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英姿懷孕了,一個半月。
剛才的下腹墜痛只是一次非常普通的吃壞了肚子,加上在手術室外等著爺的結果,小姑娘精神過于緊張,所以導致了急性腹痛。只是這個時機過于巧合,讓應許撞破了應英姿的秘密。
白知景萬分詫異,頭腦幾乎是一片空白。
應英姿再任性、再胡鬧,也只是一個剛滿十八歲不久的小姑娘啊,她怎么會......怎么會懷孕呢?
爺的病房在B棟13層,應英姿的婦科急診在A棟2樓,兩棟樓之間要經過一段長長的回廊,此時這條長廊安靜的有些過分。
爺麻醉還沒過,呼吸機需要有人隨時盯著,應英姿那邊的醫生又不斷在催促要家屬過去。
“應許,你去吧,”白知景有點兒手足無措,他剛從爺生死未卜的恐懼里跳出來,轉眼又掉進了另一個泥潭,他滿眼擔憂地看著應許,“我看著爺呢,你去吧。”
“沒事兒,”應許看著呼吸機連接著的電子屏幕上起伏并不明顯的波浪線,“不用過去。”
白知景整個人還都是怔怔的:“你妹她......”
“她要怎么樣就怎么樣吧,”應許拉了一張小板凳坐在床邊,額頭抵著床檐,萬分疲憊地說,“景兒,就隨她去吧,我太累了。”
白知景心頭一陣刺痛,默默走到應許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輕輕捏了捏。
沒過幾分鐘,病房進來了個護士:“應許,你妹妹那邊喊了好幾次了,家屬過去下。”
爺住了這么久的院,這層樓的醫生護士都知道應許,也認得應英姿是應許妹妹。
“我們不去了,”白知景替應許回答,想了想又說,“現在先不過去,爺這邊還要人看著呢,等一會兒。”
“老爺子這邊你就放心吧,我們重點監護著呢,”護士又敲了兩下門,催促道,“你妹妹那邊趕緊的,情況比較特殊,你過去拿個主意。”
“讓她自己定吧,”應許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她已經成年了,讓她自己決定。”
“她只是個小姑娘,她知道什么啊她,回過神了就知道哭,”護士皺著眉,語氣有些責備,“你是她哥,她懷孕了這么大個事兒你都不知道,現在就不管她了?”
應許頭疼欲裂,抬手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語般輕聲說:“對不起,我管不了,對不起......”
白知景牽過應許的手,把應許冰涼的手掌緊緊攥在手里,想讓應許從他身上汲取一些熱度。
“姐姐,應許也才二十一歲,應許只比應英姿大了不到四歲,應許不是什么都能管得了的,”白知景皺著眉說,說著說著甚至有些著急了,“你們為什么總要應許管好這個管好那個,應許才多大啊,應許自己都還是個學生,他也還沒有畢業呢,誰能來管管應許呢?”
白知景感覺到應許指尖一僵,于是他更加用力地握住應許的手。
護士顯然沒聽懂白知景是什么意思,“為什么總要應許管好這個管好那個”指的是什么?
這里病床上躺著的是應許爺爺,那邊止不住掉著眼淚的是應許妹妹,應許不管他們誰來管?
對于知道應許的醫生護士來說,由應許來挑起這一切已經是一件司空見慣,甚至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開始他們也會詫異,驚訝于應許年紀小小就要扛起一個家,他能不能行啊?
但漸漸的,所有人都習慣了,習慣了應許在家、學校和醫院間三點一線的來回,習慣了應許每天接送完妹妹來醫院照顧爺,習慣了應許深夜離開醫院去夜市擺兩小時的書攤。
就好像他本該如此似的,他本來就該活得比同齡人更累。
除了白知景,再也沒有人替應許感覺委屈。
“小應啊,你妹妹這樣子胡來,你當哥哥的生她氣可以理解,”護士自以為通透地開導道,“但你畢竟是家里的大家長,你妹妹任性,你總不能跟著任性吧?”
“就任性!”白知景喉嚨就和堵了一塊浸滿水的海綿似的,死死攥著應許的手不放,像一只小豹子那樣擋在應許身前,“應許怎么不能任性了,應許也可以任性!”
護士被他趕跑了,白知景重重吸了吸鼻子,忽然整個人趴在應許背上,雙手緊緊圈著應許肩膀:“這些人可真討厭,煩都煩死了!”
“傻孩子,”應許一直沒有波瀾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顫抖,他垂頭親了親白知景的手臂,“真傻。”
“你傻,”白知景眼眶酸得要命,“你是最傻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