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說好了第二天去看《蜥蜴人入侵》,結果應許吃完午飯接了個電話,關之衡打來的,說是實驗室有個什么步驟出錯了,數據鏈全在應許手里,得要他趕緊回學校校準才行。
應許趕時間,伺候爺吃完藥就不得不走了,特別真誠地和白知景道歉,答應他下周一定抽時間去看電影。
白知景挺乖巧的,坐小院門檻上目送他離開。
應許騎著車到了前頭拐角,擔心小孩兒有情緒,不放心地扭頭看了他一眼。
白知景兩手托著臉蛋子,揚聲喊了一句:“一路平安一帆風順馬到成功啊!”
這聲祝福語一出,應許“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沖白知景揚了揚手,騎車走了。
大中午的陽光特烈,曬得白知景有點兒魂不守舍,他眨了眨眼,眼瞅著應許踩著自行車拐了個彎兒,人影再也看不見了,恰好發梢一滴汗掉在他睫毛上,扎得他眼珠子一刺,恍惚間有種把應許拱手送給別人的錯覺。
白知景甩了甩腦袋,長長地嘆了口氣,覺著自個兒可真是長大了,也忒有奉獻精神了,應許就是他成長的代價。
他這兒正頂著烈日自我感動,大明從巷口蹦跶進來,腦袋上戴著頂寬檐草帽,手里拿著個三色球冰淇淋,見了白知景就跑到他身邊一屁股坐下:“景兒哥,我剛看見應許哥了,騎車子走了。”
“走就走唄。”白知景呼了口氣。
“你怎么不和應許哥一道兒啊,”大明呲溜吸了口冰淇淋,殷殷切切地盯著白知景,“應許哥是不是去吃披薩了,今天買一送一呢,景兒哥你帶我也去唄!”
“你這消息夠靈通的啊,”白知景被熱的一腦門汗,摘了大明的草帽用來扇風,“你怎么知道今兒買一送一啊?”
“電視廣告上可都說了,周六無敵至尊大披薩買一送一,還能免費續檸檬水,”大明討好地把冰淇淋往白知景鼻子前一送,“景兒哥,我請你吃三色球,你就帶我找應許哥吃披薩。”
“想得挺美,”白知景拿草帽拍了他一下,“你應許哥沒吃披薩,他找別人玩兒去了。”
大明挺失望,挪了挪屁股說:“應許哥咋不和你玩兒,你們成天在一塊兒,我以為你們要結婚了。”
白知景聽他這么說,也不曉得為什么,心里邊就和拉了個小姑娘的花皮筋兒似的,繃得死緊死緊的。
“胡說八道,”白知景眼睛一瞪,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我們倆都是Alpha,結什么婚啊,你和三毛還成天混一塊兒呢,你倆將來也結婚啊?”
“那不一樣,”大明解釋的還挺專業,“我和三毛是一個爹媽,不能結婚,你和應許哥又不是。”
白知景翻了個白眼:“我倆不是一個爹,勝似一個爹。”
“應許哥去找別人玩兒了,”大明問他,“他不和你結婚,那他要和那人結婚不?”
白知景聽了這話,一下就和丟了魂兒似的,癟著嘴坐門檻上,一聲也不吭。
他其實都注意著呢,昨兒個關之衡還買玫瑰花,還悄悄看了應許好幾次,那眼神反正就挺古怪。
大明邊啃冰淇淋球邊說:“我就不樂意和三毛呆在一塊兒,三毛沒有優點,我最近都和阿梅玩兒,阿梅有好多優點,我感覺我肯定要和阿梅結婚了,我只喜歡阿梅。”
阿梅是隔壁平泉胡同的,白知景悶悶地應了聲:“成,那祝你倆百年好合。”
大明高興了,靠過來貼著白知景:“景兒哥,那你帶我去吃披薩唄,我把大梅帶上,我們在披薩店里結婚。”
這大夏天的,小屁孩兒在外邊玩兒瘋了,身上汗涔涔黏糊糊的,白知景最受不了汗臭味兒,皺著眉推了推大明手臂,嫌棄地說:“汗死了,離遠點兒。”
大明悻悻地挪開屁股,一個冰淇淋吃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景兒哥,要不你帶我去買冰棍兒吧,我在小賣鋪結婚也行。”
白知景聽他說“結婚”這兩字兒就煩,把草帽往他頭上一蓋,沒好氣地說:“等你辦離婚手續了再來找我,滾蛋吧!”
大明哼了一聲,往白知景大腿上捶了一拳:“怪不得應許哥不和你玩兒了,景兒哥你真沒有優點,就和三毛似的!”
他說完撒腿就跑,白知景氣得在背后踹了他一腳,把自個兒腳上人字拖踹飛了,單腿蹦著去撿拖鞋又絆了一跤,疼得他嗷嗷哭,邊抹眼淚邊回屋;在院里遇見出門上課的應英姿,倆人吵了一架,白知景滿臉都是眼淚,嘴上還不肯認輸,非要說應英姿那蘭花指翹的和雞爪似的,傳播禽流感有她一份力,應英姿火冒三丈,氣得往白知景脖子上撓了一道,火辣辣的疼。
“你牛|逼,”白知景淚珠子止不住地掉,肩膀一抽一抽的,“等應許回來我就揭露你的丑惡嘴臉!”
“我哥才不樂意搭理你呢,”應英姿打著遮陽傘,尖尖的下巴一抬,“剛我都聽見他講電話了,他這個項目要是做完,往后能去外國留學,還能發獎金,你不學無術,我哥能看上你才怪!”
她說完就踩著紅舞鞋走了,那腰扭來扭去的,也不知道做作個什么勁兒。
白知景著急又上火,操起一塊小石頭想砸她,又怕真把應英姿給砸壞了,于是恨恨地把小石子往墻上重重一扔。
小石塊掉下地,又骨碌碌打了幾個轉,在墻邊的雜草堆里停下了。
白知景覺著自個兒就是這小石子,灰撲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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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飯的點兒,應許打來電話,問他還在不在老姜胡同。
白知景一下午就等著應許回來呢,玩游戲都心不在焉的,連著輸了十三把,氣得宋寶貝和他決裂了。
“在呢,我三點給爺吃藥了,沒忘,”白知景站在院門口翹首以盼,沒好意思直說自個兒在等他,“你回沒啊?”
“景兒,你晚上和爺先吃飯,爺的粥插著電保溫,菜放鍋里隨便熱熱就行,”應許說,“要是你不愛吃剩菜,就叫個外賣。”
白知景在臺階上坐下:“你不回啊?”
“我這邊實在走不開,”應許嘆了一口氣,“英姿有晚課,只能辛苦你幫忙照顧爺了。”
白知景拿手指頭戳了戳地上一排螞蟻:“那行吧,我肯定讓爺吃飽喝飽,我還陪爺看新聞聯播,還給爺講笑話,你就放心吧。”
應許笑了:“景兒,謝謝你,你真好。”
他那笑聲低低沉沉的,透過手機屏幕都還帶著溫度似的,白知景耳朵一燙,不知怎么心念一動,看了看左右沒人,一只手捂著嘴,悄聲說:“應小許,我對你是最好的,別人都比不上我......”
“應許,三階數據存在哪個文件夾了?”
白知景話還沒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頭有人喊應許,他聽出來了,是關之衡的聲音。
“景兒,我有事兒得先走了,”應許匆忙說了一句,“你乖,在家等我,晚上給你帶大布丁。”
掛了電話,白知景又惆悵了,三毛那小胖子踩著滑板車躥過來,停在白知景面前,抬頭特天真地問:“景兒哥,大明說應許哥要結婚了,還請我們吃披薩,是不是真的啊?我不愛吃披薩,我愛吃漢堡包!”
白知景朝他舞了舞拳頭,三毛嚷嚷著“景兒哥殺小孩兒嘍”,踩著滑板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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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精神不好,過了八點就困了,白知景把他抱上床,又出門給爺買了一個口哨,和爺說要有什么事兒就吹哨,他一聽見馬上就來了。
白知景在應許家的客廳又坐了小半個鐘頭,等爺睡熟了才敢離開,在小院里溜達了幾圈,搬了張小板凳在樹下坐著,知了吵得他心煩。
“大寶,”白知景給宋寶貝發QQ主動求和,“我在胡同呢,你來不?”
宋寶貝隔了十多分鐘才回他,附帶一張游戲勝利截圖。
“我和別人五排八連勝了都。”
“你咋這樣呢,”白知景哐哐往手機里敲字,“你咋背叛我呢!!!”
還打了三個感嘆號加強語氣。
“是你先和我決裂的,”宋寶貝還挺委屈,“你害我游戲幣都輸沒了,我攢了十幾天呢。”
白知景氣得罵了宋寶貝一通,中心思想就是決裂就決裂,往后再也不和他講話了,上了高中也不想和他分到一個班,體育課也不一塊兒上了。
他自己上了游戲,心說宋寶貝和別人開黑,那他也找別人一塊兒玩不得了,結果他這賬號下午輸了太多,被十多人同時舉報,封號三天。
白知景差點兒沒把手機砸了,看今兒這月明星稀的夜色,沒忍住觸景生情,心里頭還挺悲愴。
他進屋拿了瓶雪碧出來,打算來個月下獨酌,抓緊一切時間培養培養自個兒這文人氣質,誰曾想瓶蓋才一打開,樹上掉下來一蜘蛛,好死不死正中瓶口。
“......鬧心!”
應許有事兒要忙他能理解,宋寶貝和他決裂他也倒還好,但這白白浪費了一瓶雪碧就太慘了,白知景抬頭沖著榕樹罵罵咧咧了幾句,掏出手機給他爹撥了個電話,打算尋求尋求親人的撫慰。
他爹尚楚接了電話:“喂?”
“爹,我是景兒,我好愛你,你愛我嗎?”白知景一聽見他爹的聲音,心里邊的委屈一股腦涌了起來。
“還成吧,”尚楚一聽白知景的聲音就樂,揶揄道,“不是離家出走嗎?準備什么時候登報和我斷絕關系啊?”
白知景悻悻地撇了撇嘴角:“你可真能瞎扯,你上輩子鐵定是海底撈扯面的。”
“今早不還從你爸卡里刷走兩百塊嗎,”尚楚問,“干嘛去了啊?”
“買電影票了,”白知景想起這事兒就悶悶不樂,“不過最后沒看成,下次再看,還得刷兩百。”
那頭傳來他爸白艾澤的聲音,過了會兒尚楚和他轉述:“你爸叫你立個借據,都離家出走了總不能再用家里的錢,顯得多沒志氣啊。”
“先賒賬,”白知景一只手支著下巴,“等我致富了我就還上了,我感覺我這個冬天差不多就有錢了,到時候我去派傳單,不走遠,就在天榮大街派,你要是想我了就來看我。”
尚楚在那頭笑得直抽抽:“你怎么不去幾內亞派呢?”
白知景哼唧了兩聲,有點兒羞澀又有點兒害臊,問他爹說:“爹,你給我評價評價,說說我有什么優點?”
尚楚特別認真地思索了半分鐘:“明天你來首警找我,我帶你去物證科實驗室。”
白知景一下坐直了身子:“你是說我天賦異稟,有做警察的潛|質?!”
“那倒不是,你不是找優點嗎,”尚楚說,“那兒有顯微鏡,我借來給你找找。”
白知景蔫兒了:“你咋和應許似的,真能說風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