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逍遙殿走出來后,何琳便帶著任峰返回她與鄭易河在逍遙峰的住處。
此地名為箭竹峰,因山峰一層疊一層,外貌酷似箭竹而得名。
不過與逍遙殿不同,鄭易河顯然不喜歡太過奢華的東西,所以只是在箭竹峰頂蓋了幾座宅院,供他自己和諸多弟子住宿。
箭竹峰雖然也在逍遙峰的群山之間,但距離逍遙峰卻足有數十里,并沒有在逍遙峰的宗門大陣之內,倒是鄭易河自己設置了幾個陣法,以防止有人在高空突襲。
所以飛到半山腰處之后,任峰幾人便沿著箭竹峰的螺旋階梯緩緩向上。
這一路上,何琳還在嘰嘰喳喳的介紹著箭竹峰上的各處經典,但任峰和蘇傾兩人卻有些沉默。
事實上,從逍遙殿離開之后,任峰便一直在沉思中,倒也不是因為逍遙子要給他們父子立神像,而是因為逍遙子的態度。
從到了逍遙殿外邊開始,逍遙子便一直心事重重,三番兩次提到過逍遙峰覆滅后之類的。
甚至在任峰說了融元陣不足為慮之后,逍遙子依舊認定天元界很難逃過此劫。
逍遙峰作為天元界第二大門派,哪怕林重厄背叛,也不至于讓逍遙子如此喪氣,可對方一直如此,可就讓人很奇怪了。
隱約中,任峰算是看了出來,逍遙子當時似乎有所隱瞞。
應該是對方有其他渠道的消息,或者有著其他考量,所以才如此悲觀。
正沉思著,旁邊的蘇傾忽然靠近幾分,低聲道;“任公子,你不覺得逍遙掌門似乎有點未戰先怯?他是不是瞞著我們什么事情……”
“我們掌門怎么了?”前面的何琳湊了過來,好奇問道。
蘇傾卻瞬間閉上嘴,不再多說,而任峰亦是目光閃爍道;“沒什么,蘇兄方才說想要跟逍遙掌門討個長老當當……”
蘇傾一愣,何琳卻瞬間鄙夷道:“他是長生門的賊人,哪里有資格?”
一聽這話,蘇傾就頓時不樂意了,當即便惱怒道;“我早就說過不會和長生門同流合污,難道你忘了嗎?”
“那你也曾經在長生門待過!”何琳更加鄙夷:“你以前肯定做過很多壞事!”
“……”蘇傾頓時不再說話。
倒是任峰樂呵呵笑道;“何姑娘何必如此針鋒相對?若是沒有蘇兄,咱們當時也無法查證長生門那么多城池!”
何琳低哼一聲,又自顧自道;“他雖然戰力不錯,但……畢竟身份不夠好,就算咱們同意,宗門也絕對不會讓他來做長老!”
“身份不夠?那簡單!”天空上忽然傳來鄭易河的聲音。
任峰幾人回頭,便看到鄭易河與另外一名逍遙峰長老聯袂飛來。
到了近處,鄭易河在半空站定,笑道:“丫頭,我看你跟蘇傾小子挺般配的,若是你們能夠喜結連理,到時候蘇傾不就可以當上宗門長老了嗎?”
“……”何琳心中猛然一突,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惡狠狠的扭頭瞪著鄭易河,怒道:“師傅,你胡說什么?”
“我可不是胡說!而是掌門的意思!”鄭易河鄭重其事道;“既然你的噬靈之體和蘇傾的雷霆戰體能夠相得益彰,那你就必須珍惜這個機會!”
“若不然,未來蘇傾找到了伴侶,你難道還能天天跟他孤男寡女的在一起修煉?那合適嗎?”
“……”何琳目光一閃,一顆心卻沉了下來。
這個問題,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也為之煩惱過,只不過此刻被鄭易河說出來,何琳卻只覺得怪異無比,忍不住怒道:“他要不要娶妻,關我什么事?我……我……”
鄭易河又看向旁邊的蘇傾,笑道:“蘇小子,你雖然比何琳大了幾十歲,但我等武者沒人會在乎這些……”
“我就問你一句,此事你是否愿意?”
蘇傾一愣。
他怎么會不愿意?
雖然他和何琳的體質是絕配,但雷霆戰體對蘇傾的阻礙,并沒有何琳的噬靈戰體那么可怕。
再者說,這些日子里能夠和何琳、任峰共處,一方面是因為融元陣一事。而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蘇傾心底的那一份旖旎幻想在作祟?
以前他作為長生門弟子,就算有心,也不可能和逍遙峰的何琳有所瓜葛。
但如今長生門儼然是要毀滅天元界,蘇傾也已經在實質上背叛了宗門,哪里還會在乎這些?
只不過……他才剛剛背叛了長生門,貿然加入逍遙峰,還要迎娶何琳,出任長老……這些事情,怎么看都有些太過倉促。
正遲疑著,鄭易河已經重重哼道:“這么久都不回答,看來你是看不上我逍遙峰的長老之位,也對我家琳兒沒感覺了!”
“……”一旁羞的滿臉通紅的何琳原本只覺得無地自容,然而一聽到鄭易河這話,她心里卻忽然一顫,猛的抬頭看向蘇傾。
只不過與往日不同的是,何琳并沒有發怒吵鬧,目光中也只剩下幾縷幽怨……
亦是這一份幽怨,讓蘇傾心神為之一顫,腦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知道,若是這時候再不說些什么、做些什么,恐怕以后他就沒機會了!
熱血翻涌中,蘇傾微微咬牙,重重點頭道:“鄭前輩,我愿意留在逍遙峰,愿意成為長老,更愿意娶……更想娶何琳!”
“……”何琳眼中的幽怨頓時消散,心花怒放的同時,卻也再次被蘇傾那灼熱的目光燙到……
鄭易河則大笑道:“傻丫頭,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為師算是你半個父母了,如今天元界大劫在即,我們必須團結一切力量!”
“就算你為了天元界、為了師門的大局著想,就算是受點委屈,也必須得留下蘇家小子!”
何琳更加羞愧,低哼急聲,她一路小跑消失在螺旋長梯的頂端,聲音遠遠傳來:“師傅,我恨死你了!”
“哈哈哈……”鄭易河老懷寬慰,卻是從空中落下,拍了拍蘇傾的肩膀,笑道:“好小子!待會我就和柳長老一起去跟掌門說說……”
“多謝鄭前輩,多謝柳長老!”蘇傾急忙行禮。
鄭易河面色不悅道:“傻小子,還叫前輩?”
“呃……”蘇傾愣了許久,才硬著頭皮叫了幾聲‘師傅’,惹得鄭易河大笑。
亦是在這對‘翁婿’相認的時候,任峰則打量著一旁的柳長老。
先前逍遙子說過,當年他父親來天元界的時候,就和這位柳宗陽柳長老認識。
也是因為這位柳長老,逍遙峰后來并未對任良出手,反而多次在暗中相助。
同一時刻,那柳長老似乎也面色復雜的看著任峰。
沉默許久,柳長老才打破尷尬,問道:“方才我和鄭長老去見了掌門,他說你是任良之子?”
任峰點頭。
“十幾年了啊!那些往事,似乎還歷歷在目!”柳長老唏噓不已:“當年若不是你父親,我可就差點死在長生門手里了!”
“柳前輩何必自謙!”任峰笑道:“若不是有您相助,恐怕我父親也無法在長生門的追殺下逃離吧!”
“唉!”柳長老滿臉慚愧,擺手道;“老夫哪有那般本事!”
“你父親當年手中那么多道器,一個比一個厲害,在加上還有高人暗中相助,便是沒有我,他也能殺出重圍!”
“哦?還有高人暗中相助?”任峰有些好奇。
柳長老點頭道:“那時候我還是破虛巔峰,被長生門幾名破虛圍攻!”
“當時我無路可逃,所以到了鹿城附近的禁區,試圖逃離,卻陰差陽錯遇到你父親!”
“最開始的時候,你父親似乎并不能熟練運用道器!”
“但他說有位老前輩在他耳邊低語,告訴他使用方法,所以后來我們兩人聯手才能反敗為勝!”
“后來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長生門震怒,大索天下追殺你父親,結果卻連著吃了好幾次虧!”
“……”任峰微微點頭,目光卻看向遠方,思索著柳長老所說的話。
倒是柳長老在說完之后又是問道:“對了,你可知道你父親要去哪里嗎?你來天元界的時候,可曾遇到過那位高人指點?”
任峰從沉思中回過神,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柳長老,開口笑道:“我父親離開荒界之時,我才只有幾歲,懵懂無知,又怎么會知道?”
“至于高人……完全沒見過,也沒有你說的那個什么神秘聲音!”
柳長老面帶失望之色,嘆道:“罷了,老夫年紀大了,這幾年修為也再難精進,這些年就想著能到諸天萬界轉一轉,去會一會昔日老友……”
略作停頓,他又看著任峰道:“當然了,如果能夠找到指點你父親那位高人,說不定老夫的境界還能提升一點,你說對不對?”
任峰微微點頭。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個和任良熟悉的柳長老似乎有些奇怪。
按道理來說,如果見到故人之后,就算沒多少熱情,但至少也會關心一二,哪怕是姓情涼薄之輩,應該也不會一上來就問任良和那位神秘高人的下落。
當然了,這柳長老滿頭白發,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也許是糊涂了,說話的時候才會前后矛盾。
所以聊了幾句,任峰和柳長老都不再多說,而是與鄭易河、蘇傾一起步入箭竹峰頂的一處院落內。
院子里,先行跑回來的何琳正指揮著一些逍遙門的雜役收拾房屋。
待看到任峰時,她開口笑道:“任公子,這處宅院是我們箭竹峰最大的,就給你住吧!”
任峰微微頷首,倒是旁邊蘇傾疑惑道:“那我呢?”
何琳面色一紅,啐道:“你又不是逍遙峰的貴客,住對面的小院子!”
順著何琳的方向,任峰和蘇傾看向不遠處另一座宅院……事實上,那里有數座小院并排,似乎是普通弟子居住的地方。
苦笑一聲,蘇傾也只能嘆道:“小院子便小院子吧,反正晚上你一樣要過來跟我修煉!”
“……”何琳臉色更紅,狠狠橫了蘇傾一眼,扭頭就走。
倒是不遠處何琳的師兄弟此刻遠遠笑道:“蘇公子,琳師妹也住在那邊,還特意給你安排在隔壁呢!”
話剛落下,便又有一人叫道:“還有呢,師傅剛剛下了命令,說琳師姐好不容易嫁出去,一定要抓緊時間先把婚事辦了!”
“我剛剛偷聽到,師傅說咱們武者沒那么多繁縟禮節,還說什么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今天辦了!”
“……”蘇傾一怔。
怎么感覺鄭易河像是生怕何琳嫁不出去?
一時間,蘇傾倒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煩惱了……
這邊何琳的幾個師兄弟在鬧著蘇傾,而另一邊的任峰,則看向箭竹峰遠處的石林。
這石林盡是怪異之石柱,本是逍遙峰極為出名的一處美景。
不過此刻,先前和任峰交談的柳長老卻眉頭深鎖,正捏著一枚靈犀角在低聲說著什么。
心中微動中,任峰取出一枚陣盤,無形屏障悄然將周圍覆蓋進去。
下一秒,一道微不可查的絲線從柳長老的靈犀角中出現,迅速隱沒在正西方……
深深看了眼已經離開的柳長老,任峰沉吟片刻,才朝著蘇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