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嬰眉心皺的更緊,卻抿了唇,冷聲道:“繼續(xù)走。”
“主子”坐在車轅邊上的衛(wèi)鈞猶豫了一下,低低喚了一句。
“繼續(xù)。”無視衛(wèi)鈞的猶豫,夏侯嬰淡漠的聲音里多了一絲不容違抗的冷厲。
聽罷,衛(wèi)鈞垂了視線,剛揮起馬鞭,卻發(fā)現(xiàn)那輛馬車上竟又下來了一道穿著絳紫色華麗錦袍的頎長身影。
“主子,是殷姑娘和國師。”再次開口,這次衛(wèi)鈞的語氣里并不是猶豫,而是一種困惑。
挪動在地圖上的手指忽而停了下來,夏侯嬰挑起眉梢,偏轉(zhuǎn)了眼珠。在這種時候聽到殷荃或者顧樓南的名字,他都不會感到任何意外,可這兩個名字同時出現(xiàn),就實在有點令人無法理解。
遠遠的瞧見衛(wèi)鈞,殷荃正欲向前,卻被顧樓南按住了肩頭。
“你干嘛?”盡管肩頭上只有他一只修長如玉的手,可殷荃卻覺得好似被千斤巨石給壓迫著,一時間動彈不得。她斜挑目光朝上瞥了眼,發(fā)現(xiàn)一臉笑意的顧樓南正一瞬不瞬的瞧著前方駛來的馬車,看不出他究竟在想著些什么。
“別急”顧樓南說著,一雙狹長的鳳眸始終定格在夏侯嬰所在的馬車上,淡橘色的唇一如他總蒙著通透流光的眸子,幾分涼薄幾分戲謔。
肩頭好似被鷹爪強行鉗制,殷荃瞧著身邊那唇角微微上挑,神色難測的男子,蠕動了一下嘴唇。而就在此時,對面原本已經(jīng)開始加速的馬車忽而緩了下來,伴隨車輪緩慢轉(zhuǎn)動直至停止的聲響,一霎白亮如冰雪般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下,正是夏侯嬰。
“微臣也是受人所托,故而斗膽在此攔截王駕,還請端王見諒。”顧樓南說著,兩道彎月牙般的鳳眸瞇成兩條細細的縫,看不見其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神色。
并不理會他恭敬的言辭,夏侯嬰冷然的視線在他那只始終未曾從殷荃肩頭拿開的手上掠過,眉目含霜。
盡管兩人之間隔著些距離,可殷荃仍能清晰的感覺到從對面那冷月清輝般男子身上飄散過來的陰森寒氣。
幾乎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殷荃想向后退,無奈肩頭始終被顧樓南鉗制著,她是動也動彈不了,想說話,可面對夏侯嬰那副明顯誤會了什么的寒氣逼人的幽深黑眸,她又不知道要怎么開口。
以她對所有狗血套路的了解,她幾乎可以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夏侯嬰那高冷貨一定認為自己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被國師的美色所惑,從此變成了國師派,然后只要顧樓南那廝再表現(xiàn)得曖昧一點,親近一點,bang,這誤會就算徹底坐實了!
正歪歪著,顧樓南果然朝她湊了湊,那兩片淡橘色的唇幾乎要貼上她圓潤如珠的秀巧耳垂。
“你甘愿冒險出城追他,他對你的態(tài)度好像也不那么熱切,不如拋棄他,從了我如何?”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足以令在場所有人都聽的真真切切。
此言一出,衛(wèi)鈞和龐班不由雙雙看向自家主子,可夏侯嬰?yún)s好似什么都沒聽見般,月下勁松般的身影永遠都那么筆直,仿佛這世上根本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令他為之妥協(xié)屈服。
遠遠的瞧著夏侯嬰幽黑如冷泉深淵般的淡漠神色,殷荃忽然皺了眉。
她本來也沒期待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這會聽了顧樓南的建議,她突然就有些動搖,卻更惱怒。
“從你妹!我跟你又不熟!快把你的爪子從我身上拿開!”低吼出聲,殷荃說著抓住他手腕,與此同時,佇立對面的雪白身影忽然如電光般急掠過來,緊接著只見銀光一閃,一截絳紫色泛著朦朧光暈的華麗袖口飄然零落,如染了紫羅蘭的飛雪,撲簌簌打著旋兒緩緩散落。
回過神來的時候,殷荃已經(jīng)貼在了夏侯嬰胸前。
嗅著他身上的仿佛沾染了晨露的松竹氣息,她抿抿唇,狠狠捏了自己一把。
會痛,看來不是做夢。
思及此,她回頭望一眼飛揚漫天的紫色碎布,心尖不由一顫。
這朵高嶺之花的手法還真是,簡單粗暴啊
“哎哎,好險好險,若非微臣躲的快,這一條手臂,怕是要斷送了”不知何時已經(jīng)與夏侯嬰拉開了距離的顧樓南抬起手臂朝那短去一截的衣袖瞥去一眼,十分惋惜的喟嘆:“真可惜,我還挺喜歡這件衣服。”
“本王也覺得可惜,可惜方才那一下,沒能斬斷你那只手。”將懷中人推開至一旁,夏侯嬰淡漠的聲線冷硬如冰刀,裹帶著刺骨寒風,直射向?qū)γ骀移ばδ樀男镑饶凶印?
“真是可怕的表情”顧樓南說著皺了眉,緊接著忽而挑起唇角,風一般朝來路的方向駕著通體漆黑的馬車閃入林間,末了,還不忘沖身后的殷荃大聲道別:“殷姑娘,你還欠我一個條件!可別忘記了!”
太陽你個圈圈叉叉!欠你妹!你丫不是說只要跟我一起來就行了?!!怎么還欠一個條件!!尼瑪,這是無中生有!是惡意離間!
聽著顧樓南那痞氣十足的聲音,殷荃眉心皺緊,瞪住他駕車前奔的方向癟起了嘴。
夏侯嬰本來就有點誤會,這會被那廝這么一通嚎,她還有洗白的機會嗎?!
思及此,殷荃小心翼翼的朝旁邊偷眼瞧了過去,只見夏侯嬰挺拔如勁松般的身影始終望住前方,淡漠的神色似乎比從前更加冷硬疏離。像尊玉雕般一動不動沉默的佇立在那里,周身透著股生人勿近的森冷氣息。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這回真的生氣了啊啊啊,這可怎么破?!
獻吻?還是,獻身?!
尼瑪,誰來告訴她她到底要怎么破!!
瞅著一語不發(fā)面沉如水的夏侯嬰,殷荃糾結(jié)的想扯頭發(fā)。
“為何會跟他在一起?”正左右為難著,耳邊忽然傳來冷月清輝般漠然冷淡的語調(diào),語調(diào)不含任何起伏任何情緒,平靜的像冰層下毫無波瀾的湖面。
呃高嶺之花連質(zhì)問也這么與眾不同別具一格么?
從旁看著他棱角分明線條流暢的下顎,殷荃轉(zhuǎn)了一下眼珠。
如果她說是碰巧,會不會被夏侯嬰一巴掌拍死?
低頭暗忖著,未及她開口,夏侯嬰忽然轉(zhuǎn)過身來,一雙幽暗的黑眸在她身上定格,眉心鄭重似有一絲幾不可見的淡淡褶皺。
“不想說便罷,龐班,你先將她送回去,酉時前在百里塘會合。”說著,夏侯嬰拂袖便走,卻被殷荃死死抱住了胳膊。
“你這混賬傲嬌貨!我說還不行嘛!我跟那丫是在你家后門碰上的,至于他怎么會路過你家后門這種事你得問他。之后他告訴我你要前往蒙部,我就借他的馬車追過來,所以才會跟他一起出現(xiàn)在這里。總之他說的那些話你別信,我跟那廝不熟,那廝就是個喜歡趁人之危、趁火打劫的無恥之徒!”一股腦的說完,殷荃整個人幾乎吊在夏侯嬰半個身子上,像是生怕自己稍微一不留神松了手,懷中的人就會趁機逃跑般。
“你松手”手肘被她胸前的兩團肉不斷擠壓著,夏侯嬰動動唇,聲音已不似先前冷然。
“那你得先答應(yīng)我你不會趕我走,不會一聲不吭就自己偷偷溜走!”抬起頭,殷荃望向他,淡紅的嘴唇微微撅起,如星子般璀璨的黑眸內(nèi)染著一絲埋怨,卻也暗含一抹懇求。
見此情景,衛(wèi)鈞和龐班開始雙雙看風景,總覺得今天的天似乎特別藍,樹也特別的綠,呼吸一下,真是清新好空氣!
嫣紅的菲薄唇線抿直又松動,盡管夏侯嬰并沒有應(yīng)聲,可殷荃卻知道,這已經(jīng)是他所能給出的最好反應(yīng)。
松了手,她有點戀戀不舍的從他身上挪開。
“你遇見他時,他可坐在馬車里?”垂落視線看向她,夏侯嬰開口,語氣已不再僵硬。
“沒,他就站在那里唔,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他似乎是一開始就等在那里”回憶著,殷荃摩挲著下巴,眉心顯出一個小窩。
聽罷,夏侯嬰并不打斷她,只專注的望住她陷入思索的神情。
顧樓南知道他今日奉命前往蒙部與戍邊大將軍沈信會和,共商退敵之事。照殷荃的說法,倘若他特意等在那里,那必定是府上發(fā)生了什么足以令他特意在那里停留的理由。思及此,他看向殷荃的眸光遽然深邃了幾分。他不在府上,那能令顧樓南在那里停留的理由,似乎也只有一個。
“你可是做了什么?”眉心微蹙,夏侯嬰瞧著仍舊深陷沉思的殷荃,淡淡開口。
聞言,殷荃抬頭,沖他眨眨眼,有些不解。
做了什么?她能做什么?!
她也就也就在夏侯嬰房門口堆了三大筐馬糞
這這
尼瑪!這種事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不得把自己切吧切吧剁了拿去澆花啊!!
糾結(jié)歸糾結(jié),殷荃卻也不得不有些贊同夏侯嬰的猜測。
倘若顧樓南出現(xiàn)在那里不是巧合,而是因為嗅到了馬糞的味道那,她這次真的是很罪過
不過內(nèi)庭和外庭再到院墻之間的距離那么遠,他當真能嗅到么?尼瑪他是蒼蠅么
“顧樓南的嗅覺好么?”小心翼翼的開口,殷荃皺著眉問道。
“如果能嗅到幾條街外屠戶殺豬散發(fā)的血腥氣算作嗅覺好的話”夏侯嬰面無表情的應(yīng)聲,顯然對顧樓南這位國師大人完全沒有任何好感。
“夏侯嬰”僵硬的勾唇笑笑,殷荃縮著脖子用幾乎聽不到微弱聲音低低喚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