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蘇錦言幾乎是飛奔過去,可到底還是差一步,眼睜睜的瞧見那紅纓槍扎進蘇正禮的胸膛上。
四溢的鮮血染在她面上,蒙了眼,蘇錦言只覺手腳無力,爬到蘇正禮跟前,也不敢動他,整個慌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蘇正禮目光渾濁的看著蘇錦言,張了張嘴,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得又費力的看向秦子衡。
秦子衡晃了晃腦袋,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自個方才做了什么,整個人方寸大亂,一把將懷里的周慕菁推得遠遠的,撲到蘇正禮跟前,聲音發(fā)抖的道:“爹,我,我……”
人是他踢的,紅纓槍也是從他手中脫落的,此時此刻秦子衡連如何解釋都不曉得。
鐘氏同蘇如意跟在后頭追進來,瞧見這么個情形,一個哭喊著喚“爹”,一個直接暈死了過去。
誰能曉得早上還在一起用早飯的人,不過片刻之間便落得這么個下場。
蘇錦言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她不敢動蘇正禮,也不知道現(xiàn)下怎么辦,手足無措的跪在一旁,只覺喉嚨痛得厲害。
周慕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只聽她道:“快,快請大夫,快請大夫來。”
她的聲音才落,劉君澤正抱著小寶嘻嘻笑著從外頭進來,跟在后頭一道進來的蘇萬福只瞧一眼,心里便發(fā)涼,一個箭步撲過去。
劉君澤立馬捂住小寶的眼睛,看向陳柔音。
陳柔音哆哆嗦嗦的行到他身邊,一張臉白得可怕:“秦大哥……”
一句話還未說完,便見那頭蘇錦言不知從哪兒撿了把短刀抵在秦子衡胸前,怒吼道:“秦子衡,我爹到底哪兒對不住你了,你竟然下如此毒手。”
秦子衡百口莫辯,他自己早年父母雙亡,蘇正禮同鐘氏也當真將他當半個兒看待,他也將蘇錦言的父母當作自個親生父母,要孝順都來不及,又怎么會下這樣的毒手,可是,那柄紅纓槍確實是從他手上出去的。
周慕菁一張俏臉也白得嚇人,連忙上前扶著秦子衡退后,不叫蘇錦言真?zhèn)傷了他。
可秦子衡跪在蘇正禮跟前一動未動,整個人止不住的顫抖,卻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蘇錦言面上的恨意絲毫不掩飾,那手中的短刀拽得緊緊的,似乎下一刻就能立時剜了秦子衡的心臟。
周慕菁急道:“蘇錦言,你發(fā)什么瘋,根本就不關(guān)夫君的事,是你爹自個發(fā)瘋要殺人,你,你手上的短刀就是兇器。”
蘇錦言一雙眸子通紅的,看向周慕菁,怒道:“是殺你了嗎?”
周慕菁道:“對,你爹就是要殺我,他要替你鳴冤,他要殺了我給你一個完整的家,要不是夫君替我擋著,此時躺在這兒的便是我……”
蘇錦言一句都不信,蘇正禮是什么性子,連殺只雞都不敢上手,他能干出殺人的事?
可是,她卻又相信,秦子衡是為了周慕菁才對蘇正禮動的手。
一雙眸子漲得生疼,蘇錦言看向秦子衡,一滴淚都沒有。
秦子衡亦看著她,一句話也沒有。
蘇正禮渾濁的眼眸漸漸有些明亮起來,雖是連喘氣都覺得痛苦,可還是蹙著眉頭喚得一聲:“吉祥……”
蘇錦言手上短刀未離秦子衡半分,側(cè)過頭去看著蘇正禮,那強忍的眼淚便再也忍不住了,口齒不清的喚得一聲:“爹……”
她自己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從小便缺失的父愛母愛都是鐘氏同蘇正禮給的,這幾年的相處,蘇錦言早將他們當作自己親生的爹媽看待。
蘇正禮輕輕應(yīng)得一聲,目光卻透過秦子衡,落到他身后的周慕菁身上,最后才又扯了蘇錦言的衣袖,道一句:“別哭,沒事的……”
眼皮子發(fā)沉得厲害,那眸中的明亮也漸漸散去,伴隨的只是一句輕得不能再輕的話:“爹睡一覺就好了……”
他這一睡便再沒醒來,可拽著蘇錦言衣袖的手卻分外用力。
大夫來得快,將那柄紅纓槍拔出來的時候,鮮血還止不住的往外涌,可蘇正禮,連一句遺言都還不及交代,便這么睡過去了。
鐘氏醒了過來,撲在蘇正禮身上又哭暈過去。她這大半輩子,起起落落,享過富貴,也受過苦難,可也從沒抱怨過,正因為有個好夫君。
多年前,家中貧困潦倒以至于要賤賣女兒買藥給蘇正禮續(xù)命的日子都熬過去了,卻沒想到有遭一日卻栽在這上頭。
小久久跟小寶被請進屋內(nèi),隔著一道簾子齊齊跪下給蘇正禮磕頭,一個兩個的哭得一抽一抽的,口中喊著:“姥爺。”
秦子衡雙手拽緊成拳,站在屋外半響都不敢抬步入內(nèi)。
那柄紅纓槍從里頭從了出來,槍尖的血跡還遺留在上頭,槍頭上刻著的“顧”姓赫赫在目。
秦子衡怎么也沒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拿著顧家先祖的紅纓槍親手殺了蘇錦言的父親,簡直匪夷所思。
劉君澤從屋內(nèi)出來,瞧見秦子衡目光呆滯的看著手中的紅纓槍,一時間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也沒想到,費盡心思尋來給秦子衡做生辰賀禮的紅纓槍,卻是殺害蘇錦言父親的兇器。
兩個男人目光相觸,對視一眼,良久都沒人說話。
最終還是劉君澤開口道:“你怎么回事?”
秦子衡一向是個理智的人,就算是蘇正禮真要殺了周慕菁,也絕對不會出手傷人,更別說還是直接把人殺了。
秦子衡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張了張口,半響才道:“我也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為何會是這樣的局面。
眼眸一垂,他將手中的紅纓槍扔給劉君澤:“你先替我收著吧。”
這柄槍他拿在手上也沒辦法再用,上頭沾染著蘇正禮的血同命,如何都不能叫他釋懷。
劉君澤接過紅纓槍,嘆得一聲,就見秦子衡抬步往哭聲不斷的屋內(nèi)去,正要說什么,便微微眉頭一蹙,抿著唇不發(fā)一語。
秦子衡入得屋內(nèi),哭聲依舊不斷,蘇錦言正帶著兩個孩子守在帳子外,蘇如意同吳氏守著昏迷不醒的鐘氏,蘇萬福在里頭給蘇正禮換衣裳。
人已經(jīng)斷了氣,衣裳上盡是血,便是要走也不能叫他走得這么不體面。
秦子衡頓住腳步,看得蘇錦言一眼,想說什么,可張了口又不知道能說什么,他撩簾入內(nèi),蘇錦言仿若未覺,并未阻止,可卻被蘇萬福一拳打得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