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難得來一回,晚上跟姥爺一個被窩睡吧!”
“好嘞!”
錢洪還沒吱聲,姥爺就主動提出了挽留,結(jié)果這正和錢洪的心意,不過緊跟在一件好事的后面,大舅卻問出了一個叫錢洪十分反感的問題。
“大宇呀,我聽說你媽最近跟一幫老娘們,聚在一起干外件了?”大舅此言一出,餐桌上的眾人好像都豎起了耳朵。
“是吧,反正每天晚上家里都一堆人。”錢洪仔細(xì)斟酌用詞之后,含含糊糊的回答。
“聽聽,一開始我還不信,爸,你大姑娘墮落成資本家了,開始在同事身上賓縫子了。”誰知大舅接下來的話更是難聽。
“別瞎說,小麗不是那樣的人,外面人胡嘞嘞,你這個當(dāng)大哥的怎么也能跟著湊熱鬧。”
“可是大宇剛才都說了,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
“大舅你誤會了,我媽不是賓縫,她只是在幫大家的忙。”感覺自己必須要說點什么了,于是錢洪就把筷子輕輕的放下,手肘拄著桌面,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
“我救了第三毛織廠的牛主任,結(jié)果人家非要報答,于是老媽就幫那些不方便送活兒的同事、鄰居要了一批外件,然后召集大家過來一起干,事后再一次送回去,這怎么能算是賓縫子?”
“你個小孩懂什么?外面都在傳,第三毛織廠原來一個活給5毛,現(xiàn)在你媽她們干就變成4毛五了,那五分錢去那了?這不是賓縫子是啥?”忿忿不平的大舅叫嚷起來。
“我不知道,不過第三毛織廠出車跑一趟沒有費用嗎?還有這個干活的報酬就不能變一變?干的人多就降價、干的人少就漲價,造船廠車間里面也就是這么回事吧?就因為少了五分錢就說我媽是資本家,那大舅你每天拉亞克力字,算不算是投機(jī)倒把?”
錢洪犀利的反擊開始了,一番話說得大家都愣在了哪里,連吃飯的動作都忘了,看著小大人一般的錢洪直出神兒。
“啪!小兔崽子,還輪不到你教訓(xùn)我。”惱羞成怒的大舅把酒盅往桌子上一頓,氣急敗壞的吼了起來,可是就在姥姥、舅媽預(yù)備要勸一勸大舅的時候,錢洪卻笑了起來,一邊笑還一邊重新拿起了筷子:
“大舅,我可不敢教訓(xùn)你,我只是就事論事,如果我的話叫你不舒服了,那我向你道歉,可是你的明白,有人說我媽我也不舒服,我一定要維護(hù)我老媽,她一夜一夜的干外件那么辛苦,不能被人、特別是家里人冤枉。”
話音未落,錢洪就從盤子中夾了一塊鵪鶉肉,鄭重其事的放到了大舅的飯碗中,就是不想讓矛盾再繼續(xù)激化。
“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小君你少喝點,大宇你多吃菜,吵吵把火的像什么樣子,我老田家可不能因為這個叫人笑話。”一家之主的姥爺終于發(fā)話了,這么一來大舅才陰沉著臉又喝了一杯,而錢洪卻笑瞇瞇的又捧起了飯碗。
餐桌上沉默了幾分鐘,突然老姨就想到了一件事,她從嘴巴中吐出一塊小小的骨頭,然后才盯著錢洪問道:“大宇,我這幾次給你的電影票,你都弄到哪里去了?”
“看了?”
“全都看了?”
“全看了,暑假時間有的是,我的那些鄰居和同學(xué),好像馬季、任宏偉和張強(qiáng),我們都是一塊去看的。”
“這事你可不能撒謊啊,最近廠里來人問這事了,說是什么俱樂部那邊出現(xiàn)了倒票的,嚴(yán)重干擾了俱樂部的放映工作,保衛(wèi)科預(yù)備要收拾他們了。”
“……老姨你放心,這事跟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自然也查不到你的頭上。”
“那就行了。”
餐桌上的氣氛恢復(fù)了正常,除了大舅沉默的喝酒,鑫鑫時不時的跟姥姥耍脾氣之外,其他人都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但誰都不知道,錢洪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在考慮要不要終止跟大龍的合作。
剩下小半盤爆炒鵪鶉直接就被姥姥給端走了,明顯就是要留給她大孫子吃,其他人吃光自己碗中的面條之后,這頓晚飯也就自然結(jié)束了,舅媽帶著鑫鑫回了房間,老姨出門去找同學(xué)、二姨回小屋不知道忙些什么,剩下姥爺就下樓溜達(dá)去了。
錢洪本想幫姥姥刷碗,不過卻被姥姥給趕了出來,之前讓錢洪收拾鵪鶉已經(jīng)很過分了,估計姥姥也不好意思讓錢洪再干的更多了。
時間還早,錢洪就陪著姥爺在造船廠打起轉(zhuǎn)兒來,路過車間矮墻外面的一條條街道,跟碰見的熟人打招呼,聽姥爺講述他年輕時進(jìn)入工廠前后的種種趣事。
擁有40歲靈魂的錢洪,當(dāng)然不會像真正10歲小毛頭那么的好動跟煩躁,他一路多次拒絕小伙伴的玩耍邀請,就安靜的呆在姥爺?shù)纳磉叄阒阕阕吡艘粋多小時,一直到返回家中。
在這一點上,鑫鑫與錢洪完全沒有可比性,他還太小,完全不明白陪伴老人是一種多么重要的行為,不光是聽他們講述自己的經(jīng)歷,給后輩一些建議跟指導(dǎo),很多時候這還是一種內(nèi)心的熏陶與強(qiáng)大。
不出意外,姥姥又去樓下鄰居家看紙牌了,于是姥爺就打開了電視,跟錢洪一起看著節(jié)目,結(jié)果一直到這爺倆放被睡覺姥姥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一大早,錢洪喝了一碗苞米面粥就往家跑,姥姥還不忘在后面囑咐,讓錢洪下次再過來時,別忘了再拿一些鵪鶉蛋,如果能帶兩只鵪鶉過來就最好了,但錢洪嘴上答應(yīng),心里卻非常的抗拒。
回到家老爸已經(jīng)上班走了,老媽還在做出門前的最后整理,當(dāng)老媽看到錢洪進(jìn)門就往孵化箱那邊跑時,忍不住就安慰了起來:“不用看了,一切正常,昨晚上我翻了一次蛋,加了兩次溫。”
“多謝老媽!”
“不用客氣,你以后少氣我就行了。”
“怎么會那,我對老媽的愛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瀑布傾斜一發(fā)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