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上的玻璃門后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水龍頭正向外嗚嗚地冒著水,噴在水池底部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夏清許坐在沙發(fā)上,若有若無的食物香氣從門縫里溜出,番茄混著黑椒醬的香味纏繞在他的鼻尖上揮之不去。
夏清許暗自猜測著林瞿準(zhǔn)備的菜品,想要轉(zhuǎn)移自己注意力。但無論如何,他都會想起林瞿先前在他耳邊說的那一句話——
想要你、想和你zuoai。
他問自己,你想嗎?
對于夏清許來說,喜歡一個人,會忍不住地想要觸碰他、黏著他,即使是一個簡單的擁抱,跳動的心跳也能將兩人融在一起。
他是想的。
但他也確實(shí)沒有做好準(zhǔn)備。
他陷在沙發(fā)里,側(cè)過頭貼著沙發(fā)背上柔軟的布料,臉上止不住地?zé)似饋恚瑹猛t。
夏清許猛地想起他還有一個不知何時會來的**期。最開始搬到這里的那幾天他著實(shí)受到了信息素不小的折磨,只要一閉上眼那股屬于林瞿的味道就能溢滿他的鼻腔,占據(jù)他的所有心神,讓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可和林瞿在一起后,也許是因?yàn)樗麑@股味道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先前的那些感覺也沒在出現(xiàn)過,叫夏清許甚至忘記了自己身上其實(shí)還有著這么一個定時炸彈。
如果**期到了,他還能拒絕林瞿的幫助嗎?
夏清許想道。
廚房里又傳來碗筷碰撞的聲音,有什么東西抵上了推拉門的門框,將它向旁邊拉開。林瞿手上的白瓷碗騰著白煙,碗里的菜香爭先恐后地竄進(jìn)夏清許的鼻腔,喚回了他的大半思緒。
“過來吃飯。”林瞿說道。
夏清許抬頭看了他一眼,扶著沙發(fā)的座墊站了起來。
罷了,都不知道什么時候的事,只能到時候再說。
“做了什么?”
“黑椒牛肉和西紅柿炒蛋。”
夏清許伸長脖子瞅著碗里的菜,生硬地笑著說:“還好不是西紅柿炒番茄。”
還有一個是苦瓜湯。
林瞿端出來的時候,夏清許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畢竟他長這么大都沒見過這么神奇的做法。
“你是不是打算謀害我?”夏清許看著那一碗清清淡淡,帶著淺綠色的苦瓜湯,面露難色。
他從小到大,最討厭的就是苦瓜,沒有之一。
林瞿摘**上的圍裙,抓著夏清許的手臂在飯桌前坐下。
“‘謀害’這個詞好像不是很恰當(dāng)。”林瞿說著,給夏清許先盛了一碗湯,“嘗嘗嘛,不苦。”
夏清許將信將疑地瞧著碗里沉著的苦瓜,和上面飄著的蛋花和豆腐,一咬牙,拿起勺子就往嘴里送了一口。
湯汁清甜的味道在嘴里彌漫看來,苦瓜微苦,但卻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nèi)。蛋花的味道有些喧賓奪主,大半的味道都帶著雞蛋的腥味豆腐用的并不是嫩豆腐,而是最普通的鹵水豆腐,被切成了小塊,舌頭一碾就碎了去。沒有溶解的地瓜粉滑過夏清許的舌,一溜煙就沒了蹤跡。
“還行。”一分鐘后,夏清許做出了評價。
林瞿眼睛半瞇起,眼角都染上了一點(diǎn)細(xì)細(xì)的笑紋,“我媽以前做這道湯做得很好。”
夏清許拿著勺子的手頓了頓,偏過頭對上林瞿的那雙眼睛——
沒有半點(diǎn)波瀾,平淡極了。
“后來我被林仲來接了回去,就再也沒有喝過。某一天家里的阿姨突然問我想吃什么,我和她說我想喝苦瓜羹……但是她的手沒我媽的巧。”
夏清許放下勺子,側(cè)過身搭上了林瞿的背。
“我從第一眼見到林渙的時候,就知道他不會喜歡我。”林瞿說得牛頭不對馬嘴,幾乎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夏清許聽在心里,卻并沒有出口安慰什么。
他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但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安慰者。
“當(dāng)我知道自己是個alpha后,我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害怕。我不是故意想要隱瞞,我只是……不愿意。”
“我不想做林仲來的兒子。”
夏清許抱住了他,拍了拍他的背。
“你現(xiàn)在有我。”夏清許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
父母、兄長、朋友,他們都陪不了你一輩子。許多人都只是生命中的過客,甚至連光陰都不會記得他。
相遇與離別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
但是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
因?yàn)槟闶俏艺J(rèn)定了的alpha。
林瞿低低地笑了一聲,“我從前并不喜歡AO之間只能靠醫(yī)學(xué)消除的印記,現(xiàn)在倒是有點(diǎn)喜歡它了。”
夏清許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后小聲說道:“再等等我。”
林瞿沒有聽到他說了什么,問道:“什么?”
夏清許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有……先吃飯吧。”
“這個話題轉(zhuǎn)得好生硬。”林瞿抱怨著,但還是順著夏清許的意拿起了筷子。
這一場午飯吃得快。黑椒牛肉炒得有些老,但勝在味道不錯,夏清許很給面子地只留下了一半的菜。結(jié)束之后他還主動接過了洗碗的任務(wù),把林瞿推去了客廳里。
后來,他們在床上躺了一下午。
這是林瞿幻想過許多次的午后——和煦的陽光、溫柔的風(fēng)、柔軟的被子與他愛的人。他們不需要什么令人血脈噴張的情事,只肖這樣靠在地方身上,哪怕是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也都會讓人心滿意足。
夏清許枕著他的肩,呼吸平穩(wěn)綿長,日光停在他的睫毛上,像是一點(diǎn)星光。林瞿偏著頭靜靜看著他,想起許多年前在《浮生六記》里看到的那一句——
閑來靜處,且將詩酒輕狂。唱一曲歸來未晚,歌一調(diào)湖海茫茫。逢時遇景,拾翠尋芳。
“確實(shí)是逢時遇景了。”林瞿把手從被子里掏出,在夏清許的睫毛上輕輕掃了一下,又低下頭碰了碰。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作亂,夏清許不滿地哼了一聲,在被窩里轉(zhuǎn)了個方向。
林瞿的手縮回了被子里,整個人貼著夏清許躺了下來。
屋外的樹葉摩擦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馬路上穿行而過的汽車的尖銳汽笛聲被玻璃窗隔絕在外。屋內(nèi)是一片茶香帳暖,歲月靜好。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暗下,兩人怎么也沒想到自己能一覺睡到傍晚,睜開眼時都有些震驚,腦子里渾渾噩噩的,險些還分不清時辰。
夏清許拿過手機(jī)去看時間,冷不防地被鎖屏上的消息給嚇到了。
他還從來沒有收到過這么多消息。
然而打開之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是自己忘了屏蔽班群。
團(tuán)支書:@全體成員班助們馬上就要畢業(yè)了,班委們經(jīng)過商量決定本周六在xx飯館舉行班助們的送別會,請各位同學(xué)積極參與,收到扣1
于是下面的二十多條消息都是清一色的“1”。
陳萱:吃完飯我們還可以去唱個K啊
同學(xué)A:可
同學(xué)B:都行
阮林蔚:能帶家屬嗎?
同學(xué)C:親親,這里建議秀恩愛的主動退群呢
團(tuán)支書:無所謂,交錢就行
夏清許掃著旁邊剛清醒過來的林瞿,問道:“這周六我們班助送別會,能帶家屬,你去嗎?”
林瞿思索了一會,“不了,周六我好像有事。”
“好。”
“而且?guī)胰ィ慌氯思艺f你腳踏兩條船啊?”
夏清許翻了個白眼,“你不能穿女裝去?你非要給自己扣帽子啊?”
林瞿笑了一下,抱住了他的腰。
“你快結(jié)束那會給我發(fā)個消息,林瞿去接你。”
夏清許推開他埋在自己腰間的腦袋,抬手撥弄著略微染了紅的耳垂,說道:“我一個大男人,你去接我,別不別扭啊?”
“我接我男朋友,有什么好別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