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嗚咽，撞的破爛門板也嘎吱作響，今夜多云，月光黯淡無比，一片漆黑之中，只能看見兩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一處。
杜婧迷糊中凍得哆嗦，穆黎只能把包袱里的全部衣服都拿出來給她蓋，然后在她身邊緊緊挨著睡覺。
好不容易才捱到天亮，穆黎起了身，去推杜婧。
于是兩個孩子又重新上了路。
她們問了城中許多店鋪，懇求一個收留，卻奈何杜叔背了個殺人罪名，很多人都怕惹火上身。
好不容易問到了一家肯收留的酒樓，在穆黎欣喜拉著杜婧進去的時候，卻見那伙計在掌柜耳邊低語了幾句，接著兩人就被他趕了出來。
商人者，唯利是也。
穆黎無法，只得帶著杜婧離開了平城，按她的想法是，去臨近的城池安頓。
兩個孩子無親無故，只能一路順著官道走。
所幸路上遇見一位老伯，好心駕著牛車送了她們一段，穆黎要拿銀子給他，他也不肯收。一把將銀子推了回去。
“孩子，我一把老骨頭，勉強還能自己弄點吃的，倒是你們兩個自己要一路小心。”
穆黎看著他有如刀刻般的皺紋，道聲謝后就收回了銀子。
她看著牛車遠去，直到杜婧拉了一下她才回過神來。
“走吧。”
這樣逃亡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還要忍受多久，本來就是個通緝犯，身邊又帶了個小的。
如此安穩行過兩日之后，終于是快到了。
一眼望去，雜草枯黃，城池輪廓隱隱出現在地平線上，透著一股子蕭條氣味。大片的荒原之上，土地也開始干裂。
一共四人，皆是男子，有老有少。他們衣著破爛，身形佝僂，在挖采顏色尚且新鮮的野草，一邊往嘴里塞去。見著兩個小孩子經過，凹陷的眼窩之中射出一抹精光。
杜婧隱隱有些不安，緊張拽著穆黎衣袖。
穆黎盯著這些人半點不肯放松，一只手伸進了包袱中，低聲安慰杜婧道：“別怕，就快到了。”
兩人暗中加快了腳步。
身后四人開始起身，有預謀般互相看了一眼，接著突然發力朝兩人撲去！
穆黎早有準備，將杜婧往旁邊一推，抽出一把小刀來，伸手一劃，在一名男子小臂豁開一個口子！
他大叫一聲向后退去，其他人也暫時不敢動彈了。
“你們想要什么？錢財？”穆黎沉聲問道，眼神卻在示意杜婧往她身后躲去。
被劃傷的那人啐了一口，惡聲道：“錢財要，你們的命也要！”
另一人道：“廢話少說，上次那個屁點大的還不夠我塞牙縫來著，老子都快餓死了！”
說罷四人一齊撲了上來！
“跑！”穆黎立刻點頭，拉上杜婧撒腿就跑。
然而兩個孩子，怎么跑得過身后四個成人！
穆黎當機立斷，對杜婧道：“不要停，去找城內守軍！”
杜婧嚇得拼命搖頭：“我不行的！”
“來不及跟你商量了，快速！”
穆黎推了她一把，而后撤步回身，將包袱狠狠一甩，砸在一人腿上，因著太久沒吃飯的緣故，這人瞬間被絆了一個踉蹌！
杜婧哭著回頭看了穆黎一眼，而后頭也不回的拼命往前跑！
兩人越過了地上之人，朝穆黎撲來。
她矮身一躲，再次刺傷一人！
原先跌倒的那人立刻又爬了起來，三個人一齊聚了過來，還有一個瘦高個正追趕著杜婧，眼看就要讓他追到了！
她心急如焚，手肘猛撞一人腰部，同時借勢躲過一人抓來的手，一腳踢在最后一人襠部，三人的包圍圈立馬破開一個口子！
穆黎揚手一拋，小刀瞬間飛旋出去，帶著寒涼光芒扎進瘦高個的小腿上！
此時她手上已經沒了武器，身后三人撲了上來，一人一只手徹底制住了她。
待還要掙扎時，一聲清脆響起，她臉上頓時感覺到一陣火辣辣的痛。
“好你個小兔崽子，竟然敢傷你爺爺！”打她的這人面頰凹陷，頭發枯黃稀疏。正是穆黎第一次傷的人。
黃毛摁著流血不止的傷口罵罵咧咧，走到瘦高個邊上，一把抽出了扎在他腿上的小刀。
鮮血噴濺，又是一陣咒罵。
黃毛帶著小刀回來，嘴角往一邊咧：“兄弟們，你們說怎么吃好呢？”
“先拆了她手腳！”
“骨頭拆出來，讓她曉得厲害！”
冰涼的刀鋒沾著粘稠血腥從穆黎臉上劃過，她一陣膽寒，嘴唇微微顫抖。
“怎么，怕了？”黃毛詭異笑著。
瘦高個扶著他的腿吃痛道：“另一個沒抓到，往城里跑了，還是先離開這里再說。”
“對，還有他們那個包袱，看看能不能搜出什么東西來。”
黃毛去拿了她的包袱，瘦高個就拖著腿在后頭，另外兩人架著她，讓她半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他們架著穆黎就打算離開。
食人之事，她向來只在歷史文獻中看過一些，未曾想今日卻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當真要結束在這里了嗎？
說不害怕是假的。
她頭腦飛速運轉著，希望能找到那么一點逃跑的可能。
然而，沒有。
正在這時，耳邊突然爆發一聲尖叫，腥熱的液體噴在她的臉上，右側立刻失去了鉗制！
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下意識就撈過邊上之人的手臂，腳步移位，一個巧勁兒就將他過肩摔在地上！
就這片刻功夫，嗖嗖兩聲箭矢飛過，黃毛和瘦高個都跟最先尖叫的那人一樣，一箭穿喉。
她看向箭矢來處，一人騎馬而來，身披戰甲，手挽大弓，飽含風霜的面容于威嚴中透著寬厚。
穆黎眼見他對著這個方向再次搭弓射箭，箭矢帶風，轉瞬即至，最后噗的一聲射中了她身后妄圖逃跑的人。
這是一位將軍吧？穆黎心想。
賀祝翻身下馬來到穆黎身前，穆黎當即行了一禮：“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不必多禮，起來吧。”
這時突然響起杜婧的聲音，穆黎抬頭看去，就見她一邊喊著“小馮子”一邊往這里跑，最后撲在穆黎身上，被她一臉鮮血的樣子給嚇哭了。
“這是別人的血，你哥哥沒事。”賀祝突然在一旁解釋道。
穆黎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而后多看了他兩眼，對這位將軍也心生好感。
賀祝沒再騎馬，一路跟著她們直到城內。
“你們為何獨自在外？”
穆黎搶在杜婧前面道：“家道中落，父母雙亡，特地帶妹妹來討個生活。”
賀祝沉默了片刻：“我府上可以收留你們做點活計。”
穆黎心中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