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霖怡失蹤了。
大婚前一日,一大早,蝶云院就是一陣雞飛狗跳,為的就是尋找失蹤的二小姐,未來的啟王妃劉霖怡。
“怎么會這樣?卯時剛過老奴過來的時候還看到二小姐在休息,如今怎么說不見就不見了!碧K嬤嬤瞪視著站在面前手中攪著絲帕的秋香,目光很是犀利。
今日是大婚前最后一天,蘇嬤嬤本想讓劉霖怡多休息一下,以確保明日大婚時不會失了禮節(jié)。哪知她不過去用了一頓飯的功夫,回來之后就聽說劉二小姐不見了,不敢聲張的幾人在蝶云院翻的一陣人仰馬翻后,最終確定了劉霖怡是出了相府。
秋香低著頭攪著手帕,卻并不是害怕這個從宮里來的老嬤嬤,自從有了二小姐劉霖怡做后盾,現(xiàn)在的秋香就連見到了相爺劉碌山,也是恭敬的福身施禮,而不似以往見了相爺就跑了比兔子還要快。
然而她現(xiàn)在只是有些委屈,她委屈的不是劉霖怡的不告而別讓她在此挨罵受罰,重點是前半句話。
她秋香自認為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夫人的收留和賜名,從二小姐的身上學到了太多的東西,劉霖怡對她的關(guān)心她更是銘感五內(nèi),所能回報的就是用自己這條不值錢的小命來幫助劉霖怡做她想做的事,盡管她的幫助對于劉霖怡來說或許微不足道。
本以為不管是不是微不足道,劉霖怡都已經(jīng)把她當做是自己那邊的人,可是這一次她卻從劉霖怡突然消失的這件事里嗅出了一絲的不尋常,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可是這種不安來自哪里,她卻是實在無從尋思。
越想越是覺得委屈,只覺得分分秒秒腦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都是那么幾句話,‘小姐有什么事情離開,為什么不告訴我?’‘小姐到底有沒有把我也當成她的助力,還是覺得秋香無用。’得不到回答的問題,換來的不過是從心底慢慢升騰起的一絲絲涼意和心疼。
或許秋香從來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不管是對待以前癡傻貌丑的劉霖怡,還是現(xiàn)在冷靜果敢的二小姐,她從未有過一絲想要背叛或是對她失望的念頭。而正是因為她這種毫不保留的信任,才會讓劉霖怡對她青睞有加。
秋香被蘇嬤嬤訓斥了一番后放了她出來繼續(xù)尋找劉霖怡,且讓她不能暴露劉霖怡失蹤一事。關(guān)于這一點秋香倒是很佩服蘇嬤嬤有種自家小姐的果斷,在第一時間聽說了小姐失蹤一事的時候,蘇嬤嬤就立刻讓人封鎖了小姐失蹤的消息,以至于到了現(xiàn)在就連臨院的大小姐劉霖歡都不知道,但是卻也實在瞞不了多久。
同門房說了要出去給小姐買些東西,那從來都不拿正眼看過自己的門房立刻恭恭敬敬的開了門讓她離開,即便離開很遠她依舊能感覺的到那門房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于是心里更難受。
既然小姐不在相府,那就是出門了,至于有沒有出城她也不得而知,可是腳下步子卻根本沒有聽從自己的意愿,穿過熱鬧的街道就朝著城外走去。她記得劉霖怡曾經(jīng)說過不喜歡熱鬧的地方,那么去城外碰碰運氣吧。
越走越偏,一抬頭秋香有些慌了,這個地方她沒有來過,不對,好像來過,可是記不得這里是哪里。周身都是樹林,草木茂盛的極為神秘,扭過頭來看了看身后,一同前面一樣幽深一條小道,是向后回去,還是接著向前走,秋香一時有些糾結(jié)。
風聲穿過樹林,給原本寂靜的小道增添了一份靈動,可秋香卻有些不安,這林中沒有蟲鳴鳥獸,顯然不太正常。不自禁的向后退了兩步,剛要轉(zhuǎn)身離開時,一道黑影驀然從眼前一閃而過。
“啊!”秋香一把捂住了腦袋蹲在地上,死死的閉上眼睛口中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尖叫聲。
“秋香!笔煜さ穆曇魩е唤z無奈傳入耳中,秋香睜開一只眼睛來看了一眼面前站著的人,一身素白衣裙,略黑的小臉上遠山眉甚是平淡,只是眼神中卻有著一絲無奈。
“小姐,嚇死奴婢了,你……你到底去了哪里啊!”劉霖怡未曾想到那瞪著亮晶晶眼中含淚的秋香會猛地撲過來摟抱住自己,手上一緊,過了數(shù)秒才放松了下來。
秋香不斷的問話,都不曾得到回答,她卻也不在乎,被上次事情在心底留下了些陰影,所以剛才才會那么失態(tài)。等她知道自己失態(tài)的時候,她才驚覺自己竟把小姐的衣袖當成了抹布,已經(jīng)哭濕了劉霖怡半邊肩膀。
“小姐!”趕忙從劉霖怡的身上退開,不好意思的抬起頭來瞥了一眼劉霖怡肩頭上被暈濕的一大片,秋香囁囁的開口。
“嗯!北豢逎窳艘淮笃募绨颍瑒⒘剽谋砬橐琅f很是平淡,“你怎么會在這里。”若不是在接近的一眼就認出了是秋香,她手中的匕首就已經(jīng)飛了出去。
聽了這話,秋香因為略有羞愧而紅艷的臉頰立刻變的蒼白,劉霖怡有些奇怪的看了閉著嘴巴,低著頭不說話的秋香一眼。
“怎么了?”從劉霖怡的臉上或是語氣中很難發(fā)現(xiàn)她情緒的波動,所以秋香并沒有聽出她問出這句話時有著平日沒有的耐心,這也是劉霖怡對她唯一的特殊。
“小姐……你……”秋香低著頭攪著手帕,情緒低落的劉霖怡不用看她的表情也知道。
“到底什么事情?你若現(xiàn)在不說,以后也不用說了。”劉霖怡的聲音冷了下來,她的人可以出言無狀,但只要事出有因她就不會怪罪。若當真發(fā)什么什么事情,這般婆婆媽媽豈不是誤事。
聽她聲音驟冷,秋香下意識的抬起頭來,眼神中略有怯怯,“小姐,奴婢只是……只是擔心你。”
她這句話重復(fù)了兩遍,再看她眼神略有閃爍,劉霖怡就已經(jīng)知道那并不是她的真心話。秋香這雙眼睛還藏不了太多的東西,所以現(xiàn)在或許就是該訓練她的時候了。
“秋香,你可記得那一夜你說的話。”冷冷的聲音恢復(fù)了淡漠,劉霖怡說著淡淡的瞥了一眼不安的秋香。
“小姐……”秋香驀然大睜了雙眼直直的盯著側(cè)身長立的女子,蒼白的唇抖了抖,隨即低下頭去,她不想讓勇敢的小姐看到自己的懦弱。
‘秋香,我感謝你在香葉打我的時候保護我,我也知道你對我的衷心,但是這并不能說明我已經(jīng)認可了你。如果你想離開這里,我會給你銀兩好好安頓你,如果你要留在我的身邊,就要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事情,或許會發(fā)生我都想不到的事情,或許會……死。好了,我給你時間想,你想好了之后再回答我!橇耍趺磿,那一夜小姐說的話。
她也清晰的記得自己說的什么,她說,小姐,我愿意!
那一夜小姐讓自己守在那四周透風漆黑恐怖的破舊房屋中,而她卻如同一只蝶消失在了那無知的地方,驚惶、被信任的感覺不斷的交織著,所以盡管很害怕,盡管手中只有一盞如豆燈光,她卻依舊覺得溫暖如春。
“既然已經(jīng)是意愿呆在我劉霖怡身邊的人,就給我把你的膽子放開一些,本小姐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給你適應(yīng),現(xiàn)在你要做的就是成長,成長到能真的讓我也依仗的那時刻!比鐢嗑珠子一般不斷砸落到地面上的淚水因為這句話好似突然關(guān)了水閥一般停住了,抬起紅腫的眼睛看著那逆著光扭過頭來看著自己的女子,剛剛關(guān)上了的水閥立刻被沖垮決堤。
“你到底要哭多久?”聲音在耳邊很近,臉上有柔軟的指間劃過,秋香抹了一把淚水,然后一把抓住了劉霖怡想要收回去的手,抽噎了兩聲才開口,“小……小姐,你……你剛才……笑了!”
透過朦朧淚眼,秋香看的分明,一向不愛笑的小姐微微彎了嘴角,一剎那卻如陽光一般耀眼奪目。
“哦,是么?”劉霖怡想把手縮回去,奈何秋香太過激動力氣大了些,掙了兩下實在掙不開劉霖怡只好放棄了,任她手心的汗水沁濕了自己的衣袖,灼熱的體溫好似要將那一塊皮膚燙傷。
盡管她的語氣很是平淡,平淡的好像秋香說她早上準備了白菜餡的包子等著她回去吃一樣,秋香的反應(yīng)卻著實讓她有種異樣窩心的感覺。
小臉上依舊有兩道清晰的沒有干涸的淚痕,秋香卻咧著嘴巴笑個不停,自己不過是對著她笑了一笑,卻好像給了她全世界最寶貴的東西一樣,這樣讓我怎么狠下心來……
“回去吧!再不回去,蘇嬤嬤恐怕也扛不住了!苯袢帐挛锓倍,所以她出門之時才沒有告訴秋香,因為她知道在蘇嬤嬤那雙眼鏡下,秋香定會隱藏不住,反而會給她帶來麻煩。
“啊,我都已經(jīng)忘記了,小姐,你走慢一點。”身后秋香發(fā)出一聲驚呼,語氣中是滿滿的懊惱之意。
“霖怡小姐……”果然兩人一進后門,一眾嬤嬤全都黑著臉看著走進門來主仆二人,蘇嬤嬤臉色尤為難看,看著秋香的眼神都好似要殺人一般。
秋香委屈的撇了撇嘴,她不過是湊巧才會出門碰到小姐好不好,盡管蘇嬤嬤的眼神讓她周身一冷,卻讓劉霖怡有些意外的是,她的腳下猶如生釘一般牢牢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嬤嬤,今日事多,小姐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也因為沒有……人教導,所以一大早出去走了走,一切都是秋香的錯,還希望嬤嬤不要怪罪我家小姐!边@番話語氣謙卑,上來就將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的身上,再加上她那雙還略微紅腫的眼睛,另得剛剛還氣到黑臉的蘇嬤嬤也不得不暫時擲下心中不快。
“小姐無事便好!滨喠税腠懀K嬤嬤瞪著眼睛硬生生從牙縫中擠出這六個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