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并沒有正面回答白露的問題,而是笑著反問道,“你覺得呢?”
其實她和白露一樣,都不想去老年家拜年。
可是,即便他們分家了,年老爺子和年老太太卻依舊是他們的長輩。
如果他們不去年家的話,這趙家村的唾沫星子估計都能把他們一家給淹死了。
“好吧。”白露垂下了頭,有氣無力地說道。
新的一年,大好的心情就這么被破壞了。
等到白露回到房間的時候,年子富和林氏都已經穿戴整齊了。
這二人身上穿的,也是谷雨給他們做的新衣裳。
“爹、娘,新年好呀!”白露笑著朝年子富和林氏作了個揖。
“好、好!”年子富憨憨地笑了兩下,眼睛卻沒有從林氏的身上挪開。
暗紅色的窄襖卡在林氏的腰間,不張不揚,襯得林氏越發溫婉。
而她懷中的小滿不僅一身全紅,還帶著一頂大紅色的虎頭帽。遠遠看去,像極了年畫中的福娃。
許是小滿聽見年子富笑了,便也“咯咯”地笑個不停。
林氏看著手中軟軟糯糯的面團子,眼中浸滿了溫柔。
“娘,你今天真妹!”白露忍不住贊嘆道。
“那這丫頭,竟會哄娘。娘都快三十歲了,那還有什么美不美的。”林氏嗔怪地看了白露一眼,可眼中的笑意卻是怎么遮也遮不住的。
身為女子,哪有不愛美的呢?
即便林氏已經是四哥孩子的母親了,卻也仍舊不能免俗。
又過了一會兒,文洋便也從房間里出來的。
他身上穿得是一件青灰色的長袍,頭發以竹簪束起,干凈中帶著幾分精致,簡潔中又還透著幾分儒雅。
白露覺得,用“文質彬彬”、“氣宇軒昂”這兩個字來形容文洋,真的是一點兒也不為過啊。
頭一次,白露竟發現自己的這個大哥竟生得這樣不凡。
文洋被白露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輕聲道,“小妹,我這樣弄是不是不太好看啊?”
“哪有?”白露搖了搖頭,一臉崇拜地說道,“大哥,你簡直帥爆了。”
“啊?”文洋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明白白露話中的意思。
“大哥,我是說你生得太俊了!”白露笑著解釋道。
“小妹!”文洋低下頭去,本就有些泛紅的臉竟越發得紅了。
沒多久,谷雨便端著早飯過來了。
“爹、娘、白露、文洋,快別站著了,趕快來吃飯吧。”谷雨催促道。
等一家人都坐在飯桌上的時候,白露才發現谷雨身上穿著的還是去年的衣裳。
“姐,你怎么沒換新衣服啊。”白露奇怪地問道。
“我、”谷雨笑了笑,支支吾吾地說道,“我這衣服又沒壞,干嘛要穿新的呢?”
事實上,因著林氏和白露都病了,所以這大半個月來,谷雨忙得是熱火朝天。
她也只有在晚上大家都睡覺的時候,才有空趕幾件新衣裳。
至于自己的衣服,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去做。
只不過,她的這個解釋顯然是沒人會信的。
“谷雨,這些天真的是辛苦你了。”林氏有些內疚地說道,“本來,你們的新衣服應該是由為娘的來做的。”
“娘,你說什么呢。”谷雨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地說道,“這些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呀。”
有沒有新衣服對谷雨來說,真的一點兒也不重要。
能過上現在的這樣的日子,她就已經知足了。
更何況,看著爹娘和弟弟妹妹們穿著自己親手縫制的衣服,她覺得比自己穿新衣服更加高興呢。
“閨女。”年子富看了看谷雨,聲音也有些哽咽。
因著谷雨的年紀比文洋和白露都大,所以這些年里,年子富給谷雨的關心就相對少了一點兒。
不知不覺中,他忽然發現自己的閨女已經長大了、也懂事了。
文洋倒是沒有說話,只不過,他的眼睛里也閃過了一絲自責。
如果不是白露提醒,只怕他倒現在都不會注意到谷雨穿著的還是去年的衣服呢。
白露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谷雨身上的衣服,不由分說地就往房間里跑去了。
“白露,你干什么去啊?”谷雨叫道,“快過來吃飯啦。”
“你們先吃,我等會兒就過來!”白露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房間。
她從衣柜里掏出了那件被大寶撕成兩半的衣裳,拿著針線便縫了起來。
因著白露從來沒有做過針線活兒,所以衣服上還是留下了一串并不整齊的針腳。
白露看著手里的衣服,有些沮喪地垂下了頭。
吃好飯的谷雨見白露還沒有下來,只好噔噔噔地跑上去找白露。
“白露,你在干什么呀?”谷雨沒好氣地說道,“要是再不出門的話,可就來不及給爺奶拜年了。”
說完,谷雨便推開了門。
房間里,白露正垂頭喪氣地抱著懷中的衣服。
“白露,你怎么了?”谷雨疑惑地看向了白露,記憶里,她的這個小妹還沒有這么落寞過呢。
“姐……”白露沒想到谷雨會忽然進來,趕忙將手中的衣服藏了起來。
“白露,你手里剛剛拿地是什么啊?”谷雨好奇地問道。
“沒、沒什么。”白露搖了搖頭,起身便想將谷雨推出去。
可谷雨卻一把抓住了白露的手,“快說,你藏的是什么,可不許瞞我。”
白露沒說話,只閃開了身子,示意谷雨自己去看。
“這是?”谷雨拿起床上的衣服,不可置信地說道,“給我的?”
白露點了點頭,卻又嘆氣道,“原本是想給你個驚喜的。可是上次大寶來得時候,不小心將這件衣服撕破了。我又不會補衣服,所以……”
聞言,谷雨仔仔細細地看了一眼手中的衣服,果然在腰線處有一串不太密集的針腳。
“像蜈蚣。”谷雨實話實說道。
“姐,”白露嘟了嘟嘴,有些不開心地說道,“你也笑話我是不是?”
“我哪有。”谷雨拍了拍白露的肩膀,笑著道,“我很喜歡!”
“真的?”白露的眼中閃過了一抹亮光,可這抹光很快就熄滅了,“喜歡也沒用了。這衣服被我縫成這樣,肯定是不能穿了。”
“誰說的?”谷雨搖了搖頭,轉身從柜子里取出了剩下的半塊浣花錦。
她拿著浣花錦在衣服上比量了一下,仔仔細細地裁出了一塊布,又飛快地將布縫在了腰線之處。
“你看,怎么樣?”谷雨將衣服在白露面前抖了一下,無比得意地說道,“是不是看不出來了?”
“何止是看不出來了啊。”白露接過了谷雨手中的衣服,無比驚嘆地說道,“這簡直就是化腐朽為神奇啊。姐,你怎么這么厲害啊!”
那藕荷色浣花錦嵌在衣服中間,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違和。
“油嘴!”谷雨又拍了白露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著道,“好了,你快出去吧,我要換衣服了。”
“哎。”白露應了一聲,在震驚中離開了屋子。
她一直都知道谷雨的刺繡手藝非常好,卻沒想到她竟能將絲線用得如此出神入化。
不出片刻,谷雨便從屋中走了出來。
看著煥然一新的谷雨,白露不禁呆住了。
此刻的谷雨身著鵝黃色的衫子,裊裊婷婷地立在門口。
膚光勝雪,雙眸似星。
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隨意只用一根綢緞綁起,隨意地垂在了腰間。
如玉的臉頰上還浮著兩陀淡淡的紅暈。
“白露,你看什么呢。”谷雨微微垂眸,眉眼間,竟還透著一股水鄉女子特有的溫柔婉約。
“姐,你好漂亮啊。”白露忍不住贊嘆道。
“胡說什么。”谷雨嗔怪地看了白露一眼,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這才和白露一起走了下去。
飯廳了,還在喝粥的文洋看見了這樣的谷雨,險些被嗆了一下。
他咳嗽了兩聲,不可置信地說道,“大姐,你……”
“嗯?”谷雨見大家都看向了自己,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這衣服是不是太招搖了?要不,我還是把它換掉吧。”
“別呀。”白露攔住了谷雨,笑著道,“姐,你這么漂亮,干嘛要把衣服換了啊。”
“是啊,大姐,你簡直是太漂亮了。”文洋贊同地點了點頭。
說完,文洋和白露似是怕谷雨會改變主意,忙一左一右地挽住了她。
架著她便往門外去了。
年子富和林氏跟在這三個孩子的身后,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谷雨這丫頭,還真是長開了呢。”林氏感慨道。
“這丫頭,和你年輕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的。”年子富將林氏攬在懷里,目光中滿是深情。
林氏順勢靠在了年子富的懷中,眼波流轉間,顧盼生輝。
一路上,趙家村的人無不用艷羨的眼神看著這一家六口。
人人都覺得這年家老三自從分家單過了以后,改變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呢。
如今,他們也算是揚眉吐氣了。
等到年子富一家人到達年家老宅的時候,老年家的人還沒有睡醒。
許氏揉了揉眼睛,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誰啊?”
可一秒,她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老、老三?”許氏有些不確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