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朗猛地站起來:“你在哪?”
“我在出租車上,吳東德拎著包出來的,打了個車——看他這方向,師傅說像是去客車站。”
“你跟著他不要丟,”于朗語速飛快:“我們現(xiàn)在來,如果他停下了,你就立即發(fā)微信定位給我。”
“好,”韓滔喘著粗氣:“我會跟緊的。”
于朗放下手機:“現(xiàn)在就走。”
三人顧不上說話,幾乎是小跑著出了酒店——所幸門口就停著不少出租車。
“先去客車站,開快點,我們有急事。”
司機干脆地一聲“好”,踩下油門。但到底也開不了多快,畢竟是在市區(qū)里。
路上韓滔又打來電話:“他到了客車站沒坐客車!他上了輛摩托車!”
于朗鎖緊眉:“你繼續(xù)跟,把定位發(fā)給我。”
出租車轉(zhuǎn)過三個十字路口,等了四次紅燈,終于和韓滔乘的出租車相遇。
何盛丟了五十塊給司機:“不用找了!”
三人火速上了韓滔打的車,繼續(xù)跟。
江天曉遠遠看見了坐在摩托車后座的吳東德,他胳膊上挎著個碩大的帆布袋子。
何盛:“他在客車站見什么人了嗎?”
“沒,”韓滔目光緊鎖在前方的摩托車上:“他一到客車站,就直接上了摩托車。”
于朗抿著唇不說話。
眼看著就到了城市邊緣,出租車司機是個小年輕,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幾位大哥,咱還跟嗎……不是,我說實話,前面那摩托車要是走個小土路什么的,我這車進不去啊……而且車越來越少,你們這……也容易被發(fā)現(xiàn)啊……”
于朗開口:“何盛,江天曉,你下車,去醫(yī)院。”
江天曉:“醫(yī)院?”
于朗:“邱國煒住院那個,你去住院部守著,我懷疑他一會兒要回醫(yī)院。”
江天曉一頭霧水,但情況緊急容不得多問,出租車停下,他打開車門跳了出去。
“注意安全!”于朗忽然沖他喊了一句。
江天曉回頭看了于朗一眼:“放心。”
醫(yī)院里還是和上次來時一模一樣的景象,人來人往。
江天曉快步從邱國煒病房前經(jīng)過,朝里面瞟了一眼——邱國煒正躺在病床上玩手機。
江天曉在走廊盡頭的椅子上坐下,手里捧著在樓下報刊亭買的報紙,裝作埋頭讀報。
他在心里盤算著,為什么于朗讓他回醫(yī)院?難道是,邱國煒和吳東德是同謀?可如果是這樣為什么吳東德跑了邱國煒沒跑?他還在那兒悠哉悠哉地玩兒手機,和吳東德亡命天涯的陣勢截然相反。
江天曉想不明白,又擔(dān)心起于朗他們,如那司機說的有些路摩托車能走但出租車過不去,于朗他們能追到吳東德嗎?還有——如果吳東德真是殺人兇手,那他就是一口氣害死了四個人——這人得心狠手辣到什么程度!于朗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可怕的念頭像鞭炮一樣噼里啪啦地在腦子里炸開,江天曉默默攥緊了拳頭,一顆心在胸腔里顛簸來顛簸去。
報紙上的字他一個也看不進去,干脆起身,故技重施再次快步從邱國煒病房前走過,邱國煒仍然在玩手機,甚至還翹起了二郎腿。
江天曉復(fù)又坐下,滿心焦躁。
他甚至想,難道是于朗預(yù)料到會有很大危險,故意支開他?
于朗能應(yīng)付得了嗎?雖然他會靈術(shù)——但他那忽然暈過去的毛病,萬一發(fā)作了怎么辦?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江天曉的手機響了。
看見屏幕上“于朗”兩個字時,他的心重重一跳。
“江天曉,吳東德回醫(yī)院了,”于朗說:“你現(xiàn)在立刻離開醫(yī)院,我們在西門對面壽衣店門口。”
“好。”
來不及想?yún)菛|德怎么會回醫(yī)院,江天曉扔下報紙,起身拔腿就走。
進電梯時又趕上幾個護士推著病人去手術(shù)室,江天曉和另外幾個人被擠在角落里。也是點背,這電梯幾乎一層一停。
終于到了一樓,江天曉最后走出電梯,卻和進電梯的吳東德迎面撞上。
那一瞬間他覺得心都要跳出來了——好死不死的,怎么就這么巧!
江天曉硬撐著不回頭,徑直往前走。卻聽見身后本該進電梯的吳東德,低低地“嗯?”了一聲。
一口氣卡在嗓子眼里,江天曉加快步伐,逃命似的走出了住院部。
身后沒有人追來。
江天曉終于緩緩出了口氣——他不知道吳東德認(rèn)出他沒有,吳東德那一聲“嗯?”是什么意思?是覺得他眼熟嗎?
應(yīng)該沒認(rèn)出來吧,不然,他大概不會放自己就這么走掉。
心臟還在狂跳,江天曉拍拍自己胸口,有些后怕地扭頭回望住院部大樓。
然而這一眼,使他整個人被瞬間冰凍在原地——
三樓樓道的窗戶里,赫然露出吳東德的臉!
他面無表情地,冷冷看著江天曉。
江天曉是僵著身子走出醫(yī)院的。
出西門,壽衣店門口站著于朗。
“你怎么了?”于朗敏銳察覺到了江天曉的異常。
“我……”江天曉回想起吳東德的眼神,大夏天的后背一陣陣發(fā)顫:“我被發(fā)現(xiàn)了。”
“怎么回事?”于朗頓了頓,抓住江天曉的手腕:“先回去再說。”
到酒店,于朗從背包里取出一包個圓鼓鼓的紙包,打開了,里面是翠綠的茶葉。
他給江天曉泡了壺茶,熱水被緩緩注入茶壺,茶葉繞著水流旋轉(zhuǎn)起來。霎時間,茶葉清爽的味道涌入江天曉鼻腔。
“慢一點,燙。”于朗坐在江天曉身邊,把茶杯遞給他。
“……”江天曉還是木木的,感覺像人回來了魂兒還沒回來,仍被吳東德的目光,釘在醫(yī)院里。
于朗皺眉,只好親自把茶杯里的熱茶吹涼了,湊到江天曉嘴邊:“喝水。”
江天曉的眼珠緩緩轉(zhuǎn)了半圈,費力地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低頭,啜飲了一口茶水。
于朗意外地耐心,也不催他,只溫聲說:“再喝一些。”
于是江天曉又喝了幾口。
“睡一會兒吧,”于朗放下茶杯,摸摸江天曉的腦袋:“你不要怕,我就在這兒守著你。”
“……是嗎?”
“是,”于朗坐在床邊:“我就坐在這兒,哪也不去。”
于朗的話像帶著催眠效果,很快江天曉腦海中升起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極不安穩(wěn),他做了個漫長的夢,夢里他的身體被釘在醫(yī)院住院部的樓下,三樓窗戶探出吳東德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吳東德盯著他,緩緩地,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
然后,他的臉出現(xiàn)在二樓的窗戶。
又過一會兒,出現(xiàn)在一樓。
江天曉完全慌了,他知道下一步吳東德就會來到他面前,吳東德會殺死他,也許是像殺死劉小盼他們一樣,把他變成肉泥——
江天曉開始掙扎,但他無論怎么扭動,雙腳都和地面長在一起。
吳東德走出大樓,步步逼近江天曉,臉上還是掛著扭曲的笑——他越來越近,江天曉忽然發(fā)現(xiàn),他竟然,竟然是沒有牙齒的!
“于朗!!!”
江天曉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大汗淋漓。
“我在。”于朗如他所言,仍然坐在江天曉身邊。
“我……”江天曉只覺頭痛欲裂,記憶恍惚。
于朗抓住江天曉的手,用力握了握:“不要怕,我知道你難受,你被下了蠱。”
“……蠱?”江天曉接過何盛遞來的茶水,猛灌下半壺,感覺神志清明了一些。
“對,廣西這邊蠱比較多,”于朗伸出手掌貼在江天曉額頭上:“你被下了個比較簡單的蠱,會讓人短暫地神志不清,你想想,你是不是和吳東德有身體接觸?”
他冰涼的手貼上來,感覺就像涼悠悠的泉水撫過腦門,說不出的舒服。
“我……”江天曉費力回想當(dāng)時的情景,他走出電梯的時候看到了吳東德,吳東德在他身后低低的“嗯?”了一聲——不,不對——這中間漏了什么!
“我……”江天曉眼皮一跳:“我想起來了!我出電梯的時候他進來,他撞了一下我!”
于朗神色了然:“果然如此。”
接著又有些愧疚似的,輕嘆一聲:“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去醫(yī)院。”
“我,我沒事,”江天曉看著于朗淡淡的黑眼圈,心里止不住發(fā)酸:“是我給你們添麻煩了。”
“今天在出租車上,我懷疑吳東德不是真的要跑,他只是試探我們到底是不是沖他來,所以才跑這么一圈……我讓你去醫(yī)院,就是懷疑他最后還是要回醫(yī)院。”于朗解釋道。
江天曉倒吸一口氣:“我們不就露了一次面……韓滔被發(fā)現(xiàn)了?”
“也許是,吳東德是個非常敏銳的人——一個背著四條人命的人怎么能不敏銳?他的膽子倒也大,敢這樣試探我們。”
“可……”
“可他哪來的底氣?”何盛走過來,接上江天曉的話。
“對啊,”江天曉愣愣的問:“為什么?”
“這個吳東德是山東人,”何盛說:“他能在這當(dāng)?shù)嘏叫M,一定是有人幫他,這也是他為什么這么囂張……很可能是沉淵門。”
沉淵門,江天曉驟然緊張起來,怎么又是沉淵門。
(傻乎乎的江天曉求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