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走,了,我,的,魄。
光是這六個字,江天曉就已經上不來氣了。
但他還是力圖保持平靜,繼續問:“怎么抽的?”
于朗看著江天曉,輕輕笑了一下:“這就不說了吧……反正也過去了!
“怎么抽的?”江天曉猛地抓住于朗的手腕,以前他只覺得于朗瘦勁有力,這一刻卻忽然覺得,于朗的手腕細得過頭了。
“小江,”于朗由他抓著,另一只手揉揉江天曉的頭發:“我沒事。”
“你告訴我,”江天曉覺得自己呼吸有些沉:“……你告訴我吧,于朗!
于朗低低嘆了口氣。
“他們用我的鮮血……浸泡了一張符紙,然后給我吞下縛靈符,起一個陣,”于朗抿著嘴唇:“……經過七七四十九天,就能抽走一魄!
江天曉嘴唇哆嗦著,啞聲問:“那……那,很痛苦,是嗎?”
于朗凝視著江天曉的眼睛,良久,上前一步摟住他,雙手環在他腰上:“都過去了,那一魄……回來了。”
江天曉緊緊勒住于朗,他想,于朗這么瘦,是不是因為曾經被抽走了一魄?那該有多痛苦?沉淵門用他的鮮血浸泡了符紙——沉淵門從哪里放了他的血?!
于朗比江天曉矮一點,微微低著頭,下巴溫順地架在江天曉肩膀上。
窗外寒風呼嘯,屋里的兩人用盡全力擁抱著對方,像要把對方勒進自己的骨肉。
“……于朗,”江天曉帶著鼻音:“我會保護你的——我會盡力保護你的,雖然我現在……不行,但我會努力的,真的!
于朗輕柔地拍拍江天曉后背,聲音里帶著點笑意:“嗯,我知道。”
江天曉眼眶熱乎乎濕漉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他忍不住。
于朗仰頭,嘴唇緊緊貼在江天曉側臉上,吻了吻。
這是真正的耳鬢廝磨。
中午吃過飯,一行人再次驅車去了馬頭鎮。
遲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著,江天曉記得初見面是遲洋還算是正常體型,而這些天過去,他的眼眶已經瘦得微微凸起,他垂著肩站在蒼莽的黃土地上時,簡直像一支搖搖欲墜的麥稈。
“遲洋,”江天曉替他難受,卻又無從安慰,喉結滾了半天,只能問:“新的那封郵件,具體是怎么寫的?”
遲洋低著頭,嗓子像被塞了把西北的風沙,十分干。骸靶°≌f,她到了勝胡溝,她說……這次真的,再見了。”
“……勝胡溝,”江天曉問:“離馬頭鎮遠嗎?”
“鎮上有客車到勝胡溝,得開大半天,”楊記接話:“還是有些距離的!
江天曉點開手機上的地圖APP,他們從蘭州順著黃河往東北方向走,到了馬頭鎮,從馬頭鎮去往勝胡溝,則是往西南方向走。勝胡溝比馬頭鎮離蘭州更近,這么說來,周恪是繞了個不完整的圈——那他為什么要兜這么個圈子呢?
到了馬頭鎮,進村,超市的門是關著的。
“走吧,”于朗說:“直接去那個老屋。”
這會兒正是剛吃過午飯的時間,他們打一戶戶村民房前走過,卻也不怎么見到人。
“現在的農村,哎,”何盛踢開路上的小石子:“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人少得很!
“可不是,”楊記也嘆氣:“大多是剩些老人在家等死。”
的確,這村莊里看不出什么臨近春節的氛圍,房子又破又舊,只讓人覺得蕭索。
很快到了老屋前。
昨晚發生的事情太過驚悚,導致江天曉現在一見這破房子就頭皮發麻,下意識地頓了頓腳步。
于朗扭頭沖江天曉微微一笑:“來吧,跟著我,放心。”
江天曉連忙跟上去,差點想去牽于朗的手,猛地想起還有人不知情的人在,硬生生忍住了。
遲洋也走上前來:“我也進去看看……可以嗎?我想看看小恪去過的地方!
于朗點頭:“現在安全了,可以的!
三人推開陳舊的鐵門,進屋。
屋里還殘留著昨晚江天曉喚起巖木陣,飛進的小石子。
和昨晚看見的一樣,放了桌子和床的臥室,廚房,光禿禿的后院。很快就轉完一圈。
只是一間普通的,無人居住的,老房子。
“小恪……為什么來這兒,”遲洋喃喃自語:“為什么?”
于朗背著手不說話,在不大的院子里慢慢踱步。
他走著走著,忽然停下腳步:“江天曉,去把羅盤拿來!
“哎好!
于朗捧了羅盤,在院子里緩緩挪步。
江天曉和遲洋默默退出院子,看著于朗。
只見于朗又在院子里轉了兩圈,走到西南角時,忽然腳步一頓。
“去叫何盛他們來,”于朗說:“從這里往下挖。”
車上倒還真帶著鐵鏟。
何盛一鏟鏟挖下去,翻出來的盡是散沙黃土,其他人都不說話,除了于朗,均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何盛的鏟子。
又一鏟下去,只聽得“噔”一聲脆響,何盛停了動作。
他蹲下身用手扒拉扒拉土,提出一只小箱子。
江天曉余光一晃,只見遲洋整個人撲了上去——
“是小恪的!”遲洋嘶聲道:“這個箱子——是小恪的!”
“……打開吧,”于朗低聲說。
遲洋顫抖著雙手,拉開箱子的拉鏈。
“啊!”
小邱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身子一閃,整個人扒在楊記身上。
于朗抱著手臂,皺起眉。
何盛也皺眉,不說話。
楊記聲音有點抖:“這……這是什么情況?”
遲洋手里,捧著他從箱子拿出來的——壽衣。
大紅色的,壽衣。
“這是……為什么?”遲洋兀自搖頭:“小恪她……什么意思?”
“把東西放回去吧,”于朗沉聲說:“回去再說。”
回到酒店,裝著壽衣的箱子被于朗拎到他和江天曉的房間里。
“于老師,”那箱子江天曉怎么看怎么瘆得慌:“這是怎么回事?”
“我說出來你不要害怕,”于朗神情嚴肅:“我懷疑,我們在路邊攝像頭里看到的周恪……已經是鬼了!
饒是做過心理準備,江天曉還是嚇了一跳,后背冷汗直冒:“鬼……鬼不是都,都沒什么意識了嗎……”如果能像正常人一樣坐車,行走,甚至發郵件……那這得是什么樣的鬼?!
“如果是怨氣極深,也不是不可能,但……”于朗皺眉:“能在白天自由行動,即便是鬼魅也很難做到!
“那……”
“今晚我做個陣,”于朗看看那箱子:“看看用里面的東西有沒有沾鬼氣,如果沒有,那周恪埋這東西的時候就還活著!
“噢……好!
“其實你也可以,”于朗挑眉:“這是很簡單的靈術,你可以做——如果你敢的話!
“我敢!”江天曉連忙說:“……我得鍛煉鍛煉自己。”
“嗯,”于朗忽然抿嘴笑了:“你是得鍛煉一下,我看這么多人里,也就小邱膽子比你小!
“我……”江天曉被于朗說得十分慚愧:“呃,抱歉!
“道什么歉?”于朗還是笑著,走上前來勾勾江天曉下巴:“以前你沒接觸過這些,很正常……倒是一下子要面對這些,難為你了!
江天曉連連搖頭:“沒沒沒!不難為!”又小聲補一句:“為了你,沒什么難為的。”
于朗眼波流轉,在江天曉臉上打圈:“嘴巴真甜啊小江。”
入夜,何盛把車開到縣城里一處荒廢的廢品站。
“好臭……”江天曉皺皺鼻子:“非得在這兒嗎,盛哥?”
“誒能找著就不錯了,”何盛聳肩:“趕緊的吧!
江天曉點頭,按于朗教的,從箱子里取出那件壽衣。
抓著壽衣的時候他的手有點抖,咬咬牙忍住了,力圖鎮定地把壽衣放在空地上,用一大把朱砂壓住。然后他從兜里掏出準備好的桃木,用符紙裹住桃木。
點燃符紙,江天曉低吟:“桃木辟邪,驅靈以占……”
然后他蹲下身,把燃燒著的桃木放在朱砂上。
霎時間氣溫驟升,桃木上的火苗迅速吞沒了鮮紅的壽衣,燃起一團劇烈搖曳的火焰。火焰呈明黃色,焰尖微微發紅。
江天曉感受到靈力在自己身體里涌動,亂竄,他深呼吸一口氣,穩了穩神。
于朗說過,他剛剛使用靈術,控制不好身體里的靈力很正常,也沒什么立竿見影的解決辦法——唯有多用靈術,一次次練習支配和操縱靈力。
喚起巖木陣時胸口曾出現的的疼痛感再次襲來。這痛感不如上次那樣尖銳,但還是逼得江天曉呼吸有些困難。
火焰越燒越旺,汗珠順著腦門流進眼睛里。江天曉瞇起眼,攥緊拳頭,對抗著胸口窒息般的疼,和火燒火燎的熱。
“江天曉,”身后不遠處,忽然傳來于朗的聲音:“我在這里,不要擔心!
于朗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像冷冽的泉水一樣,緩緩淌過江天曉的身體。
燥熱難安的心緒似乎平靜了一些,胸口的疼痛也不再那么難熬。
江天曉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猛地一用力,把身體里的靈力提起來——
“轟”地一聲,那明黃的火焰像長了翅膀一樣,向上竄去!
下一秒,火焰倏然熄滅,灼人的熱度也剎那散去。
“……不是鬼!庇诶收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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