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多慮了。”林寒星沖他擺了擺手:“我的意思是說,這個案子表面上看起來您的推理合情合理,其實卻經不起推敲,必須要好好審理,當務之急,便是要查驗尸體,不過,這個要經過王家人的同意,所以,王文定那邊,還要請知縣大人去和他說了。”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原來是這件事情,害得他嚇了一大跳,知縣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本朝的規定,便是死者為大,如果想重新勘驗,必須要經過家屬的同意,所以,就算是林寒星想要重新驗尸,也要問一問王文定。知縣胸有成竹,只要自己出馬,這樣的小事情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不過--知縣上前好奇地問:“大人您是發現什么蛛絲馬跡了嗎?”
“沒有,我只是覺得好奇,所以才決定要查看一下的。”林寒星不想和這個知縣多說什么,隨意地打發了他幾句:“這里沒你的事情了,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林大人,您還沒有用晚飯呢,我已經叫人備下了一桌宴席,希望您能夠賞光,讓卑職陪您一同宴飲,如何?”這么難得的機會,知縣怎么可能會放過,只要將這位小爺哄好了,升官發財,還不是指日可待嗎?
林寒星看了他一眼,心想著這個知縣還真是心大,自己管轄的地方出了這么大的案子,竟然一點也不著急,還有心思拉著他一起喝酒,回頭他非得奏明皇帝,廢了這個沒用的知縣才行。
“不用了,累了一天,我們也沒有心情了。”林寒星看了南若岳一眼:“這樣吧,麻煩您將酒飯送到我的房間里,我和我的這位南兄弟共飲幾杯就可以了。”
“好好的。”知縣雖然有些失望,卻不敢忤逆林寒星的意思,連忙答應著退下去了。
夜色降臨,窗外的雪終于停了,雪光透亮,整個世界萬籟俱寂。
火爐里的銀炭燒得噼啪作響,紅通通的,讓房間里變得暖融融的,桌子上擺滿了美味的佳肴,香醇的美酒正好燙到了最好的溫度,隨著熱氣的蒸騰,酒香四溢。
林保兒拿起酒壺,小心翼翼地給林寒星倒上酒,然后一臉不情愿地繞到桌子的另一端,給南若岳斟滿,走回來,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而宋大海剛站在門口,抱著他那把從來都不離身的大刀,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外面黑沉沉的天,十分的機警。
“我從來都不喝酒。”南若岳看了一眼面前精美酒杯里的透明液體,拒絕道:“你若喜歡,你自己喝罷。”
“一個人喝酒有什么意思?”林寒星舉起酒杯,臉上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我們能夠在茫茫人海里相識,也算是一種緣分,就算是為了這緣分而干一杯又如何呢?”
南若岳猶豫了一下,端起了杯子,仰頭一飲而盡,然后將酒杯放在桌子上。
“酒可不是你這樣喝法的。”林寒星搖了搖頭:“可真是浪費了知縣為我們準備的這一壺上好的佳釀啊!”
“好了,我到你房間來,不是陪你來喝酒的。”南若岳有些不高興了:“你倒是說說看,這個案子你有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你不都和我一樣在堂上聽審嗎?”林寒星笑瞇瞇的:“以南兄的智慧,應該是在下向你請教看法才是。”
林寒星這么一說,聽在南若岳的耳朵里倒更像是在挖苦自己似的,因為他雖然一直在聽著初審的全部過程,心里也相信李氏是無辜的,可是就是說不出來哪里不對,林寒星一定是知道的,否則他怎么可能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到底說不說?”南若岳十分的不滿:“藏著掖著,算什么男子漢的行徑!”
見南若岳真的要生氣了,林寒星決定不逗他了,這個家伙,實在是太嚴肅了,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好玩。
“其實很簡單,有幾個疑點,知縣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在公堂之上也沒有問。”林寒星自己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第一,俗話說拿賊拿贓,捉奸捉雙,從頭到尾,王文定都沒有提到過李氏的奸夫是誰,只是說她水性楊花,外面有情人,這完全都是捕風捉影,別有用心,如果李氏真的有情人的話,在殺死王文宣之后,一定是會帶著孩子出逃,由情夫在外接應,而事實上,李氏被人抓住,而我們在破廟里找到快要被凍死的王元,這代表了什么?”
南若岳仔細地思考了一下:“李氏如果存心要逃,是不可能那么輕易就被王文定的人抓住的,而且,他也不會和王元走失,之所以他們在不同的方向被抓住,是因為--”
“是因為李氏為了保護兒子逃走,所以故意用自己來引來抓他們的人,這樣的話,她雖然被抓住了,卻為王元爭取了時間逃走,只可惜,大雪封住了道路,一個那么小的孩子,就算能夠跑得出去,也會在路上餓死凍死的。”林寒星搖了搖頭:“一個母親總是為自己的孩子著想的,她是想著用自己的命,換回孩子的一線生機啊,只可惜,未能如愿,還差一點害死了王元。”
南若岳見他說得有理,便繼續催促:“找不到奸夫,這是第一點,那你說的第二點又是什么呢?”
“第二點,王文定口口聲聲地說是李氏毒死了他弟弟王文宣,可是,毒藥在哪里,王家就那么大,李氏毒死丈夫,剩下的毒藥放在了哪里?何況,她若想得到毒藥,就得去藥鋪買,洪陽縣雖然大,可是,藥鋪卻并是很多,在哪里買的,買了多少,這是第二個疑問,也是最簡單的一個問題,這個知縣,連這個都不問,就想要動刑,實在是昏官一個啊!”林寒星連連搖頭。
南若岳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
“還有第三點,如果李氏是有心殺人出逃,必定是有所準備的,那么她走的時候,為什么匆匆忙忙,連細軟首飾都沒有,兩手空空的,以后出去要靠什么過活呢?所以,她畏罪出逃的可能性非常的小。”林寒星一講起案子來,侃侃而談,條理清楚,讓南若岳打從心眼里覺得佩服。
“既然你早已經洞悉一切,為什么還不讓知縣審問個清清楚楚呢?”南若岳不明白了:“難道要看著他判錯案嗎?”
“我們現在將這些疑點都一一說出來,只會打草驚蛇,因為你還沒有確定真正的兇手在哪里,手頭上也沒有什么實證。”林寒星十分的自信:“其實不用著急,這些疑問,要靠我們一個個地去破解。”
南若岳輕輕地“切”了一聲:“破案是知縣的事情,我們只是過來協助他的,難道還要我們親自幫他去找兇手不成嗎?”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林寒星覺得理所當然:“本來我們就是想要搞清楚事情的各個環節的啊,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有趣?南若岳撇了撇嘴,這種有錢有勢力的人家出來的少爺,還真的是與眾不同,把破案當成游戲了嗎?
“我家少爺可聰明著呢,他肯和你說這么多,是在教你。”林保兒有些趾高氣揚地說著,一副非常了不起的樣子。
南若岳聽了林寒星剛剛的分析,對他還真的產生了那么一點點崇敬的感覺,可是,林保兒這么一說,就覺得所有的好感全部飛走了,明明是個不錯的主子,身邊卻出了個這么討人厭的小書僮:“看到你,我實在想像不出你家主人有多聰明。”
“你--”林保兒算是和南若岳耗上了,看著她說話帶刺的樣子就恨得牙根直癢癢,卻又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林寒星不由地覺得暗暗好笑,這個南若岳明明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可是,說起話來卻十分的刻薄,每次都能夠氣得林保兒直跳腳,倒真是有個不服輸的倔強性格。
他喜歡!
“這樣說來,也只能證明李氏不是殺害王文宣的兇手,真兇是誰,還沒有露出水面啊?”南若岳疑惑不已。
“南兄,如果不介意的話,明天我們一起去看看王文宣的尸體,或者能夠找到什么線索呢!”
南若岳嚇了一跳:“去--去看死--人?”
沒有想到林寒星位高權重,竟然也會對“驗尸”這樣的事情這么有興趣,一般人不是會敬而遠之的嗎?
“怎么?南兄不是怕了吧?”林寒星笑著問:“如果你害怕的話,那--”
“誰說我害怕了,不過是去看看罷了,我陪你一起就是了。”南若岳硬著頭皮應了下來。
林寒星拍了拍南若岳的肩膀,笑道:“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南兄不是膽小之人,事實證明我說的沒錯。”
“說話就好好說話,動手動腳的做什么!”南若岳有些不高興地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拿下來,好像是沾了什么不潔的東西似的,一臉嫌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