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著多吉次加去哪里了,是不是被外面那只妖孽害了?我一直在哆嗦,連經也念不出了,我翻了一下我們的行旅,發現一些值錢的東西都沒了,連皇帝要我們帶給向巴旺杰的那對琥珀珠也剩一顆了,一直挨到天明,也沒見到多吉次加回來。
正月十三多吉次加已經多日未歸,我想他是跑了,他大概怕我也把他殺了,其實我殺不了他的,或者他是怕上師的魂魄會斥責他。我整日尋思我怎么辦?我一個人要帶著幾頭駱駝走回西藏是不可能的,回碌渠廳也不可能了,看來我除了等死外,沒其它辦法了。
我們喇嘛教徒自然不畏死亡的,死亡只是一種輪回而已,只是我道行不深,善果未正,輪回也不會有什么好的業報,想到這些我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這幾多日,每夜都有那只妖怪在我帳篷外徘徊,嚶嚶學人說話,但還是聽不明白它要說什么。
正月十四我早上從帳篷里出來,卻發現雪地上寫了一行字,我辯認了半天,字跡模糊,這可能是半夜里誰寫的,被風一吹就模糊了,我想這是不是多吉次加回來過,給我寫了什么,費了半天終于還是認出了那行字的內容。
我嚇得暈了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臉上熱乎的,睜開眼睛,一匹駱駝在身在舔我的臉,這是一匹掙斷了韁繩的駱駝,其實現在只剩兩匹駱駝,有一頭在倫珠死的前天夜里凍死了,多吉次加又帶走了兩匹。
我爬起來了,看看雪地上的那行字,那字已經無影無蹤了。
“給我你上師的書”
我猜不出這是誰寫的,是趙仁增嘛?只有趙仁增一直要上師的書,但是上師的書已經燒掉了,是當著他的面燒的,他還搶去了兩頁,那怎么還要書呢?而且上師也沒有給我們留下什么書啊!
我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但是我決定不去想了,我應該自斷才好。是的!上師已經圓寂了,倫珠被殺了,多吉次加跑了,我也回不了西藏也回不了碌渠,除了自斷,我別無它路可走。
但我想等到夜間再見見上師的魂魄,自從倫珠被殺后他就只來過一次,雖然這樣,我還是想試試再見上師一面,求他寬恕。
我當時就是這樣決定的,一切都準備好后,我把兩匹駱駝放了,把上師的遺物都拿出來看了看。多吉次加跑時帶走了所有值錢的東西和一些食物,上師貴重值錢的也被他拿去了,連那兩顆琥珀珠也拿去了一顆,另外一顆滾在毯子下面才未被他拿走。
我拿了一把刀子,我修為太淺,若我坐不化自己,就只能用刀子了。那天夜里,我在帳篷外面點起一堆火,然后照以前的樣子在帳篷里打坐念誦,這已經多日來第一次認真打坐念誦了。
夜深后,那個黑影子又在帳篷外面徘徊了,我有點哆嗦,我不能不承認,我見到鬼魅妖孽還是忍不住會戰栗,難以自持。但是那影子并不靠近我,它似乎生來就不能靠近活人,我一點觀察出來了。
到后半夜,沒見上師來。我想他是不會來了,我原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于是我起身對著靈魂之鄉拉薩方向拜了幾拜,就蟠腿坐下,靜了靜心,我開始緩緩呼吸,隨后一點一點減少吸進的氣,增加吐出的氣,慢慢的我的心開始發慌,但我不理會這些,繼續減少吸進的氣,慢慢的我的意識也開始模糊,我知道一會兒我就可以了斷了。
但是我還沒有了斷離開塵世,我的意識忽然清醒,我發現自己站在雪山之上,四周寂靜無人,天地萬籟空無。我回望山下,看見我們的帳篷,還透過帳篷看到了我自己坐在帳篷里已經半死。
我想還沒有死,我坐在雪山頂上打坐,等待自己的肉身圓寂。過了好一會兒,我的肉身還沒有死,我有點不耐煩了,就從雪山上下來,輕飄飄地飄到帳篷前面。我在帳篷外面又碰上那個黑影子了,這次我湊得近,看清楚了那黑影子很象人形,他看見我飄過來的魂魄,又看看帳篷里坐著的肉身,也被嚇著了。
我用我心問他:妖孽是何方來源。
他也用心回我:我是貢布,為上師的書而來。
我有點吃驚,貢布不是死了嘛,我們試過,他應該是真死,怎么又為上師的書而來?
我又用心說:你已死,書已燒。
不料貢布用心說:我沒死,吞彌·索朗旺堆上師也沒死,只有倫珠死了。
我一驚,不料這一驚把我驚醒了,我在帳篷里心突突狂跳,頭暈目眩,但是我知道我想坐化已經不成了。調整了一下呼吸,定了定神,我拿起旁邊的刀子對準自己的心口,正準備刺下去。
我聽到外面有人的聲音,已經到了帳篷外面,還沒等我站起來走出去看,趙仁增已經鉆進了帳篷。他看我拿著刀子以為要砍他,就一把把我掀翻在地奪了刀子,他把我拖出帳篷,踢了我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