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是一個陰天。早晨還有一點兒陽光,可它只是微微露了個面,才一個多小時就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陰沉的云,厚重的好一大團,瞧著隨時能落下雨似的。
林瞿中午吃過飯就出了門。在一起后夏清許才了解到,他正打算與蔣明川還有沈云昭開一個工作室。目前還止步在沒場地沒攝影沒后期但是有錢的地步——至于化妝師,兩位女裝大佬覺得自己完全能夠勝任。
“晚上等我去接你?”林瞿扶著門框穿上了鞋,回過頭來看著賴在沙發上看書的夏清許。
“隨你。”夏清許拖著長音,懶散地說道,“你們alpha談起戀愛真是好膩味。”
“這也膩味了?那你過來給我嘴個。”林瞿開著玩笑。
夏清許翻了個白眼,豎起書擋住了林瞿促狹的目光,“快點去吧……其實我覺得濱河路的那幾個集裝箱還挺好看。”
林瞿說:“那是家奶茶店。”
“改成攝影工作室也沒有人會發現的。”夏清許頓了頓,“不過可能會小一點。”
林瞿笑了笑,帶上了門。
他走后不久,夏清許恍惚抬起頭,無意識地盯著那扇緊緊關上的門,解開了襯衫的頭兩個扣子。也許是天氣漸漸回暖的緣故,他突然覺得屋內有一點熱。
窗外無風,胸口那一小片裸露的皮膚并沒有得到微風的解救。夏清許定定地在沙發上又坐了一會,那股熱意非但沒有消退的趨勢,反而還在節節攀升。
他放下書,挽起袖子,起身到廚房里倒了杯涼水。
夏清許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冰涼的液體一股腦地滾過口腔,微末的水從嘴角溜出,滑過下顎,浸濕襯衫的領子。
那股燥熱感像是終于被熄滅了一點,夏清許抽出紙巾擦去嘴角的水漬,思考著晚上不穿外套的可能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瞿他們今天似乎是去了北邊的大學城,還給夏清許發了不少照片。
夏清許回得慢,他大多時間都在盯著書瞧,雖然體內源源不斷的熱度攪得他大腦混沌、心煩意亂,幾乎是看不進多少個字。
傍晚的時候街上起了涼風,路面上的落葉被風卷著踉蹌散去。明明A市的風還是能把人刮跑一樣,夏清許卻仍覺得有些燥熱。他按著門把在門外站立了一會,最終還是選擇回來撈上他的外套。
告別飯訂在離學校不遠的一家餐館上。因著極高的性價比,這家餐館幾乎承包了A大絕大多數的學生聚餐。
六點的天色已經暗下,長街上亮起了各色的燈光,這條窄街邊上的夜攤爭相開業,七彩的霓虹燈牌閃爍著的光幾乎要刺得夏清許睜不開眼。空氣間彌漫著各類的食物香氣,它們伴著孜然香與胡椒粉的味道混雜在了一起,讓人說不出幾個確切的名字,唯有臭豆腐的味道在其中格外突兀。
夏清許在街里繞了好一大圈,才找到了那家飯館。
班里的人到了一半,零零散散地分成幾個小團體“各自為政”。夏清許一掃在場眾人,幸運地發現了坐在窗邊的阮林蔚,想也沒想地就徑直向他走去,拉開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沒帶家屬?”夏清許問。
阮林蔚說:“哪敢啊,我怕他們圍攻呢。”
“有謝巍護著,你怕什么?”
“我都不愛說他……”阮林蔚嘆了一口氣,“你說他們這些alpha是不是都三分鐘熱度,剛喜歡你的時候天天就是‘寶寶寶寶’地膩歪,在一起幾天,就開始各種挑釁嫌棄了?”
夏清許斜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問:“你是故意在和我秀恩愛?”
“我哪敢啊。我這小身板挨上你一拳……”
“我們倆最初不也是這樣嗎。”夏清許說,“不熟的時候彬彬有禮,熟了后就是各種嫌棄起外號……你說是吧,崽?”
大概每個關系都會有這樣一個過程。最初的時候小心翼翼,和對方說一句話都得斟酌好一會,深怕沖撞了。等熟了以后,一口一個外號,一句一個“憨憨”,很多話不自覺地就脫口而出。
“那能一樣嗎……”阮林蔚不以為然,拎著調羹在瓷碗里碰撞著,發出幾聲清脆的聲響。
夏清許再心里暗自感嘆了一句談戀愛真是使人面目全非,連阮林蔚這種鋼鐵直B都能多出這么彎彎繞繞的心思來。
他隨口說道:“那你今晚解酒行兇去勾引他試探一下不就好了。”
“臥槽!”阮林蔚聞言,把調羹往碗里一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上前來捂住了夏清許的嘴,“大庭廣眾之下,你一個omega怎么能這么……”
夏清許扒開了他的手,順帶還賞了人一劑眼刀,“大庭廣眾之下,麻煩這位有A之B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阮林蔚撇了撇嘴,悻悻地收回了手。
人員陸續到齊,團支書起身按了一下墻邊的鈴,通知服務員上菜。而后,他舉起桌上的杯子,對著在場眾人一晃,說道:“謝謝各位同學賞臉。時光飛逝,我們的班助們馬上就要畢業了,回想起……”
阮林蔚:“還好他沒有去考教師資格證,不然我都要為他的學生擔心。”
“怎么?”夏清許疑惑道。
“你還記得我們大一剛開學那會,給我們做宣講的那個老師嗎,我覺得他比那老師還能講。”
阮林蔚說的是A大黨委書記。大一剛開學那會,他給全體新生做了一場兩個多小時的講話。阮林蔚那天正好沒來得及吃午飯,本來以為這一場講話只是走個過場,想等著聽完了再去食堂里解決一頓,但卻沒想到這位黨委書記硬生生地把他的午飯拖成了晚飯。
他這么一說,夏清許也想了起來,掩著臉偷偷笑了幾聲。
團支書的開場演講進行了一分鐘,而后他舉起杯對著兩位班助所在的位置遞了一下,在座眾人也手忙腳亂地舉起杯子在空氣中虛虛與班助們碰了個杯。
陳萱笑著打趣道:“陳哥有沒有要和我們說的話?”
被稱作陳哥的beta手足無措地看了旁邊的alpha一眼,僵硬地站了起來,沉默了一會。
“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好的一屆!”
“你也就帶過我們這一屆,哪里來的對比!”飯桌上有人反駁了一聲,笑聲充斥著整個包廂。
陳哥把在一旁看笑話的alpha拉了起來,說道:“你們小劉哥說得肯定沒我好。”
“小劉哥來一個!”
“請小劉哥開始一段發言!”
“一號選手對二號選手發出挑釁式攻擊,二號選手不甘示弱,他在醞釀著……醞釀著……”
“珍惜大一大二的頭發,大三會禿。”被拖起來的alpha掙脫了beta的束縛,快速且面無表情地說完這一句,頓時就坐回了位置上。
“你是魔鬼吧……”
“告別會上劉哥你為何如此惡毒!”
“我不聽我不聽我的頭發它不會離開我的。”
包廂里登時又響起了一陣哀嚎。
“呵,這個掉頭發就像樹到秋天要落葉,只需要留足足夠過冬的葉子就夠了,反正春天也會長出嫩綠色的新頭發。”
“嫩綠色的什么東西?這位哥請你清醒一點?”
夏清許垂下眸,自顧自地夾著轉到眼前的菜。
阮林蔚在他旁邊小聲地說道:“我們仙男從來不掉發。”
夏清許回道:“仙男還不呼吸和吃飯呢。”
“仙男怎么不需要呼吸了?”
“天上氧氣稀薄,你想吸什么?”
阮林蔚:“……”
好像很有道理。
菜是陳萱和鄭嘯一起點的,不算多,剛好喂飽這么多人的肚子。菜品一一上齊,幾個胃口小的早已靠在椅背上玩起了手機。阮林蔚拿著一罐啤酒和一聽可樂,不知道在兌著什么魔鬼飲料。夏清許把椅子搬離了一點距離,摸出了從一分鐘前就開始振動的手機。
L:我吃完飯回來了
L:你們還有多久啊
夏清許看著正講得上頭的團支書,給林瞿回道——
?X:不懂,大概還有好幾個小時吧
林瞿回了他一個皮卡丘哭泣的表情。
夏清許笑了下。他想翻翻林瞿的表情欄,瞧瞧他究竟存了多少這樣的表情包。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的,每一個都可愛得過分。
他拿下轉到眼前的可樂,給自己倒滿了一口飲下。或許是包廂的窗戶沒有打開,又或許是先前喝的那點酒后勁上來,那股燥熱感似乎又卷土重來。
阮林蔚轉過頭來,好像是注意到了什么,視線在夏清許的臉上停留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我怎么記得你酒量還挺好的?”
夏清許沒有說話,而是翹著椅子艱難地把窗戶開了一個縫。
帶著涼意的夜燈一股腦地灌了進來,把阮林蔚激得一個哆嗦。夏清許的碎發被撩了起來,柔柔地掃著他的臉,有些癢。
體內的那股熱意還在蠢蠢欲動,似乎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在。
他靜靜地靠在椅背上,心里忽然閃過一個想法,驚愕的神色開始漸漸攀上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