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總連自己的幾個女兒都搞不清楚了?”沉冷地聲音傳來,溫小染的腰上一緊,被壓進了一具懷抱。帝煜不知從哪里出來,站到了溫小染身邊,修長高大,頂天立地。
溫政看到帝煜,臉驟然一白,甚至晃了一下。
溫小慧跑回了溫政面前,晃著他,“快告訴大家啊,您只有我這一個女兒!溫小染跟溫家沒有關系,就是一個野種!”她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可以嫁給霍凜然,可以高高在上地把溫小染踩死,她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越是極致地渴求,越是急,便也越暴露出她的弱點。她此時已完全忘了自己在高級場所,一口一個地罵著“野種”,惹得周邊的人都露出怪異的表情。
“小慧,不要再鬧了!”溫政艱難地來阻止溫小慧,想把她拉走。溫小慧并不死心,轉身對上了溫小染,“溫小染,不如你來告訴大家吧。你媽媽當年給我爸爸戴了怎樣一頂綠帽子,臨了還把你留在了我們家。如果不是我爸爸心好把你留下,你早就死了!知恩要圖報,現在是該償還我們家的時候了,你快說話啊!”
溫小染說不出話來。她咬上了唇角,有些心疼對面被揭了丑事的溫政,更難堪于自己的出身。這樣的出身,本該一輩子藏著掖著才對。
“說到野種,溫小姐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帝煜再次出聲,這次能化出冰來。他把懷里的女人摟緊,無聲地宣誓著絕對的保護欲。
溫小慧此時豁出了,索性冷眼與帝煜相對,“帝總,我看得出來您喜歡溫小染,卻也改變不了她是野種的事實啊。帝總這么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娶個野種不怕掉了身份嗎?”
“所以說,霍凜然若是娶了野種,也會很掉價!”
“什……么?”
溫小慧一時間聽不懂話了,呆呆地看著帝煜。
“對于我來說,只有愛與不愛,沒有別的。哪怕她溫小染今天是只野獸,我帝煜也喜歡。”
“喲。”
帝煜這現場表白引得一陣感嘆,大家紛紛身溫小染投來了羨慕的目光,女人們更是嫉妒得發狂。
“至于你,口口聲聲地說別人是野種,卻不知道自己其實也是野種。”
“我?”
溫小慧指著指著自己的鼻子,覺得聽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話。
“具體情況,你問溫總,相信他會給你滿意的答案!”
帝煜說完,拉了溫小染一把,“走吧。”
溫小染蒙蒙糊糊地跟著他往外走,屋里,霍凜然一張臉沉黑到了極致。他抬眸,在看到遠處那雙怨懟的眸子時,猛然震了一下,邁步要追過去。那人轉身就走,半步不停。
“爸,到底……怎么回事?”溫小慧極需扳回面子,急切地當著眾人的面就問了起來。溫政此時只能用無臉見人來形容,他一扭身,“走!”大步朝外走,恨不能直接鉆進個洞里永遠不要出來。
外面,溫小染踉蹌地跟著帝煜走,幾次差點跌倒。她無心關懷腳下,一個勁地去看帝煜,“你剛剛的話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帝煜答得言簡意賅,拉門將溫小染推進了車里。
“你是說……難道溫小慧……”
帝煜點頭。
“不會吧!”溫小染捂緊了嘴巴。
“爸,爸,你為什么要走,你快告訴大家,我是你親生的,快說呀!”溫政的步伐讓溫小慧心焦,她可不要在這種場合把最后的尊嚴都失掉。她扯上了溫政的臂,不讓他走。
溫政痛楚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你怎么……怎么這樣!怎么什么都往外處說!”
“為什么不能說?他們能做,憑什么就不許我說!而且你也看到了,霍凜然說只要你的女兒,只要你跟他說我是您親生的,什么都解決了啊。”
溫政痛心極首到了極點,“傻子,你還聽不出來嗎?他要的是小染!”
“不,不會的!”溫小慧用力搖頭,”霍凜然不會喜歡溫小染的,只喜歡我。溫小染是個野種,您為什么不說,為什么還要給她留面子。我不重要嗎?我可是您親生的女兒啊,您不保護親生女兒卻去關心一個野種,太不像話了啊!”
“閉嘴!”溫政將最后的怒火都逼了出來,此時整個人繃在那里,臉孔都扭得歪斜起來,他用力壓住了胸口,想要阻止那急劇的躍動,“帝煜罵得沒錯,你口口聲聲罵著別人野種,就不知道自己也是個野種嗎?”
他這聲音極大,極絕,極度悲愴,嚇得溫小慧半天反應不過來。
“什么?”好久,她才輕問。
溫政壓緊了眉頭,再也不想隱瞞,“你是你媽跟別人生的,跟我……沒有血緣關系!你根本……”
他再也說不下去,整個人靠在欄桿上,卻吃力地掏出一張紙來,因為握不穩而撒在地板上。溫小慧低頭撿起,借著朦朧的燈光去辨認,越看手越抖,越看,臉越白……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的!”溫小慧尖叫著跑了出去!
轉個彎,溫小慧看到了霍凜然。他的臉色很不好,眸光沉沉,正從陰暗出走出來。
“霍先生!”她像撈到了最后的稻草,“你是喜歡我的對不對?你因為喜歡我才會跟我爸爸說要跟我結婚的,對不對?”
霍凜然冷冷地拂開了她的手,“溫小姐,我想剛剛我在宴會現場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不,那不是你的真心話。”
她用力搖頭。
霍凜然冷笑起來,“溫小姐,你相信一個跟你都沒見過面的人會喜歡你嗎?”
“這……”
她早被喜悅沖昏了頭,哪里會想到這些。
“我是我爸的親生女兒。”她低喃著,反復著這句話。
“即使你是你父親的親生女兒,我從一開始也沒打算真的娶你。我原本以為你是溫小染,答應和你們家聯姻,只是幫一個朋友的忙。現在你連溫小染都不是,戲,根本不用再演下去了。”
他說完,大步離去。
溫小慧猛退一大步,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小染,你……能回來一趟嗎?”
溫小染一起床便接到了溫家王媽的電話。
“怎么了?”
王媽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您回來一趟吧,家里亂套了。”
溫小染最終還是回了家。
王媽說得一點都不夸張。剛踏進家門,溫小染便看到了滿地的狼藉,活像是被人抄家了。溫政深陷在沙發里,跟死人一般一動不動,只抱著頭。
“到底……怎么了?怎么會變成這樣?”
溫小染輕問。
王媽無奈地嘆著氣:“昨晚二小姐一回來就發了瘋似地砸東西,屋里能砸的全都砸透了。老板一直這么坐著,由著她砸,我本來想去勸的……可二小姐……手里有刀。”
“她人呢?”溫小染四處巡視,沒有發現溫小慧的影子。
王媽指了指上方,“在樓上,房間里。”
溫小染先去和溫政打了聲招呼。溫政慢吞吞地抬臉,好一會兒才認出她來,輕輕應了一聲,“小染哪,回來了。”
他的樣子極為恍惚,仿佛忘了已經將溫小染趕離家的事情。溫小染也沒有再提,現在屋里亂成這樣,于美鳳也不在,沒個人管不行的。她隨著王媽上了樓。
“二小姐,八成是瘋了。”拐彎時,王媽附著溫小染的耳朵低語,“唉,真是報應啊。”
溫小染的心猛沉了一下,沒有接話,而是推開了溫小慧的房門。
屋里,同樣凌亂不堪。溫小慧坐在一堆雜物中,披頭散發,頭上壓著許多白色的紙片,毫無規則可言。而更多的破碎的紙片正從她手里的剪刀下成形。
她一個人嘻嘻笑著,極為開心,只是眼睛怎么看都有些發直,不復往日的光采。
“溫小慧?”
溫小染輕呼了一聲。
溫小慧抬頭,看到溫小染時,做了個禁聲地動作,特意放低了聲音,“我在做花呢,我馬上就要結婚了,禮服上要沾我親手做的花。你看,漂亮嗎?”她撒了一把自己的頭發,那些放在上面的白色紙片紛紛掉落。
她咯咯地笑個不停,雙手去接。
溫小染的眼睛刺刺地痛,像是被什么扎著了。她再也看不下去,退了出來。
下得樓來,她看到溫政已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像棵斷了根的大樹,隨時有栽倒的可能性。她快一步,去推住他。
“小染啊。”看到溫小染,溫政輕呼了一聲,“沒想到,到頭來,守在身邊的會是你。”
他為自己的將來做過無數種設想,卻從來沒想到,那個一直以來備受忽視的人會是最后陪在自己身邊的那個。
老來才發現,原來自己所追求的忠誠只是一場欺騙,溫政老淚縱、橫,突然捂著臉像個孩子似地哭了起來。溫小染靜靜地立在他身邊,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默默陪著。
溫政和溫小染帶著溫小慧去了醫院,檢查結果出來,她的確得了精神病。溫政聽到這個結果時,整個人猛烈地晃了一下,原本就蒼白的容顏越發沒有顏色,整個人老了不止二十歲。
溫小慧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變化,兀自自語著,嘻笑著,口水順著唇角流下來,完全找不到昔日的光彩。
看看溫政,再看看溫小慧,溫小染只能無聲嘆息。
“爸,送她去醫院吧。”
“她現在的情況,清醒了反倒更痛苦,就放在家里吧。”
溫政一步一步往外踱去,沉重得讓人的心都開始膠著。溫小染只能扶著溫小慧,跟上他的步伐。
溫政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加上這么多的打擊,回到家便病倒了。溫小慧也是半瘋不傻的,根本理不了家,家里連個做主的人都沒有。
溫小染沒辦法在這個時候離開,只能給帝煜打電話,表示自己會住在這邊。
“不同意!”帝煜連商量的余地都沒給她,直接拒絕,“溫小染,你是傻子嗎?還是狗變的?主人揮揮手離得遠遠,招招手又走回來?就算是狗,也只能是我帝煜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