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美女”突然被拍了下肩膀,宮純伊下意識的轉過頭,一個背著藍色帆布包的男孩仰著笑臉站在她對面,手捂著肚子還眼神輕佻地注視她“有些胃疼,能不能幫我包扎一下啊。”
宮純伊聽他說胃疼,不敢私自做主,問了他兩句有看了下被他自己揉的有些紅印的肚皮,叫不準真實情況,叫住身邊的康盛“康醫生,這位患者需要看一下。”
那患者連忙叫嚷,拉著宮純伊的手不放“哎呀呀,我就要美女給我看。”
宮純伊真想翻個白眼,這人是來看病的還是泡妞的。倒是康盛問了下他最近的情況,知道他還伴隨著便血的情況后臉色大變,連忙叫人安排又對宮純伊說“懷疑是胃出血,還需進一步觀察,這位護士聯系他的家人。”
胃出血的嚴重性宮純伊不說也知道,連忙點頭。又一個病人被按到床上,宮純伊嘆息,她可以預料到今后生活的忙碌了。
不過顯然宮純伊低估了她現在的工作,她的運氣很好在急診室的第一天她就遇上了大型車禍,連續工作的36小時內她聽到緊急鈴聲往外跑了五次,她為三名病人做了人工呼吸,給不下十個血肉模糊的人清洗了傷口,其他做記錄弄手續更是累斷了手腳,就連吃飯時間都是抽空吃了兩口盒飯聽到救護鈴聲不得不匆忙的放下飯盒和大家一起奮斗在生命第一線。不是不想偷懶,而是所處環境,大家都再為生命爭奪時間,自然而然地就身受影響。但即使這樣,還是有一個人在她眼前,在那么多醫生護士的急救下還是被死神拉走了,甚至還沒來得及看家人最后一面。
那個人就是她早上見過的藍背包男孩,她不明白明明早上那個人來時還是好好的,只是有些胃疼,還能和他們說笑,還出口調戲過漂亮的她,怎么突然就急轉及下,那么多人都無法挽回他的健康。即使早早通知,他的家人還是來往了,白發蒼蒼的父母看著唯一的兒子靜靜地躺在白床上,身上是機動起搏器在維持著最后的心跳,那對父母崩潰了,伏在兒子身上哭的傷心欲絕。人生最苦,白發人送黑發人。
宮純伊無聲地站在他們身后,張張嘴想要安慰他們卻不知如何開口,她心里是有些愧疚的,如果她在早打一點電話是不是就能讓他們見上最后一面,如果她多懂一些知識,是不是就能讓他早些治療多一線生機。
“這不是你的錯”護士長不知什么時候站在她身旁了,不是安慰勝過安慰“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沒有私自做主延誤他的治療,也在你能做到的最快時間通知了他的家人,你所能做得已經做到了。”
“可是他還是死了,這是我親眼見到的第一個生命消失。”宮純伊喃喃自語。
“如果你還是這樣的心態,那么你就不適合呆在這里。”護士長嚴肅的和她說,一字一句穿透她的內心“這里是急診室,拯救生命的地方,但并不意味著來到這里的每個生命都會得到延續。你所能做得就是竭盡所能的救治他們,即使沒有成功你的任務也沒有停止,宣布他們死亡,然后繼續趕到下一個需要你的人身邊。”
“不,暫時我還做不到。”宮純伊搖頭,這太冷血了,她需要時間接受。她冷血自私,可以眼睜睜看著陌生人死在她面前因為知道與她無關,卻無法承受人的生命和她連接在一體,她不想承受那種負罪感。
“沒關系,你會習慣的。”護士長的話幾乎冷酷,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現實。護士長說完自己該說的,看到有需要的地方馬上投入工作之中。宮純伊茫然地站在原地,看著周圍在死亡與生存的搏斗心里一片恍然,這一刻她無比地想念著宮恪,想念著那個永遠給她安全的臂彎。
“姑娘,是你給我們打電話的吧。”情緒冷靜下來的死者父母走到她面前,真摯的握住她的手,眼中還含著淚水“謝謝你,謝謝你那么快通知我們,沒有讓我兒子寂寞太久。”
宮純伊無力遙頭,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們。她所能做的就是陪伴著那對滿頭白發的老人除了好一項項后續,最后將他們送到出租車上。遠去的車子已經看不見了,晚上的冷風有些凄涼,宮純伊抱臂站在風口,心里一片寂寥。從來沒有向此時一樣想念過宮恪,那個只會讓自己看見世間美好的哥哥。
持續36小時的疲勞,不止是身體累還是心累,回到宿舍癱軟在床上便不愿動一下了。尚雯打來細軟的南瓜粥放在她床頭,似乎知道她心里不舒服,安慰地將她的手輕輕抵在她頭上輕撫著“你身體還沒好,吃一點東西吧。”
宮純伊躺在床上,直勾勾望著天花板,聲音低不可聞“文文,你為什么要做護士。”
尚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成績不好,只能上一個好一點的高專,和什么吊車比起來還是護士輕松些。”
“那你后悔嗎?”宮純伊轉過頭,經過特殊處理的眼眸漆黑明亮,帶著好奇,帶著別樣的情緒。
“怎么說那”尚雯坐在她床腳,想了想說“既然已經學了這個專業后悔也沒有辦法啊,剛開始進醫院時也的確被那些血糊糊嚇住了,不過后來也就習慣了,覺得也沒什么,日子總的過下去不是。”
尚雯見她臉色不對,問她“是不是被嚇到了,別說在急診室,醫院各個部門哪個沒死過人,習慣了就好。我總覺得你和我們不一樣,以前肯定是被家里保護的極好的吧,真不明白為什么選擇出來受罪。”
“一直被保護著并不一定是好事”宮純伊終于坐起身,披著被子抱膝坐在床上感嘆的話中帶著一絲深意“以愛你為名義限制你的自由,控制你的意志,那樣即使物質滿足也不過是一具軀殼了。是人都有自己的思想,又怎么會允許自己一點點掏空成為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所以即使知道他是想保護你也忍不住想要逃離。”
“雖然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不過怎么有一種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感覺那。”尚雯撓撓頭。
見尚雯一臉迷茫,宮純伊深吸一口氣笑了笑,取過她放在一旁的粥拿勺子晃動了一下,似乎剛剛的話只是一些玩笑“身處局中才會明白那種感覺,好了不說這個了,今天外科有什么好玩的事。”
尚雯很容易的被轉移視線,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這幾天外科發生的故事。
卻不知,千里之外的宮恪透過監控見宮純伊的話一字不漏的聽在耳里,也記在了心底。說不出現在是什么感覺,心痛,難過,失落,還是震撼。原來他一直以為沒心沒肺的純伊一直將他的所作所為看在眼里,也是,她那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會真的不知道他沒有底線的縱容因為什么,她知道卻不說,暗地里在嘲笑著他愚蠢嗎?她甚至是抗拒的,因為知道,所以抗拒他的好,他的愛。
宮恪,你這么做到底是出于愛她,還是出于自己的掌控欲。他自己已然說不清了,但即使知道她的真實想法他依舊不后悔,他愛她,愛的恨不得將她融入骨血里。
“宮純伊,即使你痛苦,我也不會放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