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內心的糾結是鐘氏理解不了的,但是鐘氏卻比蘇錦言要看開得多。
她道:“你自個也該放大度著些,人家有身孕了那就有了,只要大郎對你好就成了,反正,你們東府西府的住著,也不相干,不樂意瞧見那就別瞧就是了。大郎待你也是真心的,上回你遇襲回來,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他也半句都沒說……”
鐘氏的意思便是秦子衡不嫌棄蘇錦言聲譽受損,蘇錦言凡事也該大度著些,沒必要把自個給作死了。
蘇錦言本想在鐘氏這兒得到安慰的,可到頭來,卻沒有一句中聽的話。
鐘氏說得半天,見蘇錦言油鹽不進的,也惱了,臉色一沉就道:“反正我說什么你也聽不進了,你一向是個有主見的,若是想和離,那就離了,大不了,咱們把京都這些東西都賣了,還回百林鎮去。”
說起和離,蘇錦言心頭又是一疼,煞白著臉半響都說不出話來,真要離嗎?其實她內心還是有些舍不得的,可是不離……
鐘氏見她猶豫,就道:“舍不得吧,舍不得那就回去好好過日子……”
蘇錦言到底還是沒留在蘇家,趁著天色黑透前,馬車還是回了將軍府。
久久帶著小寶早就吃了晚飯,洗簌一番歇著去了。
天寧閣正屋內,燈火通明,秦子衡坐在燈下等她歸來,面上那手指印還未徹底褪去。
兩人四目相對,皆心頭難受得厲害。
蘇錦言壓下澀意,坐到他對面,也不說話。
秦子衡卻問:“吃過晚飯了嗎?”
蘇錦言點頭不語,一時間又是一陣沉默。
屋內靜悄悄的,只聽得燈芯燒得噼里啪啦的聲兒。
秦子衡一口郁氣堵在心頭,眸中滿是受傷之色,張了張口卻又將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蘇錦言垂下眸子,糾結了半響才問道:“你動心了嗎?”
秦子衡蹙著眉頭,卻沒辦法回答她這句話。
沒等到答案,蘇錦言也沒發作,過了半響這才道:“我知道,是我小題大做了,往后我再也不會了。”
回來的路上她也想得很清楚了,早幾年她能毫不猶豫的說和離便和離,可如今卻有了許多羈絆。
況且鐘氏說得也沒錯,人家正兒八經的夫妻,干的是傳宗接代的事,她有什么理由氣惱的。
既然沒法瀟灑轉身,那就只有試著去接受。
秦子衡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管是蘇錦言白日里的怒氣大發也好,還是此時的通情達理也罷,都讓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沉默半響,終是忍不住問道:“為什么,你對我從始至終都沒辦法全心全意的相信?”
不管他娶沒娶周慕菁都好,蘇錦言總是不信他,原來不信,如今也不信。
蘇錦言聽出他言語中的卑微,雖有動容,可到底還是沒作聲。
不止是秦子衡卑微,蘇錦言自個也有自卑的,原著中,周慕菁才是官配,而蘇吉祥這個人,早就死了。
周慕菁同他的羈絆越扯越多,她就越發不自信,可那些緣由,她怎么說?只怕說出來,別個還要當她是妖魔鬼怪,一把火燒了去。
屋內又是死一般的沉寂,秦子衡卻隱隱有了怒意。
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讓蘇錦言滿意,才能讓她放心。
心火旺盛,眼眶卻忍不住泛紅,他道:“郡主有了身孕,以后你沒事就不要到她跟前去晃了,免得膈應她。”
蘇錦言隱在衣袖下的雙手絞得死死的,聲音卻出奇的平靜:“我知道了,畢竟是你的孩子,我還是有分寸的。”
她越是這般平靜,秦子衡那腔怒火便越是壓不下去,蹭的站起身來,冷聲道:“你知道就最好。”
他從屋內踱步出去,將門前的小杌子踢翻在地,門柩也被踹得噼里啪啦的響。
蘇錦言還坐在那兒一動不動,過得半響,甘草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夫人,將軍往西府去了。”
蘇錦言心里難受得喘不過氣來,趴在手邊的案幾上,眼眸漲得生疼,卻一滴淚都沒有,過得半響她才應道:“我知道了,以后將軍的行蹤不必再打聽了。”
秦子衡自此以后,便一直留宿西府,只每日要把久久跟小寶從東府喚過來一回,嘴里說著是檢查兩個孩子的功課,可每每卻要問一問蘇錦言的情形。
小寶還不大明白自家爹娘鬧什么,久久卻是清楚得很。
她道:“爹,娘今兒多做了點心,回頭我給你送點好不好?”
秦子衡才要點頭應下,可話到嘴邊卻又拐了個彎:“不必了,西府又不缺我這口吃的。”
后頭蘇錦言染了風寒有些鼻塞,久久便又到秦子衡跟前說一回。
秦子衡心里著緊,可面上卻是冷冷淡淡的道:“病了就看大夫,我又不是大夫,我看了也好不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待要過年了,久久便又道:“爹,我見娘在準備年夜飯,你有什么想吃的,我跟娘說,讓她準備著。”
秦子衡眼眸一垂,便又道:“不需要,西府樣樣都不缺……”
這些個話本就是久久為了緩和秦子衡同蘇錦言關系才說的,秦子衡答得口不對心,久久跟小寶也口風一致,從未對蘇錦言說過。
可這些話卻依舊一字不落的傳到了蘇錦言耳中。
沒得一句中聽的,蘇錦言聽得心里很不舒服,面上卻也淡淡的,什么都沒說,日子該怎么樣過就怎樣過。
蘇錦言同秦子衡鬧成這樣,周慕菁樂見其成,除了有一樁不大滿意之外,其余的倒是樁樁件件都滿意。
到得除夕這日,周慕菁見兩人一道用年夜飯也還有些冷冷清清的,便道:“要不,我讓人去把小寶跟久久請來熱鬧熱鬧。”
秦子衡拿筷子的手一頓,周身便騰起了怒意,筷子往桌子上一放,便道:“你還沒拜過先祖吧,我帶你過去。”
周慕菁詫異,她進門的時候,自個也提過要拜見顧家先祖,卻被秦子衡冷言冷語的拒絕了,沒想到如今她都沒這想法了,他卻突然提了起來。
心里頭忽然泛起漣漪來,她抓住秦子衡的手道:“夫君,謝謝,我一定會好好助你的。”
面上掛著笑意,心里卻生起一陣陣的惡寒來,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覆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