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言頓時一個激靈，心道：聊得太入迷，怕是壞事了。

張鳶也嚇得一跳，忙站起來，低眉斂目的，似是很害怕。

蘇錦言便也只得硬著頭皮跟著一道站起來。

廖竹公主神色不悅的將二人打量一番，又睨得周慕菁一回，冷哼道：“秦夫人這么會說，不如到本宮跟前來說幾句？”

蘇錦言眉頭一挑，只覺這語氣很是熟悉，有點像讀書的時候，老師抓到私下講話的學生一樣，倍感親切。

可親切歸親切，這廖竹公主到底不是尋常人，可不能真當老師對待。

蘇錦言忙厚著臉皮道：“公主恕罪，妾身不過是個鄉(xiāng)下人家出身，沒什么見識，也沒見過百花宴，心里還有些發(fā)慌，這才拉著這位夫人問得幾句，擾了公主同眾位夫人小姐的，還望海涵。”

張鳶也不敢說話，雙手垂到身側老老實實的站在那兒，眼珠子卻往蘇錦言那兒瞟。

蘇錦言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把姿態(tài)放得極低，左一句鄉(xiāng)下人家出身，右一句沒見識，廖竹公主便是再不悅也不能說什么，她總不能跟個沒見識的鄉(xiāng)下婦人計較吧。

當下又是冷哼一聲，挪開目光：“下不為例。”

蘇錦言同張鳶忙謝得一回，這才雙雙落坐。

兩人的位置本就挨得緊，張鳶歉意的朝蘇錦言一笑，無聲道：“抱歉。”

蘇錦言對秦子衡的小迷妹還是很有好感的，心里還想著下回要請她去家里說個夠才好。

當下也無聲回一句：“不要緊，改天咱們再聊。”

一人說得一句，便再不交談，只端端正正的坐好，等著那些個精心打扮的小姑娘們出場競這百花宴的花魁。

能受邀來百花宴的都是家世不凡的，這些人家養(yǎng)出來的姑娘自也是詩書才藝樣樣精通的。

蘇錦言的座位非常靠后了，可也能瞧清楚那些姑娘們大展才藝。

衣袂翩翩，水袖飛舞，琴音裊裊，執(zhí)筆點墨，一個個的使出渾身解數(shù)，就算到時候不能奪得頭魁，可能在眾位貴婦人跟前露一露臉也是及好的了。

沒人尋蘇錦言的麻煩，又不用去當評委點評，她半點不覺得這是旁人特意給她的羞辱，反而還瞧得津津有味的，全當看了一場免費的演出。

張鳶年紀不大，倒也曉得這場百花宴的名堂，還怕蘇錦言難堪，途中看得她幾回，見她當真是不在意的，這才放下心來。

周慕菁坐在廖竹身側，自也將蘇錦言那半點自覺都沒有的模樣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反生了些氣性來。

陳柔音卻是忍不住笑起來，要不是不能挨著蘇錦言坐，她還非得讓蘇錦言好好看看周慕菁的臉色。

有那心思活絡的，瞧著威勇將軍的這兩位妻子，自然也猜想出蘇錦言為何會出現(xiàn)在百花宴上的緣由了。

又見蘇錦言渾然不在意，私下還笑得一句“傻人有傻福。”

在園中坐得一個上午，那些小姑娘們挨個的表演完，又由幾位在京中頗有名望的貴婦人點出花魁來。

蘇錦言坐得都餓了，想著這百花盛開了，也該開宴了吧，哪知眾位坐著遲遲不動。

眾位皆不動，蘇錦言自然也不好意思動，她又不曉得還有什么講究，便百無聊賴的摸著手邊茶盞上的花紋玩，一時間倒也沒注意座上那些貴婦人們說了什么。

不過片刻，園子里便靜悄悄的，再無人出聲，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后停在蘇錦言跟前。

一旁的張鳶急急喊得一聲：“秦夫人。”

蘇錦言這才打住將茶碗放好，微微抬眸就見眼前一雙石榴紅的繡花鞋，目光隨著那雙繡花鞋往上而去，卻見周慕菁笑意盈然的看著她。

那面上的笑容雖是無害，可蘇錦言只覺后脊背一涼，眨巴眨巴眼兒，也不說話。

周慕菁便伸出手來：“姐姐請……”

張鳶見蘇錦言一臉懵懂不知生了何事，就曉得她怕是沒聽見方才眾人在說什么，忙壓低聲兒道：“公主聽說您父親也是讀書人，便想看看您的字寫得怎么樣了。”

鄉(xiāng)下人家也得有錢才讀得起書，蘇正禮是讀過幾年書，但沒功名在身，還被身子拖累窮得響叮當，正常來說，蘇錦言一個鄉(xiāng)下長大的小丫頭不會識文斷字也是平常之事。

有些讀書讀傻了的老頑固還會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呢。

廖竹公主當著眾人的面卻說想看看蘇錦言的字寫得如何，這擺明了就是要看她笑話的。

蘇錦言就曉得這百花宴不是能白來的，眉頭微微一挑，倒也跟著站起身來。

她看著周慕菁那等著看好戲的神色，毫不猶豫的道：“我的字寫得并不好，我相公曾經(jīng)還說跟狗爬似得。”

這話一出，頓時便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在場的哪一個不是大家閨秀，誰能說出這么不體面的話來。

廖竹公主也跟著面皮一抽，眸中卻滿是鄙夷之色。

周慕菁面上依舊端著笑，善解人意的道：“隨便寫幾個就成了，又不是要裱起來。”

陳柔音坐在上頭，也跟著心頭緊張起來，又見周慕菁如此咄咄逼人，便出言維護道：“周姐姐何必如此，秦夫人說了寫得不好便是不好，今兒個這么多姑娘寫了大字，周姐姐喜歡誰的，只管求來便是了。”

周慕菁不悅之色一閃而過，卻也不接陳柔音的話，只輕笑一聲：“看來是我請不動姐姐了。”

這話可說得極漂亮，開口要看蘇錦言寫字的是廖竹公主，周慕菁一個郡主都請不動蘇錦言，擺明了就是蘇錦言沒把廖竹公主放在眼里了。

一時間園中更加靜謐起來，紛紛將目光落到周慕菁同蘇錦言身上，一個個的皆擺著一副看好戲的心態(tài)。

蘇錦言站著不動，目光無懼的看著周慕菁，見她眼眸帶著挑釁之意，便勾唇一笑，也不搭到底請不請得動這樣的話，只問道：“郡主，聽說你的劍術不錯？”

她這話問得沒頭沒尾的，眾人皆不知所意，周慕菁就笑：“是不錯，難不成姐姐還要我舞劍陪你一道？”

蘇錦言點頭：“對呀，你真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