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在兩點鐘準時響了起來，二毛靠在墻上從半糊涂狀態一下子清醒過來，看到光頭翻了個身，又平躺，過了兩三秒他坐了起來，他扭頭看了眼二毛，說：“你睡吧，我看著，早上我叫你。”

二毛“嗯”了一聲躺下，睡不著，來回翻了好幾次身。

“還沒睡嗎？”光頭問。

“嗯，睡不著。”

“趕快睡，明天的事情必須打醒十二分精神。”

“我知道……你真的把上次綁的人給殺了嗎？”

“干嘛突然問這個？”

“我奇怪為什么會查不出來呢？警察又不是白吃飯的。”

“知道嗎？干壞事更要靠腦子的。”光頭用手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二毛感覺他的頭跟肥胖的身體就像屬于兩個人的，他的肉全都集中在頭部以下，臉上沒多少肉，可以清晰的看到兩腮邊突出的骨頭。光頭又繼續說：“只要部署好了，被破獲的可能其實很小，不過上次是僥幸，這次一定不能出差錯。”

“噢……”

“我跟你說的那些都記住了？”

“嗯。”

“我在這邊會隨時跟你電話聯系。保證沒有警察之后我會告訴你在哪里取錢。”

“嗯……”停了會，二毛突然感嘆：“一個人有一百萬啊。”

“嗯，可以花好一陣子了。”

“如果我是個有錢人的話，就會做個好人，拿錢給我爸媽用，碰到乞丐會給他們多點錢。偷摸拐騙是因為沒錢。”

“我從沒想過假如有錢要怎樣，我只想著怎么去搞錢，白日夢做不來錢的。”

“哦……”

早上六點鐘，光頭又把各種注意事項囑咐了一遍，檢查二毛的手機電量，看著他開車出門。如他所說，他確實是個細心加上狡猾的罪犯，中午時分，外面漸漸傳來車聲。光頭從凳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通向山腳的那條土路延伸到很遠，只有一輛破舊的面包車孤獨的行走。光頭看了一會，確定沒有其他車輛之后走出門，站在院子中間。

車子停了下來，二毛沒有下車，直接爬到后座，掀開一個已經改裝過的座椅，拿出一個大旅行袋，看起來還挺沉，拎著下了車。光頭迎上來接過旅行袋，掂量了一下，說：“還挺順利啊。”

進了屋，光頭把旅行袋放到桌子上，沒打開，而是先坐下，一只胳膊杵在桌子上，看著站在桌子另一邊的二毛說：“現在情況有點變化，我們得拿出二十萬給剛才幫忙的人。”

“你沒說過要給人二十萬啊？”

“我也沒想到他會坐地起價，可能知道了贖金很多吧。我之前沒告訴他贖金到底有多少，只是說讓他幫忙轉個手，然后給他一萬。”

二毛有些火大，在屋子里轉了兩圈。

“現在不光是錢的問題了，他這個人到底可不可信？會不會出賣我們？”

“給錢就不會嘍，其實你著什么急啊？他根本就不知道你。”光頭看著急得團團轉的二毛，很不屑的說。“還有，這二十萬要從你的那部分里出。”

二毛不再轉圈，停了下來。

“不是說好了一人一半的嗎？”

“我當初同意一人一半是因為覺得你這個提議還不錯，可是你自己想想，從頭到尾全都是我在忙活，外面那輛破車是我偷的，能把錢舒舒服服的拿回來也是我的安排，你就是幫幫忙，拿八十萬還想怎么樣？”

二毛張張嘴，什么都沒說，他想說的是你真的以為你可以這么順利的，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人綁回來啊？

光頭看他沒說話，就拉開旅行袋，從里面一摞一摞往外拿錢，叫二毛去車里把另外一個袋子拿進來，裝屬于他的那一份。二毛去車里取了袋子，看著光頭把錢分裝好。在這中間，他幾次想起麗麗昨晚的話“趁他數錢的時候把他殺了”，而且的確涌起過幾次沖動，想把剛才在外面買的刀從屁股兜里抽出來一刀捅過去。

可是他一直沒動手。雖然他聽了麗麗的話買了把刀，但買刀的時候并沒設想過等會要不要殺人，也許心里還是抱著個希望，最好誰都不要死。但眼下實情是他的確買了，就插在屁股兜里，他也不知道干嘛要買刀。

光頭把分好的錢又放回車里，順手拿起放在座椅上的一根繩子說：“把屋里的人解決了就完事。”

二毛的心開始狂跳，拽住光頭的一只胳膊，問：“你要殺了她？”

“留著她找警察把我們都抓起來啊？”

二毛松開手，心還是咚咚跳，手有點哆嗦。現在光頭就在他左前方，背對著自己往屋里走，刀在右邊屁股兜里，“把他殺了！”，二毛心里俺想：“狠狠心，把刀拔出來往前一刺，刺中心臟就行。”

二毛慢慢移到光頭的左后方，這樣右手抽出刀子，刀尖差不多就是對著他的后心。光頭已經踏進了房門，二毛跟進去，可手哆嗦得厲害始終沒有把刀抽出來，光頭已經走到房間門口，伸手推門，門無聲的被推開，二毛這時候覺得心不再跳，呼吸也停止了，一根木頭似的站在門外。

女孩還不知道將要發生什么，只是把頭轉向聲音的方向。二毛覺得她好像在盯著自己，可能是認為自己正打算要解救她，以為兩個人馬上可以拿著錢去花天酒地了。可她為什么會這么相信自己？包括自己可以真的抽出刀子去殺人，自己到底給了她什么樣的暗示，以至于讓她相信如此膽小怕事的二毛會殺人？

光頭已經用一條腿頂著女孩，正把繩子繞在她脖子上。女孩終于明白當下的境況了，開始拼命的掙扎，但四肢都被綁著，再怎么拼命也不過是螳臂擋車，很快她不動了。

二毛以為自己會很怕，但其實到這時候已經沒那么怕了，只是腦袋里一片空白，他一直盯著那具不動的軀體，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她的那一份現在是我的了。

光頭扛起女孩尸體，二毛跟在后面，不怎么傷心，主要是腦袋一片空白。一出門，就看到只烏鴉從樹枝中飛出來，嘎嘎的叫。光頭讓二毛把車里的鐵鍬帶著，一起到后山，把尸體往地上一拍，拿過二毛手里的鐵鍬就開始刨坑。二毛全程一聲沒吭，腦袋里異常的空白，只是看著他賣力的刨，在太陽底下滴著汗。

坑已經挖得很深了，光頭抬起頭抹了把汗，陽光很猛烈，他的眼睛在光線下感到很不適，瞇起眼睛。突然他像被電擊了一樣，渾身一震，他想回頭看，卻一個踉蹌掉進面前的坑里。他四肢著地，很努力的想站起來，但背后像是開了水槍一樣往外噴血，噴了一會他就不動了。

二毛沒了害怕的感覺，心也不再砰砰亂跳，鎮靜得自己都奇怪。他緊緊盯著趴在坑里的光頭，盯了好久，那具胖胖的軀體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就這么攤在坑里，沒有絲毫生氣。等了好久，二毛才把手里的刀扔到坑里，站起來把麗麗的尸體也扔了進去，軟塌塌的蓋在光頭身上，然后拿起鐵鍬一下一下的往里鏟土，再用鐵鍬背把坑拍的結結實實，又細心的把地表弄成沒人碰過的樣子。

沒多久，那輛破面包車又嘎巴嘎巴的上了土路，朝著地平線的方向開過去，越來越小，最后看不見了養豬場里還跟之前一樣，好像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煤場老板的女兒被綁架的新聞在街頭小巷里傳播了一陣，說付了贖金但沒放人，可能已經撕票了，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也就兩個禮拜吧，大家就把這事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