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聲音不小，又格外突兀，話音一出，場面頓時冷了一冷。

不過到底是劉家老祖宗壽辰，立時便有人出聲打個圓場，便將這事揭了過去。

屋內烏拉拉的一群人，蘇錦言不曉得方才那話到底是誰說的，也不知到底是針對自個還是針對陳柔音的，但此時不虞惹事，眼眸一垂，便當沒聽見。

可劉君澤的神色卻是一片冷然，眸帶警告的朝角落里隱住身形的女子看得一眼，輕哼一聲。

劉家賓客眾多，陳柔音身為劉家的媳婦，自然也要幫著款待，對蘇錦言的便招呼不周。

蘇錦言同她嫻熟得很，自不計較，只道：“你快去忙你的，回頭請我吃飯就當賠罪了。”

陳柔音笑得眼兒彎彎的：“不就是一頓飯，十頓也請的起，你先在園子里逛逛，但也沒別走遠了，很快就要開席了的。”

距離開宴還有會子，園子里結伴而行的人也多，蘇錦言尋了個清靜的地兒坐下來，讓甘草把風，自個則打算瞇一會。

只眼兒才閉上，一道歡喜的聲音便傳入耳中，一睜眼就見張鳶歡歡喜喜的站到跟前。

她紅著臉笑道：“我方才在屋里頭就瞧見秦夫人了，只沒好意思上前說話，秦夫人一個人嗎？”

蘇錦言對張鳶的印象還是挺好的，便是上回在花信樓同葉家姑娘生了不快，她也沒把怒氣牽連到張鳶身上。

聞言便應道：“嗯，這里好多人我都不認得，所以就找個地兒躲一躲。”

張鳶也不客氣，挨著蘇錦言身旁坐了，吐了吐舌頭笑道：“我也是來躲的。”

只不過她躲的不是旁人，而是自家小姑子葉蓉罷了。

蘇錦言有了伴，想瞇會子自然是不成的了，便坐直身子同張鳶東一句西一句的說著話。

張鳶是個活潑的性子，在蘇錦言跟前也收不住嘴巴，唧唧咋咋的活像只百靈鳥。

說一說幼時的趣事，又說一說京都有哪些讓人垂涎欲滴的吃食，光是說著便口水直流。

蘇錦言聽她說著，倒也覺得有趣，時不時的附和兩聲，亦或跟著笑幾句。

竟然也不覺得時間難過，直到有丫鬟來請她二人去坐席，兩人這才打住話頭往設宴的地兒去。

張鳶覺得同蘇錦言很是投緣，邊走邊道：“可惜我如今嫁了人，沒得當姑娘那會自由，要不然我都想天天去尋秦夫人玩。”

話音還沒落，蘇錦言的腳步卻頓了下來，張鳶側眸看她一回，見她瞧著側前方，便也跟著看過去。

透過幾株梅花樹，就見不遠處的周慕菁，她身邊還跟著個年紀不大的婦人。

那婦人見她走得急，便往前追幾步，拉著她呵斥道：“胡鬧，你如今可同以往比不得的了，當事事注意才行，怎么能走這么快，萬一傷著了可如何是好。”

周慕菁滿臉的不耐煩，頓住腳步，脾氣不好道：“大嫂，我只是懷了個身孕，又沒殘廢，要不要如此？”

懷了身孕？

蘇錦言腦子轟的一下炸開，面色蒼白得可怕，只覺手腳都沒處放了。

咸親王世子夫人的聲音依舊柔和的傳了過來：“開什么玩笑，這懷孕生子可是頂頂的大事，我都說讓你今兒別來了，你非不停，我可告訴你……”

“你懷身孕了？”蘇錦言僵著身子從梅花樹后頭行出去，倒把世子夫人同周慕菁嚇得一跳。

周慕菁見蘇錦言臉色不好，目光微閃，面上的不耐煩之色一掃而過，繼而露出幾分溫柔的笑意來：“對啊，有一個多月了，才查出來，還沒來得及跟姐姐說呢。”

蘇錦言只覺心口像是堵了塊大石頭，梗得周身都異常難受，眼眸卻不由自主的落到周慕菁那平坦的腹部上。

世子夫人不喜的蹙了蹙眉，不著痕跡的將周慕菁擋在身后，淡漠又疏離的道：“秦夫人，說起來，也得恭喜你一句，將軍府往后可就熱鬧了。”

蘇錦言動了動嘴，抬起頭與周慕菁對視，聲音有些顫抖的道：“是秦子衡的？”

周慕菁應道：“姐姐這是什么話，我有了身孕，你不恭喜我，反而問是誰的？”

世子夫人也跟著臉色不好，怒喝道：“秦夫人，說話留點口德，我妹妹是秦將軍的夫人，她懷了身孕，不是秦將軍的還能是別人的？”

說著目光不善的在蘇錦言身上打量一番，嘲諷道：“我們咸親王府一向家教森嚴，別說是姑娘家，就是男子也從來沒有徹夜不歸的先例。”

言語中的敵對之意分賣明顯。

張鳶在后頭急得直冒汗，到底還是沒忍住，端著笑上前：“秦夫人她，她就是太高興了，一時之間說錯了話，世子夫人同郡主莫要見怪，其實，秦夫人是真的挺高興的，畢竟，秦家，開枝散葉，是大事對不對。”

周慕菁瞧見蘇錦言那張臉便覺心情大好，跟著應道：“姐姐是高興成這樣的，我自然理解，我也挺高興的，這孩子一生下來就有姐姐哥哥疼愛的……”

周慕菁一手扶腰，一手覆在壓根就瞧不見的腹部上，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俏。

蘇錦言腦子一片空白，只覺掉落了寒潭之中，冷得直發抖，反反復復的便只得一個念頭：周慕菁壞了秦子衡的孩子。

周慕菁同世子夫人說了什么，何時走的，蘇錦言一點都不知道了，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仿似丟了魂一樣。

張鳶也怕她這樣會出事，忙叫人人去同陳柔音通報一聲。

陳柔音不得空，來的卻是她身邊的玳瑁。

玳瑁道：“秦夫人身子不適，我們姑娘同老祖宗說過了，奴婢安排了馬車，先送夫人回府去吧。”

蘇錦言坐在抄手回廊的扶手上，一雙眸子也沒得焦距，聞言也不起身，半響才問玳瑁：“秦子衡是不是也在宴上？我要見他，現在，立馬，馬上……”

秦子衡是在酒席上被劉君澤帶去書房的，彼時他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追問得幾句，劉君澤也不好說。

只擰著眉頭神情復雜的道：“是吉祥要見你，一會你就知道了。”

秦子衡好些時候沒見著蘇錦言了，本也想著一會早些離宴去外頭等蘇錦言的，這會聽說蘇錦言著急要見他，還覺得心頭暖暖的。

只沒想到，才進了劉君澤的書房，蘇錦言便揚起手來，給了他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