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慕言之看著手上的藥方, 有些驚訝, 這的的確確僅僅是一份普通的養身方子, 他皺起眉頭, 有種被耍了的感覺。
那個領路的男子見慕言之面色不好, 在他旁邊看了看慕言之手中的藥方, 說道:“鬼爺爺又任性了。”
慕言之轉頭看著他,隱隱有些發怒的跡象,那老頭竟然拿冷屏的命開玩笑!
那男子說道:“鬼爺爺這樣就表示這病他可以治,不過要等他先睡醒, 所以就先讓她養著……你如今只能先去采齊這些藥物, 先讓你妻子吊著口氣,等鬼爺爺醒了,就開始醫治。”
回春谷的所有人身體素質都不錯,而且有鬼手圣人坐陣, 哪怕是知道冷屏得的是瘟疫, 也沒有多少忌憚, 鬼蓮甚至還空出她自己的房間給冷屏,慕言之很是感激。
得知冷屏的病可以治好, 慕言之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他握住冷屏的手,一只手放在冷屏的腹部, 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如果能母子平安最好, 如果不能, 只能忍痛舍棄這還未出生的小生命了……
拜托鬼蓮照料冷屏之后,慕言之便背著一只藥簍便上山采藥去了,白羽跟屁蟲一樣也跟了過去。
慕言之研究醫術已經有幾年時間,以他過目不忘的天賦,基本上所有的草藥不論多么偏僻的,他都能夠辨認出來,所以這個藥方里的幾味偏僻的草藥,倒也沒有難倒慕言之。
白羽屁顛屁顛地跟在慕言之后面,看慕言之采的草藥的形狀,也幫著他一起采了起來,說道:“慕大哥,如今冷姐姐治愈有望,你也可以松一口氣了。”
這幾天慕大哥從來沒有笑過,一直都是眉頭緊鎖,渾身籠罩著冰冷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而且這段時間讓慕大哥憔悴了許多,眼底青黑,下巴尖得仿佛能刺傷人。
還記得幾天前冷姐姐還好好的時候,慕大哥每天臉上都帶著微笑,就像是初夏的陽光,暖洋洋的很是溫柔,而這幾天就像是一下子入了冬,讓白羽打了個寒顫。
慕言之直起身子,難得的對著這個陪了他一路的少年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道:“嗯。”
白羽見他敬佩的慕大哥對自己笑了,心里瞬間感覺冰雪融化,恢復了生機,臉上笑得更歡了。
一個下午,兩人就采夠了草藥,回去了。
慕言之放下藥簍就進屋看了一下冷屏的情況,慕言之知道這種病會讓人痛不欲生,所以他事先喂冷屏喝了一些他自己煉制的迷藥,副作用較少,對人體也無害,所以冷屏現在還是昏睡著,臉色有些蒼白。
慕言之沾了一些水在冷屏的嘴唇上,然后開始為她煎藥。
晚上,喂冷屏喝了藥之后,慕言之便守著冷屏,坐在凳子上瞇了一會兒。
直到第二天早上,鬼老頭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屋子,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還打了幾個哈欠,吼了幾嗓子之后,活動活動身子骨就往廚房走去。
走到廚房,看到正在廚房一邊煎著藥一邊劈柴的白羽,老頭子嚇了一大跳,大聲說道:“你是誰,在我家干什么!”
白羽嚇了一跳,手里的柴刀差一點劈到自己腿上,嚇得他一下子丟了手里的刀。看到鬼老頭站在廚房門口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白羽心里正在醞釀的怒氣一下子煙消云散了,他連忙對老頭作揖,有禮貌的說道:“前輩好!昨天來治病的是我嫂子,我是陪同我大哥前來求醫的。”
老頭頭疼地拍了拍腦袋,他還真不記得昨天有誰來求醫,他不是喝醉了一直在睡覺么?看他說的不像假的,難道昨天真的有人來求醫?
老頭轉了轉眼珠子,咳了兩聲,笑著說道:“那位病人現在何處?老夫要去看看。”
白羽連忙將他帶到了慕言之和冷屏所在的房間,老頭往里頭看了看,床上躺著一個女子,旁邊坐著一個正在打盹的男子,老頭擺擺手,輕聲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白羽連忙回去繼續煎藥劈柴。
老頭又往里頭看了看,打算趁著那男子在睡覺,好好診斷一下那女子的病癥,心里才好有個底。老頭輕輕地貓了進去,一步一步終于來到了床頭,他伸出手就要去把脈,忽然一只手猛地抓住了老頭的手腕,力氣大得都快要把老頭的手骨都捏斷了,老頭疼得哇哇直叫。
慕言之見是老頭,連忙放開了手,歉疚地說道:“前輩,對不起,我以為……”
老頭揉著手腕氣的跳起來,說道:“對不起有用么,對不起能讓我的手不疼么,你以為什么呀你以為!老頭子我好心想要為你媳婦把脈,你竟然……”
慕言之連忙再次道歉,又拿出他自己配置的藥酒,想要替老頭抹上藥,結果被老頭一把拂開,慕言之垂了垂眼眸,想著老頭是神醫,家里什么藥沒有,應該不會稀罕他,隨即便將手里的藥酒收起來,再次道歉。
忽然老頭鼻子嗅了嗅空氣中的藥酒味,驚喜地問道:“你把你手里剛剛的東西拿出來!”
慕言之有些疑惑,但還是拿了出來,遞給老頭。
老頭打開瓶子嗅了嗅,神色難掩興奮。慕言之一直叫了他三四句,他才回過神來,輕咳兩聲,問道:“什么事?”
“還請前輩為內人把脈!”慕言之說道。
老頭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我要是治好了你媳婦的病,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好!”慕言之眼睛都沒眨一下便急切地說道。
老頭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去替冷屏把脈。半晌,老頭神色凝重地問道:“她是在哪里染病的?”
慕言之看著老頭嚴肅的神色,知道瞞著未必是好事,便直接說道:“實不相瞞,在下乃是從大瀝而來,如今大啟半數百姓都已經染病,大夫們研究數月,皆無所獲……醫者仁心,在下懇請前輩救救大啟百姓。”
老頭看著慕言之許久,嘆了一口氣,說道:“這病數年前也曾經在大啟發生過,當時幾乎死亡了數以萬計的百姓,老夫我研究半年才得出一張藥方。只是藥方只有三味藥,這幾味藥幾年前都是大啟常見的藥材,但是當時全國百姓全部到處這三味藥,哪怕是病已經好了,大家也都在挖掘用來預防,所以這三味藥在大啟幾乎絕種……在大瀝我倒是沒有怎么見過這幾味藥,估計是地域問題,不過要是找起來,肯定能夠找到,只是需要時間,我可以暫時控制她的病情,那你這夫人……不知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還有她腹中的胎兒,肯定活不了,就算活了下來也注定一生病痛,生不如死……”
慕言之連忙讓老頭將那幾味藥的名字,還有形狀,適合生長的條件全都告知,這才拜托老頭看護冷屏幾日,握著冷屏的手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這才急匆匆地背著背簍找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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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一只灰色信鴿又飛回了大瀝皇宮,帶回了可以拯救大啟百姓的藥方。
皇帝大喜,出動全國之力開始尋找這幾味藥,同時也向出使衛隊發出消息,盯著大啟的兵力動向,以防他趁機開戰。
有解藥的消息立刻在百姓只見蔓延開來,所有人的臉上都出現了希望之光,所有百姓開始瘋狂地尋找這幾味藥。
這天,在大啟一條陡峭的山壁上,一個衣裳襤褸的人影正一步一步往下爬,沾滿了泥垢的臉上,一雙閃閃亮的眼睛緊緊盯著離他腳下不遠處的一株血紅色的小草。
這是他的最后一味藥了,前兩株一株是在一個大湖中間的小島上采到的,一株是在巨蟒洞邊采到的,為此他與巨蟒搏斗了一番,弄得全身泥垢,衣服也到處都被樹枝劃破了。
就像老頭說的,藥基本上都被采光了,只有別人采不到的極其危險之地才有可能能夠尋找到幾株。
慕言之手里握著一根樹藤,一點一點地往那株草藥靠近,十寸,五寸,三寸,兩寸……忽然,慕言之腳下的石塊一松,整個人維持不了平衡,被樹藤拉著往另一邊晃悠。
慕言之這幾天到處奔波,基本上都沒怎么合眼,心里只想著快點找到藥材,快點回去……
慕言之看著理他一會兒近,一會兒遠的血紅色草藥,眉間露出一抹疲憊。握著樹藤的手也松了松,整個人的重量拉著他往下滑行了幾米,又被他穩住了。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還等著他回去救呢!
慕言之仿佛看見了冷屏就在那株草藥邊上朝他招手,說道:“夫君,你看我好了呢,活蹦亂跳的……”
慕言之看著頭頂那株草藥,咬著牙,用已經鮮血淋漓的手掌一步一步往上爬,腳也在石壁上找著落腳點,一步,又一步,那株血紅色的草藥終于近在眼前了,慕言之一鼓作氣將草藥一拔,借力蹬了一腳山壁,翻了上去。
慕言之躺在地上不停的喘氣,眼皮重的快要睜不開眼睛,他強撐著一口氣,終于回到了鬼老頭家里。他整個人臟亂得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之前還只是青碴的胡子已經冒出來了。
他將藥簍遞給鬼老頭,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老頭,老頭只得親自去熬藥,熬完藥,又見鬼蓮給冷屏喂了藥,慕言之還是強撐著坐在冷屏旁邊看著她,時不時把把脈。混合著鮮血和泥土的臟手在冷屏白嫩的皮膚上留下了幾條痕跡。老頭趕了他幾次了都趕不走,讓他去洗干凈也不理,知道看冷屏的脈象平穩了不少,方才一頭暈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