己的胸：“你放心好了，我相信人多力量大，我們一定會破解你爹被殺之迷的。”

“那只能拜托你們了，明日一早，我便讓人領你哥去現場。”凌君言全身心地相信著南若月，伸手去有些急切地拉住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謝謝你，此時我覺得我身邊危機重重，兇手沒有找到，我便不知道應該去相信誰，除了你，我便再也沒有什么可以信任的人了，若月，認識你真的！”

南若月看著他逐漸熱切起來的目光，嚇得連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哎呀，我們不是朋友嘛，對了，你還是趕緊吃些東西吧，說不定今天的問題明天便會迎刃而解了。”

凌君言笑了笑，這還是他這兩日以來第一次綻開笑容，面對著南若月，他覺得，就算是有再多的困難，也可以堅持下去。

黑夜里，一棵巨大的香樟樹在葉色里輕輕搖擺著樹葉，繁密的枝葉間，有一個人影傲然挺立，那人正是林寒星，他遠遠地看著坐在小院門口的南若月和凌君言，看著他們兩個人親親我我地說了很久，然后快樂地吃起了點心，心里不由有些酸意冒了上來，讓他的心里滿滿的都是嫉妒的味道。

原本以為南若月純粹是為了江南五虎一案才會接近凌君言的，可是，如今看來，這兩個人的關系，好到超乎他的想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