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星見狀,抓緊了機會,上前走到了朱縣令的面前,恭敬地行了個禮:“在下林寒星,是準備進京赴考的考生,晚生的父輩曾經做過仵作,小生雖然沒有從事此行,但是從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驗尸的方法,不如讓我來試試看吧?”
“你?”朱縣令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林寒星,似乎有些不太信任他的樣子:“你懂得驗尸?”
“是的!”林寒星不卑不亢,抬起頭來微笑地看著他,目光溫暖而堅定,一副從容淡定的樣子:“反正你的仵作也不在,不如讓晚生試試看吧!”
朱縣令還在猶豫,這時一邊的師爺湊上前來,俯在他的耳邊說:“大人,就算是現在快馬加鞭地派人去通知仵作,等他回來也已經是二三日之后了,不如讓這個小子先試試,這么大的事情,我諒他也不敢糊弄大人您的。”
師爺說的也有道理,現在尸體就在這里,沒有經過驗看也不能夠輕易地翻看尸體,如果任由尸體伏在這里兩三天,那么一定會引起那些村民的非議的,他這個縣令的威嚴也會有所損失。于是朱縣令點了點頭,終于松了口:“好吧,既然你這樣說,那么且前去試一試吧,不過本官有言在先,如果你看錯、驗錯了,本官可是要拿你治罪的。”
林寒星微微地拱手一揖,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撩起衣袍,小心地上前去察看尸體,林寶兒很是機靈,見自家少爺都已經出手了,忙不迭地跑上去,拿了紙筆,準備將他驗尸的過程記錄下來,他做得十分熟練,主仆兩人也配合得十分默契,倒不像是第一次驗尸一般。
林寒星先是沒有翻動尸體,而是看過了尸體身上的傷口,這個傷口在尸身背后脊椎的第七和第八之間,插入的位置恰好是在心肺之間,直擊要害,一旦扎入,便會在短時間內因為流血過多而死,林寒星伸出手指,在傷口上丈量了一下,輕聲道:“一刀致命,傷口深約一指,兩寸見寬,刃薄,正是扎在傷口的這把尖刀,從傷口凝血的速度和皮肉外翻的情況來看,她應該是昨夜子時左右遇害的!”
昨夜子時?在場的人都覺得很意外,三更半夜,一個女孩子家跑到離家這么遠的郊外來做什么?而且她為什么又會慘死在自己家的作坊里呢?
林寒星驗完了傷口,讓林寶兒細細地做了筆錄,然后讓他幫忙將謝蓉的尸體翻過來,正面的身下并沒有什么血跡,說明她是瞬間倒地身亡的,連掙扎的跡象都沒有,手指緊緊地蜷縮著,林寒星又看了看她的指甲,沒有再發現其它的異常,便站起身來。
現場環境看上去很簡單,受害者被人一刀從背后刺死,然后流血過多而亡,并沒有經歷太久的痛苦,然而,還有一個巨大的疑點,那便是門后的那口大缸,缸內注滿了清水,至少也有幾百斤重,究竟是能有這么大的力氣,將那口重達幾百斤的大缸移到門后去抵住門的呢?這才是整個現場問題的核心,謝蓉手無縛雞之力,是無論如何也搬不動這樣大的一口缸,而兇手,將缸放在門后,造成密室殺人的假象,就更加困難了。
在場的人嘖嘖稱奇,林寒星也直搖頭。
“目前能夠得到的就只有這么多線索了。”朱縣令見圍觀的群眾越來越多,不由地沉下了臉:“此案暫時押下,待本官查到更多的線索,再做定奪也不遲。”
一邊的師爺領了朱縣令的命令,連忙叫來了轎夫,親自上前去掀起轎簾,恭請朱縣令上轎,朱縣令上轎之前,無意之中往人群中掃了一眼,這便看到了南若月。
南若月站在人群最遠的地方,方才林寒星去幫忙驗尸的時候,她都沒有上前去,而現在,朱縣令竟然先行看到了他,他的目光頗有意味地頓了頓。
他見過無數漂亮的姑娘,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清雅出眾的美人兒,雖然南若月戴著白色的面紗,不過那一雙美目似一泓秋水一般,顧盼之間,自有一番高華的氣質,仿佛這萬事萬物,都進不了她的眼,而她此時,卻與朱縣令的目光短短地一遇。
朱縣令微微地扯起唇角,沖著南若月微笑,這笑容極淡,淡得不容易被人發覺,但是卻被林寒星敏銳地捕捉到了,他早料想到如果朱縣令看到南若月,第一眼必定就會被她的美麗和神秘吸引住,可是,當他看到這一情形的時候,依舊還是有著微微的不快。
那朱縣令的目光,雖然只是短短地看了一眼,可是,那種眼神卻讓他心中不安,這曾經在他隨著皇帝去圍場獵獸的時候看過,那是獸一般的目光,充滿了掠奪、貪婪的光。
不過,朱縣令并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只是微微地停頓了一下,便順著師爺掀開的簾子,鉆進轎子里去了。沒有人發現他的反常,轎夫穩穩地起轎,抬著朱縣令晃晃悠悠地走了。
林寒星盯著那頂小轎很久,心里還盤算著自己這樣的計劃是不是有些太冒險了,而且他也沒有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個候選人之一的謝蓉竟然遭此橫禍,和競選胭脂美人是不是有什么關聯呢?如果他這么貿然地將南若月送到朱縣令的身邊去,他實在是太不放心了。
“林大哥,剛剛朱縣令好像看到南姐姐了!”靈熙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那頂小轎:“我們的計劃是不是算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呢?”
林寒星心中原本就有諸多疑慮,所以靈熙這個時候說起這樣的話題,他一點心情都沒有,只是穿越散去的人群,走到了南若月的身邊,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南若月鎮定地看著,她不會告訴林寒星,自己剛剛與朱縣令四目相交之時,她真的是有些害怕的,這個人至始至終都很少說話,讓人看不出他的脾氣稟性,也猜不透他的心思,能夠在隨州府肅清貪官的時候還能夠如此明哲保身,必定是有他特別之處,他在這胭脂鎮,不亞于可以只手遮天了啊,可是,大家卻只是敢怒不敢言啊。
既然今日的選舉被迫往后推遲了,林寒星便帶著南若月回到客棧去了,南若月恨不能早一點換下身上的這一身讓她束手束腳的衣裳了,她根本就不喜歡這樣的寬袍大袖,也不喜歡將頭發這么披散著,洗去了臉上的脂粉,再換上自己的衣裳,挽起頭發,南若月自在地坐在椅子上輕舒了一口氣,還是這個樣子的自己比較自在啊!
林寒星就坐在一邊看著她一臉放松的樣子,仿佛那些脂粉妝容在她的臉上便是讓她在受刑一般,不過,她的皮膚的確是很好,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午時的陽光正暖,照在她的臉上,白皙而富有光澤,仿佛好像瓷娃娃一般,他似乎從來都沒有這么近地欣賞過她的臉。
“你做什么?坐在我的房間里不愿意離開嗎?”南若月脫下了腳上的繡花鞋,這鞋太軟了,她從城里走到城外把腳都走痛了,現在恨不得能夠扔掉它才解氣,她揉了揉自己的腳,往門外張望了一會兒:“咦,靈熙跑到哪里去了?”
平日里她總是嘰嘰喳喳地在自己耳邊吵鬧,這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反倒是有些不習慣了。
“她剛剛說要到集市上去看看,我便讓她自己去了。”林寒星伸手掏了掏耳朵,他倒是很享受現在這樣清靜得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小時光呢。
“喔,那你也應該回到自己的房間里去了吧?”南若月這才注意到房間里只有她和林寒星兩個人,就連林寶兒和宋大海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林寒星坐在椅子上,屁股坐得穩穩的,根本就沒有“挪窩”的打算。
“我只是想和你討論一下,今天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沒有?”林寒星突然開口問她,但是顯然在南若月這里也不容易得到答案。
南若月也對現場的那口裝滿水的大缸而百思不得其解:“背后中刀,這很顯然是他殺,只是讓你不明白的是,兇手究竟是怎么樣才將那口大缸移到外后面的,除非有神力相助,否則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
“這個問題我們可以放一放,我不明白的是謝蓉為什么會三更半夜地跑到作坊里去,看她死后身上并沒有什么捆綁的痕跡,說明是她自己主動過去的,謝家雖然不是名門大族,但是謝蓉也不可能半夜時分不好好在呆在自己的閨房,跑到這種地方來的!”林寒星看了南若月一眼,兩個人同時眼睛一亮——想到了!
“除非是有人約了她。”
除非是有人約了她,她才會深夜赴會,而且,能夠在半夜里把小姐從府里約出來,必定這個人的關系和她匪淺啊!
“可是,既然關系匪淺,能夠讓謝蓉安心赴會,又怎么會殺了她呢?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南若月搖了搖頭,始終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