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理得很認真，鼻尖有細汗沁出。
尹星瞳的筆筒擺在桌角。有一支筆被她拿了出來，孤零零地放在一邊。
囡囡拿起那支筆，拼命想要放到桌角去。
尹星瞳的辦公桌是成年人用的，尺寸寬大。囡囡年紀小、身子矮，跪在椅子上的時候，完全就無法夠到桌角的位置。
可是，珍珠姐姐告訴過她，讓她收拾桌面的！
她絕對要把桌子收拾得干凈利落，才能不辜負珍珠姐姐的委托！
囡囡急得額頭冒汗，索性站了起來，小短手伸得直直的，去竭力地夠那只筆筒。
“囡囡——”
霍清夜眼神一凜。
他余光看見了囡囡的動作，卻根本就來不及阻止。
這個動作，對一個發育還不成熟的小孩子來說，太危險了！
“哎呀！”
下一秒，囡囡驚呼一聲，身體搖搖欲墜。
霍清夜一個箭步沖上去，一把抱緊了囡囡。
囡囡靠在霍清夜懷里。反應過來，怕得癟嘴要哭。
要不是剛才霍清夜動作及時，她就真要摔倒了！
“哭什么。”霍清夜皺眉，毫不留情地斥罵囡囡，“剛才做出那個動作的時候，你就沒想過自己會有多危險？你是個大孩子了，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如果你摔下來，你想沒想過，以后會有什么后果？”
囡囡也是一陣后怕，乖順地低頭：“爸爸，我錯了。”
“你是知道錯了，還是不想讓我再指責？”霍清夜冷哼一聲，“你……”
話音未落，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霍清夜的視線落在囡囡的后背上，眸光錯愕。
透過領口，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囡囡后背上布滿了淤青腫脹，皮膚狀態慘不忍睹。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誰敢對他霍清夜的女兒動手！
“囡囡。”霍清夜的聲音一下子冷了好幾度，“你的后背，怎么回事？”
后背？
囡囡費勁地摸了摸后背：“爸爸，囡囡沒事啊？”
“我是說。”霍清夜閉了閉眼，忍著怒意，“你后背上的傷。”
囡囡還是不明白，搖了搖頭。
咔嚓。
霍清夜徹底沒了耐心，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給囡囡看。
看見照片里嚇人的傷口，囡囡倒抽了一口冷氣，捂住嘴。
糟了。
她被打的事情，還是被爸爸發現了。
如果媽媽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遷怒于她的！
“我不知道，爸爸。”囡囡怯怯地低頭，撒了謊，“我真的不知道。”
“不可能。”霍清夜根本不信，冷聲說，“囡囡，不要對我說謊。”
“爸爸，我真的……”
囡囡徒勞地掙扎。
“囡囡！”
霍清夜猛地提高了聲音。
囡囡被他嚇了一跳，眼里頓時有了淚水。
看見囡囡的眼淚，霍清夜心一軟，語氣也軟化下來：“不要對我說謊，我說過了。你應該知道，說謊是不被允許的行為。”
“可，可是……”
囡囡用力搖頭。
她不敢說，她是真的不敢說。
“你可以不用說。”霍清夜看出囡囡的畏縮，深吸了一口氣，“你不用說，讓我猜就好。——囡囡，你是不是被白蕓蕓打了？”
他是怎么猜出來的？
囡囡瞬間震驚，結結巴巴地否認：“沒，沒有。”
她的語氣，分明是底氣不足。
他早就懷疑，白蕓蕓對待囡囡的態度并不單純。看樣子，他猜對了。
“我告訴過你，不要說謊。”霍清夜的語氣驟然低沉，“既然這不是白蕓蕓動的手，那你告訴我，到底是誰干的。”
囡囡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說：“是囡囡摔的。”
霍清夜擰眉。
不得不說，他對囡囡的答案有些失望。
“好吧。”靜默片刻，霍清夜拿起手機，“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打電話跟白蕓蕓核實一下這件事好了。”
囡囡瞪大了眼睛。
怎么辦？爸爸要打電話給媽媽了！
如果媽媽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怨她的。
她的確做得不夠好。如果她把傷口好好地捂住，就不會被爸爸看出來了！
都怪她！
囡囡沉浸在自責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霍清夜收起手機，淡淡問：“哭什么？”
“爸爸，爸爸不要問。”囡囡抽泣著搖頭，“求求爸爸了，不要問——”
霍清夜看著她，心軟了。
不可否認的是，他的確舍不得讓囡囡為難。
在他心底，囡囡大概是第二重要的女人。而排在第一位的，是……
一道清麗瘦削的身影，驀然浮現在霍清夜眼前。
霍清夜瞳孔一縮，霍然起身。
囡囡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怯生生地問：“怎么了，爸爸？”
“沒事。”
霍清夜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他怎么會在乎那個女人？他只是想要贖罪而已……他只是，幾年放不下她而已。
僅僅是放不下尹星瞳，能說明什么？這件事最多也只能說明，他對當年的事仍然耿耿于懷了。
沒錯，這些什么都不能代表。
霍清夜在心底安撫了自己幾句，逼著自己冷靜下來。
囡囡怯生生地問：“那爸爸，你還給不給媽媽打電話了？”
“不打了。”霍清夜頓了頓，語氣嚴肅地告訴囡囡，“但是囡囡，以后不管發生了什么事，你第一時間都要知會我。明白嗎？”
囡囡眼前一亮，趕緊點頭：“放心，爸爸，我明白的。”
“明白就好。”霍清夜頷首，“玩去吧。”
“噢！去玩兒嘍！”
囡囡歡呼一聲，跑到辦公室的角落里，興沖沖地玩耍起來。
看著她天真無邪的模樣，霍清夜嘴角松了松。然而下一秒，他又抿起了唇，視線陰沉。
不管囡囡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有些話，他都該跟白蕓蕓談談了。
尹星瞳送完資料，須臾回來。
看見囡囡開心的模樣，她忍不住笑了，臉色控制不住地柔和下來。
囡囡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她拿著一只玩具小汽車，用霍清夜的文件裝作跑道，嘴里嗚嗚嗚嘟嘟嘟地念念有詞。
尹星瞳看著她生龍活虎的模樣，不由失笑。
然而笑了幾秒，她嘴角的弧度收了收，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來。
小汽車往往是男孩子的玩物。會喜歡這樣的玩具，按理說來，囡囡的性格不該像現在這樣軟弱愛哭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