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大瀝有了藥方, 雖然藥材稀少, 但還是抵不過找的人多, 不到一個月, 就陸陸續續有人湊齊了藥方, 開始熬藥。好在這藥喝了一回, 病差不多就好得七七八八了,之后只需要好好養著便可以痊愈,所以許多找不到藥方的人也可以蹭一蹭藥渣,一份藥可以救治兩三個人。
皇帝派出的人也找回了不少草藥, 皇帝留下幾顆新鮮的, 吩咐人拿下去種,其他的全部都分發下去救人了。
這三種草藥生長條件苛刻,幾位御醫翻遍了本草集,方才在一本泛黃的小冊子里找到了這三種草。一種是綠鱗草, 葉子像是鱗片一樣大小, 渾身泛著晶瑩的綠色, 喜歡水,一般生長在湖邊或者湖中心。一種是土巖草, 葉子肥厚不規則,一般生長在樹木不多的山上,不喜潮濕陰暗。還有一種是血珊瑚草, 這種草渾身血紅, 形狀像珊瑚, 一般生長在巖石縫里……
御醫們戰戰兢兢地將草藥種了下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草藥長起來了,還開了花,結了籽……大瀝的這一場災難算是過去了。
而在回春谷,慕言之采藥回來之后,體力不支加上傷勢過重,在床上躺了幾天,而白羽則是一個人要照顧兩個人,忙前忙后一刻都停不下來。
老頭告訴他藥方和用量之后,又開始抱著酒壇子睡覺去了,還好鬼蓮心地善良,會幫著照顧冷屏,喂冷屏喝藥。
冷屏喝了藥之后,第二天臉色便好了不少,迷迷糊糊地可以睜開眼睛,不過很快又睡過去了。
鬼蓮幫冷屏把脈,脈象平穩,身體已經無礙了,只是有了身子,身體較弱,好生養幾天便沒事了。
慕言之整整睡了兩天兩夜才醒過來,喝了一點白羽做的粥,轉身便去了冷屏房間里。
冷屏已經醒過來了,她的臉色紅潤了一些,看到慕言之,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一雙手伸出被窩向慕言之伸過去,慕言之也笑著抱住了她。
“夫君……”冷屏太久沒有說話了,聲音還有些沙啞。
“我在。”慕言之拍著她的背,說道。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慕言之便哄著她睡下了,而他一直守在她身邊。
老頭這個時候醒了,笑瞇瞇地找到了慕言之,很沒眼色地把慕言之叫了出去。
因為老頭是冷屏的救命恩人,所以慕言之對老頭格外尊敬,同時對老頭的醫術也很敬佩。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慕言之對著老頭作揖。
老頭擺擺手,笑嘻嘻地說道:“你還記得你答應了我什么嗎?”
“前輩請說,晚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用你赴湯蹈火”,老頭湊近慕言之悄悄說道:“你只要告訴我你手里那瓶藥是那位高人煉制的,老夫呆在這谷里多年,甚是無聊,所以想找個可以匹敵的大夫拼藥!”
慕言之挑挑眉,有些意外,他真的沒想到老頭提的會是這個要求。
老頭又說道:“其實老夫我早就想要改進一些藥方,雖然這幾年小有成就,但是論起精純度,還是比不過你手里那瓶……我猜那位高人一定是你們國家里哪個隱姓埋名的老不死的,不然怎么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
慕言之說道:“前輩多慮了,我大瀝的大夫還真的沒有那個能夠比得過前輩的,而且那瓶藥的煉制者……也許只是碰巧煉制出來的呢……”
老頭是個急性子,聽他這樣說就有些急了,說道:“你管他是不是碰巧煉制出來的,你只需要把那老不死的誰告訴我便好,我又不會把他怎么樣!”
老不死的那個誰——慕言之:……
慕言之說道:“晚輩不才,那瓶藥的煉制者就是晚輩。”
老頭陰深深地看了慕言之兩眼,然后忽然大笑兩聲,說道:“年輕人,老夫知道你們年輕氣盛,志向遠大,但是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就不要承認……”
慕言之說道:“的確是晚輩煉制的,不信晚輩可以當面煉制。”
“你這個小子怎么就說不通呢,你才多大,一看你年齡就知道你在說謊,要能夠煉制那般精純的藥,少說也得比我老上幾歲……你能夠煉制,那說明那人應該是你師父,你師父是哪位高人?”老頭說道。
慕言之也沒有想跟他爭,便說道:“在下沒有師父,只不過在醫術上經過清遠大師的點化,說起來清遠大師也算在下的半個師父。不過,那瓶藥酒確實是在下煉制的,在下自知比不上前輩,拼藥就不必了,在下先行一步。”
“等等!”鬼老頭叫住慕言之,說道:“你說你受到過清遠大師的點化?”
慕言之說道:“是。”
“清遠那老東西可向來都保持著沉默是金的宗旨,突然開口點化一個小子醫術,這是有多罕見!”老頭自言自語,“莫非這小子真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天賦奇才……”
“不知前輩還有什么吩咐?”慕言之淡淡地說道。
“你跟我來。”老頭說完,頭也不回地往一個方向走去,慕言之慢慢地跟在他的后面。
老頭帶慕言之來到了一個地下室,地下室分為兩部分,一邊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書籍,一邊則是各種藥材以及器具。
老頭給了慕言之一張藥方,讓他試著改良一下,成不成功并不要緊。
慕言之接過,然后開始有條不絮地實驗起來,老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然而越看,他的眼里的驚駭就越大,從慕言之的動作行云流水就可以看出,他對所有的藥材屬性,藥性都一清二楚,而且各種草藥藥性是否相容,是否會損壞藥性……他都清楚,顯然就跟實驗了千百遍一般。
整整三天,兩人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窩在地下室里,一個動手一個看。
冷屏已經可以下床了,但是慕言之不準她出屋子,怕她吹風受涼。而冷屏又是個閑不住的,慕言之這幾天除了吃飯睡覺都不見人影,雖然說是為了報答神醫前輩的救命之恩,但是冷屏實在是無聊了,便自己趁白羽不注意,偷偷地跑了出去。
回春谷的風景很好,入眼到處都是一大片的綠色,家家戶戶門前都會種有幾顆大樹,風一吹,花香彌漫。
呼吸到了新鮮空氣,冷屏整個人都感覺精神了不少,便沿著一條小路慢悠悠地走著。路邊的野花開得無比鮮艷,冷屏手癢得不行,鉆進林子里便開始采摘起來,不一會兒便采到一大束。
冷屏湊近鼻子聞了聞,既有獨特的花香,又有泥土清香,冷屏很有成就感地打算出去,突然,一個鬼鬼祟祟地身影摸了過來,背對著冷屏,在冷屏斜對面就開始解褲子,然后冷屏聽到了液體與葉子的撞擊聲。
遇到了這么尷尬的事情,冷屏想要打招呼的心瞬間就熄滅了,乖乖地窩在灌木里等待他走遠。冷屏無比感謝這茂密的草叢,足以讓她躲避。
然而那人卻并沒有迅速離開,而是鬼鬼祟祟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往山上走去。
冷屏沒有興趣看他去哪里,見他走遠,便迅速鉆出林子,回到了老頭家里。
回去的時候,慕言之還沒有回來,冷屏把手里的野花束成一束,放在床頭,還開心地聞了聞。
今天慕言之和老頭回來得比較晚,并且兩人都是一副喜上眉梢的樣子。
“哈哈哈,言之,你的天賦這么好,不如就就在這回春谷內如何,我把我的畢生所學全部傳授給你!”
“多謝前輩厚愛,只是家中還有親人在等待,實在是不便久留。”
“那真是可惜了……”
“……”
兩人剛剛走到家門口,冷屏便迎了出來。慕言之連忙把她提進屋里,皺著眉頭說道:“你身子還很虛弱,不能吹風。”見冷屏一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的表情,慕言之就知道她又沒往心里去,便說道:“你就算不為你自己著想,你也要為你肚子里的寶寶著想。”
冷屏凝重地摸了摸還沒有顯懷的肚子,表情嚴肅了不少,慕言之才放心了一些。
冷屏剛剛開始知道自己肚子里有小生命的時候,有一種很新奇的感覺,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冷屏的心里爆炸開來,覺得自己想要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他,為了他自己愿意付出一切。
慕言之抬眼便瞥見床頭的野花,心里氣得不行,摟住冷屏的腰就在她的屁股上打了幾下,有一絲懲罰的意味。當然對冷屏來說不疼,但是還是讓冷屏有些羞憤。
“有話不能好好說,干嘛打人!我又不是小孩子……”
“我好好說你聽得進么?”慕言之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冷屏的腦門,無奈地說道:“小孩子都比你聽話,說好的不要出去吹風呢!”
兩人唧唧歪歪半天,才在白羽的呼喚下,出去吃飯,剛剛坐下,冷屏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從老頭院子里出去,隨口便問道:“這個人是誰啊?”
老頭看了眼那門口,嘆了一口氣說道:“他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的名字叫林子度,父親在采藥途中墜崖身亡,只剩下他母子兩個,只是這孩子自小便對醫術沒有興趣,反而對毒物有興趣。毒術對我們醫者來說,就是敵人一樣的存在,所以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歡他,連帶著也不喜歡他母親,一年前,她的母親中毒身亡,所有人都說是他害死了他的母親……村子里的人對他就更加排斥了……有時候小孩子看見了他都會對他扔石頭……”
這一個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慕言之和老頭還是天天泡在地下室,聽慕言之說,是老頭決定指導他的醫術,這是好事,冷屏自然不會阻止,只是每天呆在房間里很無聊很無聊很無聊……
幾天之后,冷屏終于獲得了慕言之的許可,可以出門逛逛了,但是要穿四件衣服外加一件披風,還得戴著帽子……不過這還是阻擋不了冷屏想要出門的熱情。
冷屏在慕言之嚴格的目光下,冷屏在這個大夏天,別人穿一兩件甚至不穿衣服的情況下,穿上了四件衣服外加一件戴帽子的厚披風……
在慕言之去了地下室之后,冷屏撒丫子就跑出去了,順手還把老頭家劈柴的刀給順出來了。
冷屏準備來射鳥,在做好一把簡易弓箭的時候,冷屏已經大汗淋漓了,但是她還是泰然自若地穿著四件衣服一件帶帽子厚披風。
冷屏瞄了瞄準頭,將弓箭微微調整了幾下,便開始狩獵了。
一個上午下來,冷屏收獲頗豐,射到了五只鳥兒一只兔子。冷屏提著獵物回到了老頭家里,心情特別好,今晚終于可以吃頓肉了……
冷屏打算自己親自弄這幾只野味,這五只鳥兒當中,有一只白色的鴿子,冷屏在給它拔毛的時候忽然在它的腿上發現了一只小竹筒,冷屏有些囧,她好像把人家的信鴿給射下來了……
冷屏把小竹筒放在桌子上,打算等慕言之回來,認錯……然后再讓慕言之想辦法!
等冷屏把這幾只野味料理的差不多的時候,慕言之和老頭子回來了,兩人又是那種有說有笑的狀態,冷屏興沖沖地將她一天的成果拿給兩個人看,慕言之難得地夸了夸她,冷屏高興地瞇起了眼睛……
“夫君,今晚你下廚……”
“好。”
慕言之跟著冷屏進了廚房,老頭子一個人在桌子上,咪了一口小酒,然后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小竹筒,老頭子還以為是那個老家伙給他來信了,高興地打開來看……結果……
“是誰!竟然敢害我族人!”老頭大吼一聲,氣的目眥盡裂。
慕言之和冷屏聽到了,連忙跑了出來,冷屏看到老頭手里的竹筒,便說道:“這只竹筒是我在山上打獵是獵到的一只白色信鴿腿上帶著的……”
老頭狠狠地瞪著慕言之和冷屏,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鬼手自認待你們不薄,你們為何要做出這種事情!”
“這上面寫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不用狡辯,為何我們族人世代生活在這里都無人打擾,你們一來,便帶來了土匪!不是你們還有誰,難不成我的族人自己害自己不成!”老頭說著,將小竹筒扔給了慕言之。
慕言之打開竹筒匆匆看了一眼,上面說外頭人員已經集合完畢,隨時可以攻入回春谷奪寶,問毒是否已經下好了。
慕言之和冷屏對視一眼,慕言之連忙說道:“前輩,這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怒極之下,鬼老頭哪里還聽得下她們的解釋,無論他們說什么都是狡辯,當即祭出幾根閃閃發亮的銀針,一手射向了冷屏,慕言之帶著冷屏往邊上一躲,知道此時說什么也沒有用了。
慕言之飛身過去跟老頭打在了一起,只是用巧勁制住了鬼老頭的身體,拿起桌上一個饅頭堵住了鬼老頭的嘴巴,無奈地說道:“前輩,得罪了。若不這樣做你根本聽不下我們的話。”
老頭還在掙扎,面色漲的通紅,嘴里“唔唔”地叫喚。
“前輩,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就您的族人,而不是在這里誣陷我們。”冷屏說道。
“不知前輩可有仔細看這封信”,慕言之拿著信遞給老頭,“上面說到了對所有人下毒,先不說我們三人到底有沒有□□,就說對所有人下毒,我們怎么下毒?這里所有人家里都有水井,食物也都是自己家里種出來的,再說這幾天我們一直在您家里,我們有沒有出去過您難道不清楚么?而且若是我要屠村,根本不需要借助外力!”
此時老頭慢慢冷靜下來,他其實聽到□□就有一個猜想,只是不能確定,這個時候,越想越覺得林子度很可疑,村子里的人都討厭他,時常侮辱他,打他罵她,一個月前,他的母親死了,所以他便想要向全村子的人報復……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還有,幾天前他還跟自己說他母親雖然是自殺,但是卻是被別人逼死的,他希望自己可以讓那些害死他母親的人得到懲罰,那時自己是怎么說的?說沒有證據,就不要亂說……所以他就自己設計一場復仇么?
見老頭慢慢冷靜下來,慕言之拿掉他嘴里的饅頭放開了他。
“我要去看看林子度現在在做什么!”老頭說道。
老頭匆匆往林子度家里走去,結果撲了個空,又在他家里找出了許多可令人渾身無力意識卻又無比清醒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