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曉直直盯著于朗白色毛衫下隱約的腰部線條,腦子里亂成一鍋粥。
他是被那雙手捂住之后,才做了那個夢——也可能是幻覺什么的——總之是被沉淵門的人捂住之后。
然后,他就看見了那個場景,那個故事里,的場景。
可那個故事是何盛講給他的。不,這倒也不是不成立,何盛以前是沉淵門的人,何盛也說過這故事是別人講給他的,那也就是說沉淵門的人知道這個故事,沒什么問題。
可問題是,為什么在他看見的場景里,故事里的年輕人成了于朗?
換句話說,為什么沉淵門的人要把那個年輕人變成于朗的樣子?他們什么意思?
江天曉猛地想起那個“于朗”和隊伍中的大娘的對話,“于朗”問,還沒到海晏嗎?
江天曉咽了口唾沫,掏出手機(jī),在搜索框里輸入“海晏”。
屏幕上彈出百度百科的“海晏”詞條:海晏縣位于青海省東北部。是黃河重要支流──湟水河的發(fā)源地……
青海省,黃河支流……倒確實(shí)是西北地區(qū)。
可這又怎么樣?這算什么意思?為什么給他看這些?
江天曉又想,這個故事有什么重要的意義嗎?可當(dāng)時何盛也就是隨口一講啊?
等于朗醒來問問他吧,對,還有他的病,要問清楚。
江天曉晃晃腦袋,俯身為于朗把被子掖緊了。
他悄悄把手塞進(jìn)于朗的被子里,雙手握著于朗的右手。于朗的手總是涼,這會兒尤其涼,像在冰水里浸過。江天曉攥了一會兒于朗的右手,又捧起他的左手,來回交替著為他暖手。
這種感覺讓他既難過又甜蜜,他痛苦于自己的無能,但至少此時此刻他可以正大光明地握住于朗的手。他不再需要躲避于朗的目光,不再需要在于朗看不見的地方偷偷打量他。他可以和于朗,做他想象過的,親密的事情。
“于朗……”江天曉忍不住俯下身,低聲喚他。
于朗閉著眼,一動不動。
他知道現(xiàn)在于朗醒不了,但他就是想,叫叫于朗的名字。好像這樣,能讓自己更心安一些。
房間的門上傳來“咚咚”兩聲。
江天曉嚇了一跳,起身去開門。何盛拎著打包的飯菜,歪著頭看看江天曉:“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呃,暖氣燒太熱了吧。”有種被抓包的羞恥感。
“熱嗎?”何盛自言自語,隨即把飯遞給江天曉:“吃吧,你不睡覺,飯總得吃。”
江天曉悶頭扒飯。
很快飯吃完了,心里想著于朗的事,稀里糊涂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江天曉一抬頭,就和何盛的目光對上。
“小江,”何盛看了眼于朗,說:“這暖氣是燒得太熱了,跟我去陽臺上透透風(fēng)。”
“呃……”江天曉本想拒絕,轉(zhuǎn)念一想可以問問那個故事的事情,便隨何盛起身,走到陽臺上。
何盛點(diǎn)了支煙,把煙盒揣回兜了,又掏出來:“你要來一支嗎?”
“不了盛哥,”江天曉有些不好意思:“我以前試過,抽不慣。”
“煙還能抽不慣么?”何盛搖搖頭:“這是于朗很喜歡的牌子。”
“噢……”江天曉想起今天早上還沖何盛秀恩愛來著,更加不好意思了。
“你竟然和于朗在一起了,”何盛吐出一口煙,若有若無地嘆了口氣:“感覺怎么樣?”
“不、不怎么樣……”江天曉摸摸下巴:“我們剛在一起……兩天。”
“他竟然會和你在一起。”何盛低頭,含著下巴說。
江天曉不知該接什么,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于朗,哪哪兒都不如于朗,說實(shí)話他也不知道于朗為什么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其實(shí)也不是沒有預(yù)感,”何盛扭頭看江天曉,猩紅的煙頭被他吸得一閃一閃:“你看他那個眼神兒,年輕人啊……哎我早該想到的,是我太遲鈍。”
江天曉想我看于朗的眼神很直白露骨嗎……靠……是不是很猥瑣啊我……
“哎,”何盛眼珠一轉(zhuǎn):“閑著也是閑著,考你個問題,之前給你講過的。三魂七魄分別都是什么?來背一下。”
江天曉一愣,不是剛才還是深夜情感頻道么,怎么一下開始提問了!
“三魂……三魂最重要……胎光,爽靈……幽精!”
何盛點(diǎn)頭,抖抖煙灰:“七魄呢?”
“呃,七魄是……”江天曉皺起眉,努力回憶當(dāng)時在《云笈七簽》里瞟過幾眼的文字:“尸狗,伏矢,雀陰,吞賊,非毒……哎還有……”
“還有除穢和臭肺,”何盛看著江天曉:“還記得七魄分別指的是什么嗎?”
江天曉誠實(shí)地?fù)u頭:“這個真忘了。”
何盛扭頭掃了眼房間,語氣淡淡的:“這次告訴你,你記住了……很重要。”
“噯。”
“七魄,分別對應(yīng)人的喜、怒、哀、懼、愛、惡、欲,相對三魂來說,七魄比較次要。三魂是根本,三魂中只要缺了一魂,人都必死無疑。而七魄,如果是缺少了一部分……倒是不至于立刻死去。”
“噢?”江天曉聽得新奇:“七魄缺了會怎么樣?”
“這要看缺的是哪一魄了,缺的魄不同,對人的傷害也不同。但是……”何盛住了口,把煙頭捻滅在陽臺的鐵欄桿上。
江天曉追問:“但是什么?”
“但是無論缺了哪一魄,都會造成同一種結(jié)果,”何盛側(cè)過身,正對著江天曉:“這個人,會變成……活死人。”
“活死人?”聽著怪瘆人。
“就是不活不死,一般情況下,如果有人丟了魄——有時候是被嚇沒的,有時候是生病太久導(dǎo)致的,原因很多——丟失的魄都找回來。找回來就沒事了。但如果出現(xiàn)極端的情況,魄丟了再也沒找回來,那就成了不活不死的人,既不死,又不算活人。”
“這……”江天曉瞪大眼:“這算什么——永生嗎?”
“永生……”何盛聳肩:“也許吧。”
江天曉:“呃,那不還……挺好的?”
“好嗎?”何盛胳膊肘撐在欄桿上,支著下巴:“也許吧。我沒試過。”
他目光移游在外面的大街上,顯得有幾分茫然。
這時一陣寒風(fēng)刮過來,江天曉凍得一縮脖子,雙手插兜。
“我去洗澡睡覺了,你好好守著于朗吧。”何盛說完,轉(zhuǎn)身走了。
“哦好。”
江天曉也跟著何盛進(jìn)屋,伸出手關(guān)陽臺門的時候,忽然聽見幾聲脆響。
他低頭,從地上撿起一枚金屬制的長方體。
這是啥?
江天曉打開長方體的蓋子,里面露出USB插頭。
U盤?
可他哪來的U盤?
江天曉的衣服是他自己收拾的,他也從沒見過這U盤,所以這是哪來的?
只是一枚很普通的U盤,江天曉盯著U盤愣在原地,今天晚上他們偷偷溜進(jìn)村里的時候——對,那時候他還揣了兜,然后他伸出手,牽住了于朗的手。
那時候兜里還什么都沒有。
所以……江天曉的心臟猛跳一下,這U盤最大的可能,是沉淵門的人放進(jìn)他兜里的!
沉淵門的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時候,悄悄放了個U盤在他的左兜。
然后,他趁其不備掏出符紙喚起巖木陣……那枚符紙,也是放在左兜。
江天曉猛地坐在沙發(fā)上,后背一陣一陣發(fā)冷。
既然沉淵門的人在他兜里放了U盤,那么他不信,他們會沒發(fā)現(xiàn)那枚符紙。
可既然他們發(fā)現(xiàn)了,為什么不那符紙拿走,給了江天曉喚起巖木陣的機(jī)會?
難道說,他們知道江天曉會用那枚符紙,但卻裝作不知道?
所以,當(dāng)時的“用于朗換江天曉”只是個幌子,他們壓根就沒打算抓住江天曉或于朗?
那枚U盤被江天曉緊緊攥在手心里,硌得他手掌生疼。但他沒有松手。
腦子亂成一鍋粥,他不知道沉淵門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這種明顯是回避了于朗的方式,給自己這枚U盤。
簡直像是某種暗示。
江天曉緩緩扭頭,片刻后,他打開了酒店房間的電腦。
這電腦竟然還是XP的系統(tǒng)。待電腦慢騰騰地開了機(jī),江天曉幾乎是顫抖著,把U盤插進(jìn)主機(jī)上的插口。
過了半分鐘電腦上才顯示出U盤,江天曉的手放在鼠標(biāo)上,同時,他扭頭看向于朗。
于朗仍舊閉著眼,連姿勢都沒變。
我先看一遍……于朗醒了,再給他看。
江天曉咽了口唾沫,點(diǎn)開“可移動磁盤(H)”。
U盤里只有一個txt文本。
江天曉點(diǎn)開文本。
“江天曉,我們是沉淵門,有很多事情要給你說,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們知道你不相信我們,我們隨便說幾件事給你聽:1.為什么你和于朗相遇之前,沒有遇見那些怪力亂神的事?于朗說沉淵門要抓你,可為什么這之前沉淵門沒有抓你?2.在柳州的時候,你們查那件案子,你不覺得查的太輕松了嗎?還有那個吳東德,他說是沉淵門和他一起制造了謀殺案,你用常識想一想,沉淵門要是真有那么大的本事,為什么現(xiàn)在都不抓你?為什么不早點(diǎn)抓你?還有很多事想和你說,你加一下微信12333214424,相信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