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倩說這些話時確實是情真意切的，甚至帶著一點點的抱怨，那種微妙的情緒并不明顯，像是被緊緊藏匿在她這番激昂正義言辭中的一息風，從她眼睛某一個眨動的瞬間飄出來，我卻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確實是真心向著我，為我鳴不平。

我想，韓謙是不是也感受到了這抹微妙的情緒，所以他才看向了她。

韓謙的目光落在譚倩身上，譚倩也及時感受到了，她瞟了韓謙一眼，然后就迅速地移開了目光，眼皮低垂，嘴角瞬間繃緊，而且，她的右手垂在身側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衣角，這是我注意到的小動作。

她在緊張。

不會因為白牧野犯錯被韓謙罵，而且韓謙氣場太強，罵人時還不近人情，所以她有點怕韓謙吧？

只一瞬間，她就又放松下來了，韓謙也移走了自己視線。

被譚倩這么一打岔，白牧野質問韓謙多管閑事的問題自然也就糊弄過去了，無論韓謙出于樣的感情或目的來幫我，某種意義上來說，譚倩算是幫他解了圍，這事連親媽都看不下去了，別人站出來打抱不平自然也也沒什么奇怪了。

不知道白牧野有沒有考慮過譚倩所說的這些話，他聽完之后立即說：“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從來沒想過讓她跟別人。”

深情，且不容質疑的語氣。

他的眼神飄向我，接著說：“當然，前提是她愿意跟我。”

“倒還是個情種。”韓謙輕笑一聲，“別光賣嘴皮子，趕緊把手上事情處理掉，該娶回家娶回家，該給名分給名分，小子，夜長夢多這話聽過吧？別怪我沒提醒你。”

人的身份不同，說出來的話自然份量也不一樣，如果我沒理解錯誤的話，韓謙這算是在威脅白牧野嗎？那這個威脅的份量可重了，哪怕白牧野不了解韓謙的為人，也深知既然今天韓謙會插手管我這樁閑事，后續問題找他，他肯定依然會像今天一樣不會坐視不理，所以白牧野在聽到這話時，立即保證說：“謝謝您的提醒，我一定會盡快解決的，我不希望我的人生留有遺憾。”

韓謙很滿意白牧野的態度，又訓斥了他幾句，便把他打發走了，譚倩跟韓夫人打了招呼也跟著一起離開了。

“白家這小子還不錯，就是他那個爹不是個東西，而且他周圍的環境比較復雜，你要是跟了他，以后的日子可不一定好過，你可要想清楚了。”白牧野走后，韓謙私下跟我說。

他說的問題我何嘗不知道，只是就算我想跟他在一起，目前來看也只是奢望，至于以后更不敢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多想也沒用。”我努力裝作很輕松。

心里不是不沮喪悲傷，本來還以為他會很快跟江楚楚分道揚鑣，沒料到現在連孩子都有了，我現在腦袋里一團糟，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思考將來。

韓謙安慰了幾句，又說這是女孩子一輩子的大事不能馬虎，順其自然也行，別勉強，我真誠地感謝了他對我的一番維護和關愛，然后我上樓拿了東西，也跟著薛照離開了。

出了韓家的大門，就看見白牧野的車子停在不處遠，他靠在車門前抽煙，半垂著腦袋，目光落在腳尖處，不知道在想什么。

沒想到他沒走，聽見我們出來的腳步聲，他抬起頭，大喜，扔掉煙就小跑著奔過來。

“唐清……”他跑到我面前停下，看著我有點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我和他之間的甜蜜算起來屈指可數，卻拉扯至今不愿放手，我不知道我到底在堅持什么，這種堅持到底對不對，又將帶給我怎樣的打擊和傷害。

“我在車上等你。”薛照看了眼白牧野，然后就向不遠處的車子走去。

“你怎么還沒走？早點回去休息吧。”我現在覺得很累，感情上的事不想再說。

“我不放心你，想看看你。”他的聲音溫柔下來，伸手想觸摸我的臉，可伸到一半不知道為什么又縮回去了，我心里略略有點失望，他歉意地說，“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我會尊重你的任何選擇和決定，包括……放棄我。”我搖搖頭，在說出這句話心如同針扎般地疼。

道歉有什么用啊，已經傷害到我了，我除了接受還是接受，除非我果斷離開他。

“不！不會！”他慌了，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堅定的語氣令人溫暖，“我不會放棄你的，愛你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夢想，也最艱難，但我絕對不會放棄，絕對不會！”

“現在說這話還為時過早。”

如果江楚楚生下的孩子被證明是他的，那他愛我的這個夢想只能破碎，我也不會去拆散他們的三口之家，成全他們或者會造成我一生的遺憾，但是強行爭奪會讓我感到羞恥，道德可以違背，但還是得有條線，若越界了，那真是十惡不赦了。

“你是不是決定離開我了嗎？啊？是不是？”他搖晃著我的肩膀語氣有些激動地問。

“暫時，先分開一段時間吧。。”我抬頭直視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將這話流暢地說出來。

分開，先緩緩，靜觀事態，再決定，但我依然會等他，直到看見懸崖無路可走，而現在，江楚楚懷孕了，我不能再橫在這里當一個不光彩的小三兒，我還是要愛我自己和我的名聲。

他的眼中滿是慌亂的痛苦，讓我心痛，也讓我憤怒，既然不想和我分開，為什么不給我們留有退路？現在江楚楚懷孕了，我還有選擇嗎？除非那個孩子不是他的，可是到底是不是，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只能等江楚楚生下孩子去做親子鑒定，這是八九個月之后的事了。

“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暫時分開？”

“你有孩子了，你現在是一名父親了，你可以不是個好丈夫，但是，你必須是一個好父親。”這就是我給自己劃的那條道德的線，我已經走到這條線的邊緣了，再不脫身，就真的十惡不赦了。

“你是不是聽了我媽那些話，所以不相信我，開始擔心自己的將來了？”

“就算我擔心，有錯嗎？”

“不可能出現那一天的！我既然選擇了你，這輩子都會堅定自己的選擇，你擔心那個孩子會成為我和江楚楚之間的紐帶？好，我來處理，我特么自己的終身幸福還比不上一顆受精卵重要嗎？”他的情緒又失控了，聲音越來越大。

“你要干什么？”我嫉妒江楚楚，甚至怨恨，可是那些殘忍的事我是干不出來的，也不希望白牧野會干。

“掐死那個孩子，然后和你在一起！”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大步走了。

我愣了一下，趕緊快步追上去，“白牧野，你別沖動！”

他不理我，臉色鐵青，腳步飛快。

“白牧野，你別逼我了，好嗎？你如果做出什么不可換回的事來，只會將我推得越來越遠，你明不明白？”他走得太快了，我只能小跑著跟在他的身后。

他還是不理我，幾步走到車子邊，然后就鉆進車子，又把車門關上了，我透過窗戶玻璃看到的只是他冷峻的側臉，帶著濃濃的疲憊感。

他啟動車子，車子從我面前像離弦的箭一樣沖出去，轉眼就沖出幾十米。

看著他遠去的方向，我心里好像突然缺失一塊什么東西。

哪想他躥出幾十米后突然來個漂移大轉彎，車子又調頭駛了回來。

準確無誤地停在我面前，搖下車窗玻璃，對我說：“上車！”

嗯？我不解地看著他，他解釋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帶你去驗證一下。”

沒多說什么，我跑到后面跟薛照打了聲招呼，然后就上了他的車子。

他一路上什么話都沒說，表情冷得讓我不敢直視，有好幾次我想說點什么打破死寂，可是終究沒張開嘴。

去的地方是他所住的小區，車子直接駛進了地下車庫，到了他的停車位處。

停好車，下來。

他什么話都沒說，站在他的車子前面的過道上四下張望，好像在找什么。

前天晚上，我就在這個位置處心痛了好久，心痛到絕望，最后離開。

我從薛照的家開車半個小時來到他這里，可是和他只是相隔幾層樓的距離，卻被生生地阻在這里無法跨越，這會白牧野就站在我的面前，我一伸手就能抱到，可是仍感覺像是相隔了一個銀河系，我們之間人潮洶涌，想擁抱仍很艱難。

悲傷來襲，我垂頭一頭嘆息。

“跟我來。”白牧野的目光落在一輛紅色的轎車上，正是江楚楚的，那天晚上停在這里，現在它依然在這里。

我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最后停在江楚楚的車子面前。

他的目光沉沉地，像是烏云在翻涌，抬腿狠狠地踢了一腳那輛車子：“馬達，心機還不少！”

見我不解，他解釋，“這就是一個障眼法！她把車子停在這里，就是為了阻止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讓你看到誤會，現在明白了嗎？她就是個心機表！”

是這樣嗎？這么說來那天晚上江楚楚真的不在，是我誤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