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從腰里抽出腰刀抵住我的脖子問我:“那兩個在哪兒?”
我想了想,明白了,他不知道那一個已經死了,一個不知去向。我四下里找著,我想找那自稱是貢布的黑影子,但是四周的雪地上卻是空空的,不見什么黑影子。
他又問我:“你上師的行旅在哪兒?”
我指給他看行旅,他就過去翻弄起來。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但是看不怎么清楚,他從火堆上抽出一根沒燒完的樹枝,照著行旅在那兒翻找。他問我為什么行旅好象少了許多,我就把多吉次加不知去向的事跟他說了,他半信半疑,還是不停地找著什么。
我對他說:“你要找什么?”
他不理我繼續翻找著,終于沒找到他要的。這時天已經很亮了,他把燒完的樹枝扔在雪地上。
惡狠狠地問我:“老禿驢寫的書在哪兒?”
“沒有書!”我都有點煩了,已經燒了的東西怎么還是不停的問呢!
“怎么可能?”趙仁增不屑地看著我,
他用刀柄在我頭猛撞,我看見他那腰刀刀耳上刻著三個字:貢布贈。
我想書大概是貢布要的,他活時就一直想要書,趙仁增是受他委托索書的,但我不知道這趙仁增現在還要書又有什么用,如果友貢布沒死,那書許能醫治貢布或別的什么大用,但貢布已死,還問書作什么呢。
我緩和了語氣跟他說:“施主!書確已經燒了。”
趙仁增把眼一瞪說:“那書很重要,老禿驢不可能隨便燒掉。”
“吞彌·索朗旺堆上師是當著你面燒掉的,你是親眼看到的。”
“他應該還有一個抄本,燒了怎么行,他自己還要用呢!”
“書是吞彌·索朗旺堆上師寫的,書中的精要上師當然記得,上師又怎么會自己要用呢?再說上師已經圓寂轉世去了,怎么會用這書呢?”
趙仁增看了我一會兒,忽然嘿嘿地笑了,他摸摸我的光腦門說:“你這小禿驢,看樣子真不知道。”
我看著他,我感覺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有點古怪,我倒是真想多知道些。不過我又覺得不知道也罷,反正我馬上就要了斷了。我想好了,找個機會用刀子了斷了這塵世的苦惡之源。
趙仁增又說:“索朗旺堆是秘宗的高僧,他想要星光奪舍,那樣他就可以繼續活在這個塵世中了,所以他要找一個半死的青年人。”
我怒道:“吞彌·索朗旺堆上師是得道高僧,怎么會貪戀塵世呢?”
趙仁增嘿嘿笑著說:“萬一死后是空無呢?如燈滅,象道家所說是氣散,氣散歸于無,活佛也怕萬一如此啊!”
我更怒了:“那是你們無知漢人的妄言,人死怎么會是如燈滅呢?人死后自然會有轉世,轉六道中按各自的功德轉成人鬼畜地獄或是天神阿修羅。你們漢人無知,專信外道邪說。”
他看了看我,輕蔑地說,“活佛自然比你懂的多,但是活佛也沒有十成把握確定真是六道,而非象道家圣人所說虛無。我們那活佛臨死時終究還是動搖了,他要多吉次加去給他找一個半死半活的人,他就可以用獨家秘宗星光體奪舍奪取他的身體。”
我氣得用手指著趙仁增:“你。你……”卻說不出話來。
我聽到多吉次加、半死半活的人,我就無話可說了,我這才完全明白了,多吉次加為什么那樣鬼鬼祟祟的出去,我還以為找草藥,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死活不肯說,但聽趙仁增對上師的輕慢我還是不能容忍。
“上師只是肉身死了,并未真圓寂。”趙仁增口氣越來越輕慢。
我怒道:“你們這些外道漢人,象吞彌·索朗旺堆大師死便是圓寂,怎么說死了卻沒有圓寂呢?”
趙仁增看著我說:“索朗旺堆上師的魂魄附在那只獼猴身上,只要等到一個合適的人就可以奪了他的軀體。我們要書,我們可不管愛惜生靈,學會了星光奪舍,想奪誰的身體就奪誰的身體,這樣我和貢布就可以永世活在世上,永不會死去,哈哈!哈哈!”趙仁增說到高興處心花怒放。
“你……你……”我還是氣得說不出話來,我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事九成是真的,許多疑團被他一說就全清楚了。
“那只獼猴呢?我要去拜拜上師。”趙仁增輕慢地說。
我說:“獼猴已死。”
“噢!”趙仁增沒有細問,繼續說,“貢布也只是身體死了,他魂魄附在鳥獸身上,可以離開鳥獸自由來去,但只能離開鳥獸片刻,這也是從上師那里學的,我們跟上師學的只是靈魂出竅,卻不會奪舍,現在我們就差一步了,書!書!最后一步在書上,你明白嘛?”趙仁增看著我,他很得意他的話在我這里引起的驚恐。
趙仁增邪笑起來,他看著我說:“我也要學奪舍大法,就可以永生不死了,哈哈!老了走不動了,只要去奪一個軀體就可以繼續活在世上,哈哈!榮華富貴算什么啊!哈哈!高官厚祿算什么。”
趙仁增越說越高興,他興奮地又在行旅中找尋起來,嘴里還喃喃不止說:“吞彌·索朗旺堆也要書,他軀體死后,他記憶不全,生前細微的思慮他自己也只有看看書才能記得起。”
我坐在雪地里看著他翻行旅,他翻了一會就問:“多吉次加是朝哪個方向走的?”他抽出刀子頂著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我們一同睡的,但醒來時就只剩我一個了,全然不知他從哪里走的。”我又說,“他拿走了所有可以便賣的的東西,有些是我們平日在帝京攢的,有些是上師的遺物,還有一顆琥珀珠是圣上要我們帶去給拉薩高僧的,他全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