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聽說這事兒的時候,白知景一下沒反應過來,怔怔地問:“啥意思啊?”
井飛飛也傻了,跟著白知景說:“啥意思啊?”
“你咋也有口音了呢!”宋寶貝朝井飛飛翻了個白眼,“就那意思唄!”
白知景瞪著眼:“你和李佛搞上了啊?”
井飛飛只會鸚鵡學舌:“你和李佛搞上了啊?”
“嘖,說那么難聽呢咋!”宋寶貝難掩得意,“戀愛懂不懂?我這叫談、戀、愛。”
白知景咽了咽唾沫:“我|操!”
井飛飛不過腦子:“我——唔唔......”
宋寶貝連忙捂著井飛飛的嘴,順道踹了白知景一腳:“你看你把飛帶成啥樣兒了,好好一小天才差點兒說臟話了!”
三人蹲在教學樓外的小花壇外頭,井飛飛嘰嘰喳喳個沒完,問宋寶貝你什么時候喜歡李佛哥的呀,你們在一起多久了呀,李佛哥都高三了,這時候談戀愛是不是影響他高考呀......
宋寶貝歡歡喜喜地回答了,他現在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他交了男朋友,男朋友白白凈凈的,還會好多樂器,是個藝術家。
“哇!”井飛飛羨慕地推了推眼鏡,有些羞赧地說,“戀愛真好,我也想戀愛。”
“別別別,”宋寶貝趕緊敲了敲井飛飛腦袋,“你就得了吧,你好好學習啊,可別因為早戀毀了個大數學家。再說了,就你爸那樣兒,你數學考149都能揍你一頓,你要是真談了,不得把你塞冰箱做成人棍啊!”
“也是......”井飛飛吸了吸鼻子,又興奮地對兩個朋友說,“知景,寶貝,你們知道嗎?我爸說只要這次奧賽我能拿一等獎,我就可以給我媽打電話了。”
“你媽?”宋寶貝狐疑地問,“你媽不都拋家棄子十來年了,你爸怎么知道她的電話。”
“是真的!”井飛飛激動地握住宋寶貝的手,“我爸說他聯系上我舅舅了,我舅知道我媽的電話,只要我能拿獎,我就能給她打電話了......我是一定要參加這次比賽的,校賽市賽全國賽,最后全國賽頒獎就在首都大禮堂,我媽肯定會來看我的!寶貝,她肯定會來的......”
一說起他媽的事兒,井飛飛就控制不住情緒,宋寶貝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好,你肯定能參賽拿獎的,就光是校賽,咱們學校有誰是你的對手啊......”
“嗯,”井飛飛眸光閃爍,重重地點了點頭,“嗯嗯!”
“大寶。”一直蹲在花壇邊沉默不言的白知景突然開口了。
“干嘛,”宋寶貝和白知景中間隔了個井飛飛,他探出脖子去看白知景,“景兒,你今兒怎么了啊?怪不對勁兒的。”
白知景幾乎一夜沒睡,加上哭了許久,眼圈紅腫,精神不濟。
“你和李佛哥......”他聲音有些沙啞,哭啞的。
“談了談了,”宋寶貝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按你的話說也行,就是搞上了。來吧!祝福我吧!”
“......非要在一起么?”白知景眨眨眼,覺得眼眶后頭那個位置痛得很。
宋寶貝的笑僵在臉上:“景兒,你什么意思?”
白知景腦袋擱在膝蓋上,只是愣愣地盯著地上的一個點:“他身體不好。”
他這個反應和“祝福”半點關系沒有,宋寶貝頓時怒上心頭,起身站到白知景面前,質問他:“你什么意思說清楚唄,身體不好怎么了,身體不好還不配談戀愛了是怎么著?當初你和應許哥說在一起了,你們可是倆Alpha,我說過半句沒有?我反對過你們沒有?我當你是我最好的哥們兒,一輩子都要在一起的兄弟,你......”
“別吵架別吵架,”井飛飛趕忙出來打圓場,“知景,寶貝,你們別吵架呀......”
宋寶貝沖白知景比了個中指,甩手就走。
白知景呆坐著,過了小半響,才抬頭問:“飛,大寶怎么走了?”
“知景,你怎么了?”井飛飛擔憂地問,“寶貝說他喜歡李佛哥好久了,現在他們終于在一起了,你不為寶貝開心嗎?”
開心,他怎么不開心呢。
白知景只是太害怕了,當時李佛因為車禍心臟病發被推進搶救室,宋寶貝蜷縮在走廊角落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連醫生都說李佛的情況不樂觀,現在的心臟恐怕支撐不了他幾年了,宋寶貝偏偏不信邪,偏偏要和他在一起。
好像只是短短一個晚上,白知景的世界就翻覆了。以前他覺得“死亡”這個命題離他無比遙遠,而現在卻這么這么近。
應許是他最珍惜的戀人,但應許要面臨爺的死亡;宋寶貝是他最好的朋友,宋寶貝也許很快就要李佛的離開。
白知景揉了揉紅腫的眼皮,撐著膝頭站起來,因為腿麻還踉蹌了一下。
“走,上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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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傍晚放了學,宋寶貝會在校門口等白知景,倆人一起去醫院看爺。但今天白知景走到校門口,特意停留了十分鐘,宋寶貝沒來,于是他便一個人去醫院了。
路上稱了五斤橙子五斤蘋果,白知景到住院部大樓下邊給應許打了個電話,讓應許下來拿水果。
“不上去?”應許問。
白知景搖搖頭,悶聲悶氣地說:“不了,我要回家寫作業。”
“大寶已經來了,說你們吵架了,”應許揉揉白知景的腦袋,“怎么回事?”
“他和李佛處對象了,”白知景嘴一癟,抬頭看著應許,對上應許眼睛的那一刻,他心里的委屈忍不住一股腦全給倒出來了,“我不想他們在一起,等李佛走了,大寶肯定要傷心死了,我不想他傷心,他還怪我,他對我真壞,我以后也不想對他好了,永遠不和他好了......”
“傻孩子,”應許輕笑出聲,“就為了這個吵架啊?”
白知景吸了吸鼻子,特倔強地說:“我沒和他吵,是他單方面和我鬧了。”
“笨死你們得了,”應許搖搖頭,“大寶喜歡李佛,你攔得住嗎?”
白知景定定地看著應許,不情不愿地搖了一下頭。
“他那么喜歡李佛,就算現在不和李佛在一起,等不知道哪一天李佛離開了,他的傷心會變少嗎?”應許聲音輕柔,一點一點地開解白知景。
白知景轉過頭,抿著嘴角不說話了。
“景兒,每個人都會離開的,因為疾病,因為事故,因為很多我們難以預測的原因,”應許撫摸白知景的側頸,“我們阻止不了。”
“我不聽,你別和我說這些,”白知景固守著他那一丁點孩子氣的執拗,“我聽不懂,你別說!”
應許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真不上去看看?爺惦記你一天了。”
白知景說:“不了,明天再來看爺吧。”
他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這個叫他“頂兒”的爺,只要他不去面對,爺的身體就不會再變壞。
他只能用這種幼稚又無用的方式,去對抗這個世界所謂“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
應許當然知道白知景在想什么,小孩兒的眼睛都是腫的,想來昨天晚上一定哭鼻子了。
“我走了。”白知景把兩大個塑料袋交到應許手里,“你快上去,有時間多睡一會兒,晚上不還要去學校搞實驗么?”
“嗯,”應許接過水果,垂眸說,“護工今天下午過來了,我輕松不少。”
護工是尚楚和白艾澤雇的,找的是專業機構里最有經驗的,全天二十四小時在醫院照顧爺。
尚叔叔和白叔叔告訴他價格很便宜,一天一百二,應許當然不信,他了解過市價,像這樣有資歷的護工至少一天五百起步。
“好不好用啊,找護工是替你減負的,”白知景又開始操心了,“不過有些護工會偷偷虐待老人,你也要多注意爺的情緒。”
“別瞎想了,”應許揉揉白知景的腦袋,“我注意著呢,我減負,可減負了。你回去替我謝謝白叔和尚叔,還有——”
應許想說“欠他們的錢,我將來一定會還的”,但對上白知景清凌凌的眼神,他又把這句話咽了下去。
“不謝不謝,”白知景聽應許說減負了不少,總算有點兒開心了,“他們倆那么忙,也幫不上什么忙,我回去還要罵他們呢!”
應許笑了,白知景可比護工減負多了。
“走了啊!”白知景揮揮手。
“等等,”應許說,“景兒,抱一會兒。”
白知景愣了一下,小跑著撞在應許身上,抬頭親了親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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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應英姿下了晚訓,魏明送她回胡同。
最近她哥顧不上她,也沒時間來接送了,不過她下課總是會遇見魏老師,搭個順風車。
和魏老師道了別,應英姿往院里走,剛拐過彎,她眼尖地瞅見大門外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應英姿嚇了一跳,發出了一聲低呼。
秦國強和樊杜鵑循聲轉過頭,秦國強看見應英姿,露出一個陰沉沉的笑:“英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