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成親的日子就定在秋日里,蘇錦言同秦子衡的小兒子顧紹則都到了能跑能跳的年紀了。
龍鳳呈祥的嫁衣早就準備好了,大紅的帳子,被面,枕頭,以及給夫君裁制的衣裳也都做好了,只等著正日子一到,穿著嫁衣坐著花轎抬進鄭家門了。
顧家有了兩個兒子,對于久久這個姑娘家便更是稀罕,成親的日子越是近了,蘇錦言跟秦子衡夫婦兩個便越是舍不得。
可再是舍不得,那也是要嫁人的。
成親頭天,蘇如意跟錢氏往鄭家去鋪床,回來便皆是一臉笑意的,雖未多話,可見對新郎官那邊的準備也是滿意的。
夜里頭蘇錦言便依著規矩,揣著兩本壓箱底鉆進久久的屋里,兩人都曉得是為著什么來的,都還沒說上話,面上皆浮出尷尬之色來。
蘇錦言也不是土生土長的,尷尬過后,倒也覺得沒什么了,畢竟她讀書那會,還跟室友們擠在一塊看過小電影,跟那種聲色并茂的東西比起來,這種壓箱底的玩意也算不得什么。
書面一翻,倒是認真的講解起來,該注意的東西也都說的一回,她口若懸河的說個不停,久久面上的胭脂色卻都未褪下來過。
蘇錦言待了半個時辰便離開了,久久卻是一夜都睡不好,天一亮她就要成親了,自此便從顧家姑娘成了鄭家夫人,對自個同鄭永承的將來,既有期待又有忐忑。
天色還未大亮,久久便被小丫鬟挖起來沐浴梳發,抹上香脂頭油,待吉時一到,全福人便上門來同她梳妝打扮。
大紅的嫁衣穿上身,梳起了婦人的發髻,開了臉,上了妝,只等鄭家的花轎一到,蓋了蓋頭便要出門了。
閨房內坐了好些人,吉祥話一疊聲的,久久雙手交握,卻緊張得不行,手心里盡是細密的汗。
趁著鄭家的花轎還沒到,蘇錦言同兩個兒子也往她院中去,見久久這般緊張,硬是將那股不舍壓了下去,笑道:“這不管是出嫁了,還是沒出嫁,你都是爹跟娘的女兒,也是兩個弟弟的姐姐,咱們家就你一個姑娘,半點委屈也舍不得你受,進了鄭家門便更不能讓自個委屈……”
久久打小就知道自個不是蘇錦言個秦子衡親生的,可不是親生卻也勝是親生,眼淚兒不爭氣的低落下來,嘴巴一扁便要哭。
屋里頭坐了好些親朋好友,一人一句逗趣話兒,又惹得她破涕而笑。
鞭炮聲聲響,小丫鬟跑得氣喘吁吁的,隔著老遠就道:“姑爺來了,姑爺來了。”
大紅的蓋頭遮了視線,全福人牽著久久出門,小小少年模樣的小寶便已是一身暗紅的長袍在那等著了,身形一彎便道:“姐姐……”
話還沒說,眼圈便先紅了起來。
小寶幼時多得久久照顧,姐弟二人感情深厚,如今久久要出嫁,他的不舍之情半點不遜秦子衡同蘇錦言。
久久趴到他背上,叫他背著一路往前廳去拜別父母,她聲音一如既然的又輕又柔:“你要好好照顧爹娘,以后莫要淘氣了……”
叨叨絮絮的說了許多,小寶卻一個字都沒應,眼圈通紅,喉頭發疼,強忍著沒哭出來。
久久同鄭永承在前廳拜別雙親,小寶這才又背著久久上了花轎,眼見吉時到,花轎要抬走了,這才急急的挨著花轎道:“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半點不能委屈自己,不管如何,我跟爹娘還有弟弟都是你最親近的人。”
敲鑼打鼓聲不絕于耳,其中還夾雜著一連串的鞭炮聲,久久聽見小寶的話,眼淚又是不爭氣的落下來,應得一聲,也不知他有無聽見,花轎便已經起了。
成親是一輩子的大事,鄭永承一身大紅喜服,身兜大紅花,騎在高頭大馬上,整個人紅光滿面,盡是說不出的春風得意。
他這二十來年,過得算不得很好,可是又覺得所有的運氣都用在了遇到久久這件事上,這輩子將久久娶進門,算得是他最大的幸運。
花轎繞著齊州城內風風光光的走了一圈,這才停到鄭家大門錢,喜糖喜錢散了一路的,踢轎門,射轎簾,牽著久久跨了火盆,拜了天地,送入新房,鄭永承這心才算定下來。
外頭的宴席擺了上百桌,熱熱鬧鬧的,鄭永承應酬一番,便佯裝醉得不省人事了,叫諸盤背著回了后院。
一進院子,那醉意朦朧的眸子便立時清亮起來,腳下穩健,半點虛浮都沒有,整個人生龍活虎的,哪里瞧得見半分醉意。
大步流星的進了新房,就見久久還端端正正的坐在榻上,將屋里頭的小丫鬟遣了下去,他這才揣著激動的心上前去。
久久聽見動靜,亦是滿心的緊張,雙手交握,咬著唇越發將腦袋垂得更低。
相比起久久的羞澀,鄭永承卻是迫不及待,掀了喜帕,瞧見那張日思夜想的面容,唇邊的笑意便越發燦爛起來。
“久久……”一聲喃語從喉間溢出,鄭永承跟個孩子似得高興:“現在為夫可是能這般喚你了?”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樁久久不讓他亂喚的事兒,新婚之夜倒是特意逗她一回,卻惹得久久瞪過來,面上的胭脂色卻只添不減。
她那模樣嬌俏嫵媚,更是叫鄭永承心中難耐,取了合衾酒來,端著酒盞便拉著久久的手喝了下去,一雙眸子卻在她面上沒挪過。
久久被他看得更是羞澀,垂著眼眸,小小聲的喊得一聲:“相公……”
“誒……”鄭永承不要臉的一口應下,心頭更加歡喜,接了空酒盞放至一旁,便問:“方才可用過飯了?”
“用過了。”久久紅著臉點點頭,成親的衣裳頭飾都厚重,很不方便,天一亮便起身,到得出門也不過吃了個紅雞蛋,抿了兩口蜜水,拜了天地送入新房,鄭永承便叫人準備了飯食過來,可謂是細心體貼的。
久久記他的好,可鄭永承卻記著旁的事,同她取了厚重的頭飾,拉著她的手,整個人都緊張得有些顫抖起來,紅著臉醞釀了半響,這才小心翼翼的問:“娘子,你看時辰也不早了,可能安寢否?”
兩人都是沒經過事兒的,又是新奇又是害羞,放了帳子折騰半天卻是不得法,最后還是鄭永承去把久久嫁妝的壓箱底翻出來,兩人這才就著屋內紅燭的光亮紅著臉研究起來。
壓箱底這種東西越是看便越是叫人心頭難耐,鄭永承翻得兩頁便有些心不在焉,側眸看著久久便喚道:“娘子……”
久久知曉他在看自個,紅著臉兒也不敢看他,只得甕聲甕氣的應得一聲,眼角眉梢卻染著說不盡的柔意。
鄭永承也跟著一笑,眸中星光點點,紅燭搖曳,滿室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