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裳動靜不小,楊蕓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中啐罵張華裳不識好歹,頂著眾人看過來視線,只能尷尬回屋。
周韞也被引了注意,抬眸看過去。
她只來得及瞧見張華裳背影,只一眼,周韞就擰起眉。
其實,她以往和張華裳之間并沒什么齷齪,她都有些不明白,張華裳怎就這般針對她了?
但不論如何,顧妍因她而落選是事實,也注定她和張華裳是對立面。
長廊另一側,些許貴女坐在石桌旁。
相較于旁人,她們姿態自然得多,即使面對雎椒殿人,也是不卑不亢。
其中有一位青衣女子,捧著臉,柔柔嘀咕:“張姑娘好似氣壞了!
她頭一歪,朝中間坐著女子看去:“莊姐姐,明日就是選秀,你怎還在看書?”
青衣女子口中莊姐姐,聞言,從書中抬眸,淡淡地看她一眼:
“選秀結果未定,有些人心思,太過浮躁了!
也不知曉她說得是誰。
洛秋時嬌笑:“這滿院秀女,恐也就只有莊姐姐才會這般淡定了。”
她視線輕掃過莊宜穗按在書角指尖,眸子里笑意越發深了深。
莊宜穗沒和她談笑,又垂眸,將心思沉入書中。
只是久久,那本書也未曾翻頁。
茯苓沒有久留,等周韞上好藥,就很快離開,畢竟珍貴妃那邊還用得著她,離不得太久。
隔著一棵槐樹,周韞視線遠遠地和劉嬤嬤對上,她一手托著臉頰,歪了歪頭。
劉嬤嬤動作稍頓,輕微地低下頭。
周韞這才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只一日功夫,她自是不可能給劉嬤嬤多少考慮時間。
她本也沒在劉嬤嬤身上抱多大希望,畢竟劉嬤嬤沒想好話,她也要做其他動作。
皇后會給張華裳留人手,沒道理珍貴妃會任由她被欺負。
但好在,劉嬤嬤沒叫她失望。
賢王府。
傅昀剛進書房,書房內貼著墻擺著一副書架,在側壁掛著名畫,案桌上翡翠香爐點著熏香,裊裊白煙升空,淡淡紫檀香肆溢。
從他及冠后,圣上就讓他接管吏部瑣事,如今正值科舉,他每日都忙得不可開交。
“咚——”
房門被敲響,張崇推門進來,躬身后,有些遲疑地開口:
“王爺,昭儀派人來請您進宮一趟。”
傅昀眼皮子都沒掀一下,冷淡詢問:“何事。”
“來人并未說明!
終究那是自家主子親生母親,張崇猶豫著,還是替其說了一句話:“許是昭儀身子不適!
這話落進傅昀耳里,他干扯了下嘴角。
心想,這張崇總算替那人找了個好借口,不像以往,會說出昭儀想念王爺了這般沒經過腦子話。
明日便是殿選,孟昭儀何故要在此時見他,傅昀心知肚明。
他不耐煩這時去和孟昭儀表演母子情深,懨懨地垂眸,直接道:
“便說本王宮務繁忙,改日在去給她請安。”
張崇應了聲,只是在退出去前,突然想起什么,恭敬地說:“還有件事,宮里人傳話來說,雎椒殿今日又請太醫了。”
傅昀眉心一擰。
他抬起頭,沉下臉:“怎么回事?”
“說是昨日受了風,又犯了咳疾。”
一句話落下,張崇心底也犯嘀咕,若是論起來,相較于孟昭儀,王爺倒是和珍貴妃更似親母子一般。
傅昀停了筆,靜了好久,才站起身朝外走:
“去看看母妃。”
張崇心中驚訝他怎改變了主意,眼見他都快沒了身影,連忙斂了思緒跟上他。
半個時辰后,宮中,秋涼宮。
傅昀端坐在位置上,手邊擺著一杯熱茶,幾句請安話說完后,他就一直一言不發。
孟昭儀心底堵著悶氣。
傅昀每次進她這宮中,都是這副冷淡神色,無端看著就叫人厭煩。
不過孟昭儀終究還是記得今日為何叫傅昀進宮,她壓著火,露出一抹溫柔笑來:
“昀兒,母妃今日讓你來,是有一事想與你商議!
傅昀心知終于來了,他抬起頭看過去:“母妃有話,不妨直說!
他們之間,說那些子溫情話,過于虛假了些。
孟昭儀聽出他言外之意,捏緊手帕,才笑著說:
“這次選秀,你安攸表妹也在,你如今也不小了,該是娶了個正妃了!
這話一落,別說是傅昀了,就連張崇都一腦子嗡嗡作響。
孟家是何許人家?不過五品官職,這樣人家進王府,良娣身份都屬得高了,昭義倒是敢想,一開口,就是正妃之位。
傅昀倒是沒氣,或者說,他早就料到如此。
若只是想將人安排進王府,側妃或者良娣之位,她是傅昀母妃,總能做到。
但唯獨這正妃之位,孟昭儀也不是傻子,就算她再想扶持她母族人,也知曉她母族人如何也當不了正妃。
除了太子外,圣上甚是看重傅昀這個三子,因此,且不說圣上會同意了,不遷怒她就是好事了。
傅昀沒答應,也沒拒絕,直接站起來:
“母妃若是真這般想,就和父皇商議吧,兒臣告退!
說罷,他連看都不愿再看孟昭儀一眼,轉身就走。
在其身后,孟昭儀臉色氣得鐵青,素琦連忙扶住她:“主子,您快消消氣!
孟昭儀捶著案桌:“你看他,可有一點將本宮這個母妃放在眼底樣子!”
“日日擺著那副死人臉,恐是心中就盼著本宮早些去了,才如了他意!”
素琦被嚇得跪在地上,這話若傳出去,恐是殿下要背上一個不孝罵名。
她不著痕跡地擰了下眉,連忙揮退眾人。
傅昀出了秋涼宮,渾身氣壓極低,張崇跟在后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走了兩步,張崇就發現這方向不對勁,好像不是朝宮外去路,他抬頭看了眼,雎椒殿宮門就在眼前。
張崇抬頭,偷看了眼自家王爺背影,心中泛起嘀咕,王爺當時說那句,進宮看望母妃,究竟說是誰?
剛走近雎椒殿,就聽見一聲:
“娘娘身子不適,恐是無法接待殿下了,安王殿下還是請回吧!
安王臉上溫和笑稍頓,眼底不著痕跡閃過一絲狐疑。
因著他和周韞關系,他在雎椒殿從沒受過冷待,前段時間,他分明感覺到貴妃對他態度越發溫和了些。
怎得短短幾日,這雎椒殿人就變了另一種臉色?
安王生怕情況會發生變化,他眉眼掛上一抹擔憂:“母妃身子不適?可有請過太醫?”
他口口聲聲稱珍貴妃為母妃,心底打什么主意,不言而喻。
茯苓不欲和他多說,怕控制不住自己:
“已請過了,娘娘身邊離不得人,奴婢就不送安王了!
她話間皆是送客之意,但安王慣是厚臉皮,還想說些什么,身后忽然傳來一句:
“既然珍母妃身子有礙,五弟還是不要打攪珍母妃休息了!
安王臉色稍變,轉頭就見傅昀負手站在不遠處,他捏緊了手心,才垂眸說:
“皇兄說是!
他話音一頓,轉而抬起頭,露出些許疑惑:“皇兄怎會在此?”
傅昀掃過茯苓稍有難色模樣,眉眼冷了些,似是被安王問得煩了,只敷衍一句:
“準備去給父皇請安,五弟要一起?”
安王身子微僵,他素來不討父皇喜歡,所有皇子,只有他及冠后,沒甚正經官職,他如何去給父皇請安。
傅昀這句話,不知有意無意,總歸是叫他覺得甚是刺耳。
他溫和笑著說:“父皇朝務繁忙,我就不去打擾了!
傅昀只平靜點頭,掀起眼皮子看向他,仿若是在說,既如此,你還在這作甚?
安王臉上笑幾欲要維持不住,不滿傅昀態度,但他心中也著急貴妃為何會有這般變化,心中藏著事,他匆匆離開。
他走后,茯苓才走出來,請傅昀進去。
這一番,就算傅昀不知前因后果,但也猜到,這是貴妃對安王生了不滿了。
他瞇了瞇眸子,不知怎得,就想起昨日在雎椒殿哭得可憐兮兮女子,心中生了疑惑,他不動聲色地朝里走,一邊低聲問:
“太醫如何說?”
茯苓倒沒有實話實說,只簡單回道:“如今已無礙了!
就在傅昀在雎椒殿時候,與此同時,儲秀宮也生了一波不小亂子。
一聲驚叫,直接打破了儲秀宮寧靜。
宮人慌亂地跑去尋劉嬤嬤,嚇得說話都有些磕磕絆絆:“嬤嬤,您快去看看,張小主她、她……她起了一臉紅疹!”
劉嬤嬤起身,朝張華裳廂房趕去,擰眉:
“怎么回事?”
小宮女快要哭出來:“奴婢也不知曉,張小主只是睡了一覺,就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周韞剛坐起身,就看見劉嬤嬤帶著宮人匆匆從她窗邊過去,她輕輕挑了下眉梢。
這么快,就見成效了?
她受了傷,動作不便,可劉茹香卻是看過熱鬧回來了,手捂著胸口,一副后怕不已表情:
“天哪,周姐姐,你沒瞧見,張華裳那張臉,幾乎要沒法見人了!
周韞確沒見到,但也從她話中知曉大致發生了什么。
她心底清楚,劉嬤嬤不會得罪皇后太狠,這癥狀頂多維持一段時間罷了。
不過,這也就夠了。
剛斂了思緒,周韞就察覺到劉茹香視線停在她身上,她抬眸看過去:“這般看著我作甚?”
劉茹香訕訕收回視線。
昨兒剛出了顧妍一事,今日張華裳就遭了殃,她當然會有些多想。
她忽然想到什么,遲疑地發問:
“這、明日就是殿選了,張華裳如今情況,是不是就要出宮了?”
周韞斂眸:“我怎知曉,畢竟主持選秀是皇后娘娘!
“可……”劉茹香些許猶豫,道:“張華裳若是以這副模樣參加殿選,豈不是對皇室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