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詩雅很快被人抱著送進了醫(yī)院。
沈怡安不知道她具體的情況,因為警察也來得很快,她被帶到了警察局。
一男一女兩位警察負責(zé)對她進行錄口供。他們提的問題看著都很正常,但問題和問題之間環(huán)環(huán)相扣,很容易就讓人跟著他們的思維去走。
虧得沈怡安心里雖然很恐懼,但人還算冷靜,而且她確實從頭到尾沒有過害人的念頭,所以不管他們怎么問,她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話。
連著拷問了一個多小時,他們終于放過她了。
沈怡安一個人被單獨留在房間里。
不停轟炸的男女聲突然間變成了繡花針落地都能聽見的安靜,沈怡安很不習(xí)慣,心里忐忑到了極點。
他們馬上就要離婚了,蕭子騰還會管她嗎?
應(yīng)該會的,他不是那種無情無義的人。
可沈怡安對此沒有多少信心,因為最近的蕭子騰變得很異常,不能用以前的表現(xiàn)來推理。
除了蕭子騰,還有誰能幫她的忙?
好像沒有了。
沈怡安頹然靠在椅子里,失神地看著面前的桌子。
不知道何詩雅怎么樣了?孩子有沒有保住?
像是回答她的問題似的,沈家明來了,怒氣沖沖而來。
“我以為你只是不懂事,沒想到你這么惡毒!就算你再不喜歡何詩雅,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弟弟,你怎么就能這么殘忍把他給殺了?”
何詩雅的孩子沒有保住!
沈怡安眨了眨眼睛,覺得身上越發(fā)的沒力氣,甚至連為自己辯駁的力氣都沒有。
耳聽著沈家明越罵越難聽,沈怡安終于忍不住了,怒吼一聲:“夠了!”
沈家明被她突然而來的反抗給震得愣住了。
“別說我從來沒想過害何詩雅,就算有,沈家明你有什么資格來指責(zé)我?我媽媽死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可憐的女人跟著你吃了多少苦又給了你多少的溫柔和關(guān)心?我奶奶在鄉(xiāng)下受罪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她是十月懷胎忍著可怕的疼痛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還一把屎一把尿?qū)⒛憷洞蟮娜耍肯衲氵@種狼心狗肺的東西,上天給你兩個女兒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你還想有兒子?你做夢去吧!”
“你——我打死你這個賤人!”
“你動手試試看?這里是警察局,有監(jiān)控攝像頭,我會立馬告你故意傷害。”
沈家明悻悻地收回手,氣得五官都扭曲,氣息更是像牛一樣喘得厲害。
沈怡安瞪大眼睛,倔強地看著他。無意間,看到了他的幾根白頭發(fā)。她愣了一下,突然心里一酸。他們還能這樣互相指責(zé),互相折磨多久?
歲月從來都不饒人!
“沈家明,你不相信我也沒有辦法,但是我沒想過傷害何詩雅。是她自己突然沖出來,說因為我在你面前胡說八道,所以你對她的態(tài)度變了。我說我沒有,可她不相信,苦苦地糾纏還要抓我的臉。我們一個拉扯一個想掙脫,她自己不小心滾下了樓梯。你是當(dāng)事人,你應(yīng)該很清楚,我從來沒在你面前提過何詩雅這個名字!一次也沒有!”
那天,自己確實想給何詩雅找個合適的身份,可沈怡安直接打斷了他。最后,他們確實沒提到何詩雅的名字。
“別以為這么說我就相信你了,是你把她安排到我身邊,想利用她來算計我的,是不是?”
“我一開始確實動過這個念頭,因為你們害死了我媽媽,害死了我奶奶,我恨你們。可是計劃還沒開始,我就后悔了。我不想把自己變成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媽媽和奶奶都不希望我那樣,所以我放棄了。何詩雅所做的一切,完全跟我沒關(guān)系。”
沈家明狠狠地磨了磨牙。“沈怡安,你跟你媽一樣,都是賤人!”
“沈家明,你罵我可以,但你不能罵我媽!像你這種拋妻棄子的男人,有什么資格罵我媽媽?如果不是你,她那么好的人一定會幸福一輩子,而不是早早地沒了性命!”
“你以為林紓雅有多冰清玉潔嗎?她都是我的女人了,心里還裝著別的男人,你以為她是什么貞潔烈女嗎?”
沈怡安大吃一驚。難道,媽媽喜歡的人根本就不是沈家明?而是因為被沈家明玷污了清白,這才不得不跟他在一起?
“那是因為你恬不知恥地占有了她清白的身子,讓她未婚先孕,不得不嫁給你這個禽獸!”
“那又怎么樣?沒結(jié)婚就跟男人上-床,只能說明她是個不要臉的賤人!”
沈怡安氣得失去了理智。這里沒什么可利用的工具,她直接搬起坐著的椅子就朝沈家明砸過去。
沈家明力氣不小,不僅把椅子給奪了,還將沈怡安推得跌倒在地上。
警察走了進來,阻止了這場父女之間的鬧劇。
他們說了什么,沈怡安一個字都沒聽到。她只是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腿,將臉埋在膝蓋里默默地哭泣。
她心里好疼,替媽媽疼。
……
蕭子騰沒出現(xiàn),但派了易學(xué)謙前來。
“蕭總說,他會保你沒事。但你必須在這上面簽字,并且離開江城。”
沈怡安看著又一份遞到面前來的離婚協(xié)議書,呆呆地坐了一會兒,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拿起筆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沈怡安搖搖頭,像個魂魄不齊的軀體似的靠回椅子里。
易學(xué)謙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拿著東西出去了。
等他抓住門把的那一刻,沈怡安又叫住他。“你能不能幫我問問他,我離開江城前,可不可以跟他一起吃頓飯?就在幸福花園那個房子,我親自做一頓飯,可以嗎?”
兩個人好歹是一場夫妻,就當(dāng)是吃一頓散伙飯吧。這頓飯之后,他們再也沒有關(guān)系了。
“我會如實轉(zhuǎn)告。”
“謝謝。”
蕭子騰的辦事效率很快,幾個小時后,沈怡安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出警察局了。不是保釋,而是完全洗脫了嫌疑。
證據(jù)顯示,何詩雅在滾下樓梯前就吃了打胎藥,并且買通了醫(yī)生,偽造撞擊導(dǎo)致流產(chǎn)的假象。
也就是說,她不僅失去了孩子,還要面臨牢獄之災(zāi)。
沈怡安得知真相后,許久也沒能動一下。
徐清蓮是這樣,何詩雅也是這樣,怎么就能為了自己骯臟的目的而犧牲肚子里的孩子?十月懷胎,母子連心,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夫人,走吧。蕭總在幸福花園等你。”
沈怡安立馬轉(zhuǎn)頭看他,眼睛微微睜大。“他出院了?”
“他的身體還遠沒康復(fù)。可是他固執(zhí)地要回到家里修養(yǎng),段院長也奈何不了他,只能隨他了。”
“哦。”
易學(xué)謙拉開后座門,讓她上車。
沈怡安搖搖頭,關(guān)上車門,上了副駕駛座。
從警察局到幸福花園,大概有二十分鐘的距離。
沈怡安靠在座位里,想到兩個人從此分道揚鑣,心里就跟被刀割似的,疼得她呼吸都困難。可她不想讓易學(xué)謙發(fā)現(xiàn),于是從頭到尾都轉(zhuǎn)頭看著車窗外,兩只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一個人的時候,就是左手握著右手取暖。
她突然想起在哪里看到的話。
恍惚間,又想起冬天的時候,自己氣血不好,蕭子騰將她的手腳按在懷里溫暖的畫面,頓時眼淚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抬起手臂,裝作撥弄頭發(fā),悄悄地將眼淚擦去。
終于,車子慢慢地靠近幸福花園的大門。
沈怡安仿佛看到以前挽著奶奶從這道門進進出出的情形,心里更酸楚得厲害。
等車子到了樓下,她更忍不住想起那天自己追到樓下跟蕭子騰表白的畫面。
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結(jié)束吧。至少,他們之間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
沈怡安這次大大方方地擦去眼淚,推門下車。
“謝謝了。你先回去吧。”
易學(xué)謙點點頭,倒車離開。
等他走了,沈怡安掏出鑰匙來開門。突然想起,家里恐怕還沒有準(zhǔn)備食材。于是轉(zhuǎn)頭又出了小區(qū),直奔菜市場。
等她拎著大袋小袋走到樓下,一抬頭就能看到二樓窗戶的人影。不過,一眨眼,人影又不見了。
沈怡安苦笑著打開門,一步一步踏上樓梯。
總共二十級樓梯。
但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放慢了動作,所有的不舍都在這緩慢的步子里。
終于,她到了門口。騰出手來,拉開了防盜門。
站在門檻石上,看著熟悉的環(huán)境,沈怡安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但最后,她還是咬牙忍住了。
蕭子騰坐在沙發(fā)里,腿上還放著筆記本電腦,敲敲打打,神情很專注。
“我來了。”沈怡安小聲地說。
蕭子騰聞聲抬頭,靜靜地看凝視她。
沈怡安幾乎以為他下一秒就會吐出一句“傻愣著干什么?還不到爺懷里來”。可是什么都沒有,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蕭子騰抬眼看了一下墻上的掛鐘,淡淡地道:“你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沈怡安一怔,繼而苦笑。但她什么都沒說,拎著食材走進廚房,關(guān)上那道推拉門,埋頭忙碌。
也許,這是自己最后一次給蕭子騰做飯了。
帶著這個想法,沈怡安將所有的能耐都發(fā)揮出來,想為他做一頓最好吃的飯。
就當(dāng)是,為他們的愛情和婚姻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吧。
大概一個小時的時間,沈怡安就把飯菜都準(zhǔn)備好了。
五菜一湯,共六道菜。再加上兩碗香噴噴的白米飯,擺了滿滿的一小桌。
沈怡安又拿出兩只紅酒杯,各倒上半杯葡萄汁。本來想開紅酒的,但是蕭子騰的身子還沒康復(fù),還是不要沾酒比較好。
“過來吃飯吧。”
蕭子騰合上電腦,洗了手坐到餐桌邊。
沈怡安捏著那杯葡萄汁,看著對面冷峻的男人,揚起一抹淡笑。
“蕭子騰,我知道你并不想聽我嘮叨。但是對不起,請允許我再打擾你一會兒。雖然我們的婚姻結(jié)束得有點太快了,快得出乎我的意料。但不管怎么說,你曾經(jīng)給過我最美好的回憶,我很感激。也許,我以后都不會再踏上江城這片土地了。也許有生之年,我們都不會再見到彼此了。那么,祝我們都能找到更適合自己的人和生活吧。祝你幸福!”
她捏著酒杯主動傾身去碰他的杯子,然后將杯中的葡萄酒干了。
“嗯。雖然沒有酒的味道,但是我覺得比紅酒好喝。你嘗嘗,真的很不錯的”
沈怡安抿著嘴角笑,眼里盡是水汽。可她笑得很燦爛,只是那雙美麗的眼眸似乎隨時都會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