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后,三人趕到馬家。
鐵門半開著,院落里沒有一點聲音。
江天曉深吸一口氣,手里已經(jīng)捏緊了符紙,他上前一步:“我先進去。”
于朗:“嗯。”
伸手推開門,江天曉率先走進院子。
不大的院子和之前并沒有什么不同,角落堆著雜物,有些亂。江天曉站在院子里抬頭往樓上看,樓上的走廊空空如也,四下里一片靜謐。
江天曉繼續(xù)往前走,一把推開屋門。
“于朗!”江天曉一震:“他——”
只見馬家老爺子攤在椅子上不省人事,他臉色紫紅,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勒痕。
于朗迅速上前去探了探老頭的鼻息,低聲道:“龍克,快打120!”
江天曉心跳飛快,幾乎是把符紙攥進拳頭里,接著推開另一扇門。
廚房,沒人。
于朗:“上樓!”
兩人三步并兩步跑上樓,一到二樓,江天曉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于……”眼前的畫面讓江天曉有一瞬間的呆滯。
透過窗戶,可以看見,空蕩蕩的房間里,懸掛著一具女尸。
那女尸是背對著走廊的,江天曉只看得見她一身病號服,頭發(fā)長長地垂在腰際。
“準備好,”于朗攥住江天曉的手腕:“用靈術(shù)。”
江天曉回過神來,迅速點燃了手里的符紙,右手手心向上,猛地咬緊牙,心中低喝一聲:“起!”
然后他一腳踹開門!
“……”
屋里空空如也。
幾秒前他和于朗親眼看見的女尸,如同一場海市蜃樓般,消失不見。
“可能是魅,”于朗飛速說:“不要停!”
江天曉把符紙未燃燒的一端咬在嘴里,這時他已經(jīng)起了一個流火陣,源源不斷的靈力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涌進他的手掌。
江天曉感到自己手掌迅速地灼熱起來,他看見兩團橙紅色的火焰從手心里緩緩升起,房間像被晚霞席卷,彌漫起溫暖的橙紅色云霧。
血腥味淡了不少,江天曉自如地操控著身體里的靈力,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靈力流淌進自己的四肢和肺腑,酣暢淋漓。江天曉嘴里咬著的符紙已經(jīng)完全燒了起來,但他并不覺得燙,只是暖洋洋的,像夕陽傾灑在身上。
整個房間越來越明亮,身處流火陣中央,宛如置身溫暖的天空中,燦爛而灼熱的晚霞席卷全身。
幾分鐘后,符紙燒盡,成了一小撮黑色灰燼。
江天曉壓制下身體里的靈力,環(huán)視房間。
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沒有女尸,沒有魅。
“于老師,”江天曉擰起眉:“為什么會這樣?”
剛剛那具女尸他是親眼看見了的,不僅他,于朗也看見了。
“……我不知道,”于朗也皺著眉,表情凝重:“去隔壁看看。”
隔壁的房間里,小馬和馬師傅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他們的脖子上并沒有勒痕,呼吸也有,看上去只是昏過去了。很快救護車到達,馬家兄弟和老天爺,都被送到了就近的醫(yī)院。
“他們醒了嗎?”江天曉把打包來的飯菜遞給于朗和龍克。
“馬師傅醒了,”龍克說:“不過……看著精神不太好,問話也不說。”
“醫(yī)生說受到過度驚嚇,”于朗打開盒飯:“再等等看情況吧。”
江天曉在于朗身邊坐下,長長呼出口氣。
今天下午他們跟著到了醫(yī)院,馬老爺子本來就有哮喘,出手術(shù)室就進了ICU。馬師傅和小馬被安置在同一間病房里,小馬沒醒,馬師傅醒了,但整個人都犯癔癥似的,誰說話也不理。
坐在人來人往的醫(yī)院走廊里,江天曉忍不住一遍遍回想起在二樓看見的那一幕。他想不通那具女尸是怎么消失的,短短幾秒內(nèi),從他和于朗的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
“龍克,”于朗草草扒拉了幾口飯:“你去做一件事。”
“什么?”
“去打聽一下付家,”于朗朝病房里望了一眼,小聲說:“馬家人有問題是肯定的,但我們現(xiàn)在還不清楚付家的情況,你去打聽打聽。”
“好,”龍克起身:“我現(xiàn)在就去,你們小心。”
“嗯,你也小心。”
龍克把沒吃完的盒飯扔進垃圾桶,轉(zhuǎn)身下了樓。
“于老師,”江天曉忍不住問:“今天那個女尸……為什么突然就沒了?流火陣也用了,如果有什么東西,不可能感覺不到。”
“我不知道,”于朗搖搖頭:“看來是我們大意了,那天晚上我們在那里守夜,也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
江天曉后背發(fā)冷,沒想到他們會在這里遇見連于朗也無法感受到的——鬼。
沒過多久付家人來了,這次是付一東和一個年輕女孩。
“這我助理小楊,”付一東嘴里叼著支煙:“他們怎么了?”
江天曉忍不住提醒他:“這是醫(yī)院,不能抽煙。”
付一東嗤笑一聲,理都沒理江天曉。
他腰上系著條金閃閃的皮帶,更襯得那碩大的啤酒肚滾圓滾圓的。
“馬家又鬧鬼了,”于朗平靜地說:“老爺子被勒了脖子,兄弟倆被嚇暈了。”
“鬧鬼……”付一東表情變了,肥碩的胳膊搭在助理的肩膀上:“鬧的什么鬼?”
那小助理明顯很不情愿,但礙于付一東是她老板又只能忍著。
江天曉看見于朗微微皺了眉:“小馬告訴我是你出錢請我們來的,鬧的什么鬼,你不知道嗎?”
“我出錢,那是因為我們是親戚啊,”付一東吐了口煙:“雖然我姐不在了吧,但幫他們點兒小錢,也不算什么。”
“是么?”于朗頓了頓,上前一步湊近付一東,低聲說:“可馬家人認為,鬧的那個鬼,就是你姐姐,付一曉。”
付一東的表情終于凝固了。
“放他媽的屁,”付一東扔了煙頭,兩下踩滅:“我姐死了半年了,骨灰都他媽涼了。”
這話江天曉聽著著實刺耳,這個付一東簡直是個油鹽不進的冷血動物。
“我告訴你,于老板,”付一東瞪著眼:“你拿了錢能辦事,那最好,你辦不了事,就趁早走人,預付那五萬我就當送你。唯獨一件事兒——你別無憑無據(jù)地亂他媽說話,我直說了吧,我付家在這片兒也是有名有姓的,我們家的名聲,不能被你幾句話給壞了!”
“有名有姓?”江天曉腦子一熱,開口道:“得了吧付老板,你不就是有幾個錢嗎?”
江天曉是打心底地看不起這個付一東。他就是農(nóng)村出來的,農(nóng)村有多窮,農(nóng)村人是什么樣,他心里清楚得很。這個付一東,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我是暴發(fā)戶”,粗俗,野蠻,猥瑣。
就這么個人,憑什么給他的于朗臉色看?!
“我操,”付一東陰陽怪氣地笑了:“于老板,這你徒弟?這么硬?怎么你們這行還興看不起有錢人?老子銀行里的錢能砸死你你信不信?!”
江天曉緊緊捏起拳頭,剛要上前,被于朗伸手攔下:“小江!”
江天曉沉默兩秒,松開拳。
付一東冷笑兩聲:“小孩兒,有錢的是大爺,你這都不知道?”
“付老板,”于朗說:“我徒弟不懂事,你別和他浪費時間。咱們還是說正事。馬家人說鬧鬼的是你姐姐,你不信——你也不信我的話,這沒關(guān)系。我還是那句話,我們做一次下靈,就什么都清楚了。下靈下在你身上,我們也騙不了你。”
“那我怎么知道你弄這個安全不安全?”付一東眼珠一轉(zhuǎn),看向江天曉:“出了事兒,你能負責嗎,啊?”
“不會出事,”于朗干脆道:“當然,還是要你自愿才行。”
“我自愿……”付一東忽然看著江天曉笑了,露出一口煙熏的黃牙:“這樣吧于老板,你先在你徒弟身上給我演示一個,你徒弟沒事兒,我放心了,再在我身上下靈。”
江天曉愣了,沒想到付一東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不行,”于朗說:“下靈需要和鬼魂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我就是在小江身上做了法,那個鬼魂也不愿意附身到他身上。”
“沒事兒,”付一東抬抬下巴:“我在給你加一萬塊錢行了吧?不管附身不附身的吧,你要在我身上做的法,你先在他身上做一遍給我看——看了才安心,你說是不是?”
于朗沉默幾秒,點頭:“可以。”
江天曉完全懵了。讓那個鬼,附身到他身上?!
“就是說嘛,”付一東摸摸肚子:“哎,還是錢好辦事兒。”
說完,摟著小助理的肩膀,大搖大擺走了。
“于老師,”江天曉連忙問:“可以在我身上下靈嗎?”
于朗嘆氣:“不行。但他要看一遍下靈的程序,那就做一遍給他看吧,你不用緊張,那鬼不會附身在你身上的。”
晚上八點多小馬醒了,但直喊頭暈。所幸馬師傅精神恢復了一些,已經(jīng)基本能正常說話。
九點過,龍克回到醫(yī)院。他嘴唇都干裂了,也顧不上喝水,第一句話就是:
“這付家人真他媽不是東西!”
于朗:“怎么說?”
“付一曉比馬師傅小很多,她十七歲就被付家嫁給馬師傅了——其實就是賣過去的,馬家給了十萬塊錢彩禮。付一曉嫁過去之后一直沒生孩子,因為這個,在馬家過得不怎么好。付一曉嫁人得的錢,都被付家拿去供付一東上學,后來付一東發(fā)了,就轉(zhuǎn)臉不認人,根本不管他姐。”
龍克咳了咳,罵道:“付一曉和付一東,不就是網(wǎng)上說的那種,姐姐被弟弟吸干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