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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天曉還是昏昏沉沉的,于朗又泡了壺茶,叫他喝完。

“這是什么茶?”江天曉忍不住問:“不怎么苦,還感覺涼涼的。”

“永川秀芽,加了一些我配的草藥,可以解蠱——多喝點吧。”

江天曉已經喝得打水嗝了,但還是一仰頭,將于朗遞來的茶一飲而盡。

昨天何盛說吳東德背后是沉淵門,江天曉的心一下子懸起來,沉淵門他是見識過的,雖然那些人不是于朗的對手,但他們人多力量大,真動起手來于朗也勉強,更何況——江天曉悶悶地想,何盛還得保護我這個拖后腿的。

再說,雖然正面交鋒時沉淵門占不到什么便宜,可沉淵門,這個龐大的組織,卻能像蜘蛛一樣,暗中結出透明的網,滲入到他們意想不到的地方。沉淵門在暗處,他們在明處。

早晨醒來的時候只有于朗在房間里,窗外是陰天但依舊悶熱,空調開到23度,江天曉身上不知怎么蓋上了被子。

看著江天曉喝完茶,于朗說何盛和韓滔辦事去了,讓他安心休息。

“他們……會有危險嗎?”

“你不用擔心,”于朗手里捏著本書:“何盛應付得了沉淵門——再說他也不是沉淵門的目標。”

沉淵門的目標是誰,不言而喻。

江天曉胸口發堵,不知該說什么。

他向于朗手上瞄了一眼,于朗正在看的,竟是一本《沙俄侵華史》。

江天曉迷茫地想,于老師心理素質真好……哦他就是歷史專業的。

從昨天下午睡到現在,江天曉現在已經是閉上眼就頭疼了,他躺在床上愣愣看著雪白的墻壁,腦子里開始放幻燈片。一個月前他還是個忙于打工的窮學生,前途渺茫,甚至畢業也成問題。可生活是多么復雜和難測,和于朗重逢的那一瞬間他并沒有意識到,他的生活,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也沒想到,有一天他能和于朗以這樣的姿態相處,他躺著,于朗坐在床邊安靜地看書。

于朗筆挺的脊背近在手邊,他給于朗捏過肩,他知道那脊背的觸感,有些硬,兩扇蝴蝶骨凸起來——只是不知道再向下,于朗瘦勁的腰,是怎么的觸感。

會軟一些嗎。

——等等!

江天曉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我他媽的在想什么?!

江天曉發現了,他的心現在就像個陀螺,只要是和于朗單獨相處,就會唰唰唰轉個不停。

“于老師,”江天曉忍不住開口,打斷自己的綺思:“你……呃,你是研究哪段歷史的?”

于朗扭頭,眼神奇怪地看了江天曉一眼:“晚晴近代,怎么了?”

“沒……”江天曉沒話找話地:“就覺得學歷史好難啊,是不是要背很多東西,看很多書啊,哈哈。”

于朗“嗯”了一聲,低頭看書。

江天曉只好繼續問:“于老師,咱們兩個,需要做點什么嗎?我感覺我沒啥事兒了。”

“不用,”于朗說:“安心待著吧,這件事快要完了。”

“啊?”江天曉想了兩秒,驚訝的問:“你說的是……劉小盼的事?”

“對,”于朗放下書:“快結束了。”

不是——我就睡了一覺,怎么就快結束了?

“山東那邊傳來消息,已經找到了吳東德的家人,吳東德把從工地上盜竊賺來的錢全部寄回了家,給他兒子在縣城買房用。”

“什么……”江天曉還是沒反應不過來:“然后呢?”

“我們不用和他在這邊周旋了,山東那邊的人直接用他的家人要挾他,”于朗頓了頓,補充道:“并不會真的把他的家人怎么樣,只是需要逼他說出真相。”

“山東那邊的人?”江天曉敏銳地問:“是誰?”

“我的朋友,”于朗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是信得過的人,你放心——我去陽臺抽煙。”

四天后的清晨,何盛和韓滔回來了。

何盛眼睛里布滿血絲,兩個大大的眼袋掛在臉上,一進屋,就撲倒在床上。

韓滔在他后面進屋,樣子更是狼狽,灰頭土臉不說,左臉還高高腫起,怎么看怎么凄慘。

“辦好了?”于朗不急不慢地問。

“嗯,”何盛長長嘆了口氣:“累死逑了。”

“什么時候收網?”

“就等著吧,”何盛說:“吳東德堅持不了幾天的。”

“你……沒事吧?”江天曉問韓滔:“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你的臉?”

“我沒事。”韓滔搖搖頭,啞聲回答。

何盛和韓滔一直休息到晚上,才差不多恢復了精神。于朗叫了一大桌外賣,招呼三人來吃。

何盛一口就下去了半個漢堡,低聲罵道:“他媽的,都忘了肉味兒了。”

“你就走了四天,”于朗似乎翻了個白眼:“趕快吃,吃完說一下那邊的情況。”

四人一言不發地吃飯,很快吃完。

“吳東德家那個地方,”何盛嘆了口氣:“太窮了,周圍都是荒山。他老婆兒子就住個破磚房,院子連大門都沒有。他老婆有肺病,兒子在縣城做銷售,一個月掙兩千多。”

江天曉想,看來吳東德家,比他家還窮。

“現在的農村么,”何盛兀自搖頭:“娶個媳婦得一大筆錢,我們在縣城聽說,農村人都興去縣城買房子了,縣城沒房子娶不著媳婦。吳東德的兒子在縣城貸款買了房。”

“這樣么。”于朗淡淡地說。

何盛聳肩:“反正,就等吳東德自己找上門來吧。”

兩天后,何盛收到了一條短信:你們想知道什么都行,不要找我家里人。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是吳東德嗎?”江天曉看著那串號碼:“要不要查一下這號碼?”

“用不著,”于朗慢條斯理地,仍舊捧著書在看:“先放著,不著急回復。”

果然,兩個小時后,又一條短信發過來:我是吳東德,你們想知道什么?

何盛:“回嗎?”

于朗挑眉:“他不是有沉淵門撐腰嗎?他不知道我們想知道什么?不要回。”

韓滔卻像忍不住了似的,小心翼翼說:“他不會跑掉吧……”

于朗表情輕松,語氣篤定:“他跑不了,你放心,我答應的事一定會辦到。”

韓滔點點頭,安靜地在沙發上坐下。

江天曉悄悄打量于朗——他已經打量過不知多少遍了,但于朗像塊磁鐵,而他的目光就是一塊鐵,總忍不住黏上去。

于朗似乎總是這么運籌帷幄,無論情況多么緊急,發生的事情多么詭異,他始終淡定而鎮靜,然后,一切困難就真的能迎刃而解。

十一點半,窗外有陣陣蟬鳴,韓滔和何盛已經各自睡下,于朗還在看書,江天曉正準備上床。

“江天曉,”于朗忽然抬起頭:“去把何盛叫起來。”

“啊?哦——好。”

何盛揉著眼從房間走出來:“怎么?”

“來人了,”于朗笑了一下:“小朋友要來。”

“小朋……”何盛動作一頓,也笑了:“他膽子還挺大,不怕被我打屁股。”

他話音剛落,門被敲響了。

江天曉嚇了一跳,何盛徑直去開門。

“喲,小子,”何盛抱著手臂:“不知道帶點夜宵來么?”

江天曉盯著來人,愣在原地。

這人,可不就是那天晚上在工地,沉淵門眾人的首領?

那個氣急敗壞的少年。

這么熱的天,他卻穿著肥大的牛仔褲,黑色長袖連帽衫,帽子還戴在頭上。

“你走開,”少年冷冷地:“我找于朗。”

“于朗在呢,”何盛笑笑:“不是,你熱不熱啊,我看著就熱。”說完,就伸手把男孩的帽子拽了下去。

露出一頭耀眼的金發。

“又變色了啊,”何盛老神在在地嘆氣:“你們這些年輕人就是臭美,我以前不是跟你說過么,老染頭不好,那些化學染料啊什么的對身體不好,你這個年紀,還在長身體……”

“夠了!”少年直接推開了何盛,走進屋來。

江天曉完全懵了,不知這是什么情況。

他不是沉淵門的人么?他怎么敢獨自來找我們?還是——他帶了人來?

于朗坐在沙發上,見了少年,沖自己對面的沙發揚揚下巴:“你坐吧。”

“你不能這樣,于朗,”少年不坐,語氣十分氣急敗壞:“你不能這樣。”

“吳東德有罪,你不知道嗎?”于朗的聲音也冷下去:“可你幫他——明知故犯,按沉淵門的規矩,你該當何罪?”

“別跟我說這套!”少年瞪著于朗:“你又有什么資格教訓我!”

“……對,”于朗說:“那你就走吧。”

“于朗,”少年緊緊皺眉:“你已經破了規矩,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下去,現在還有回旋余地,你——你怎么能用那些力量,去對付普通人?于朗,你不能——”

“如果你來就是說這些,”于朗打斷他:“你真的可以走了,吳東德的事情,你想繼續插手我也無所謂,事已至此。”

“你!”少年咬牙:“你這是找死!”

于朗不說話。

良久,他低低地開口:“我找死不找死,你心里清楚,去好好做你的門主,不要再來了。”

(累成狗的何盛求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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