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染顯然也還在意著從前,沒有點頭,“現在挺好的,爸爸有爸爸的家,我也有我的工作和生活。偶爾……有空了回去看看爸爸。”
當然,除非必要,她是不會回去的。她不想被一而再地拋棄。
“這次不僅爸爸……你小媽和小慧都希望你回去。”
聽到這句話時,溫小染以為自己出了幻聽。于美鳳和溫小慧應該是最希望她永遠不要回家的那個吧。
她有種太陽從西邊出來的感覺,不過到底沒有把諷刺的話說出來。
“我知道你對我,以及你小媽和小慧都有意見,以前,是我們做得不對。你小媽說得對,大家終究一家人,親親和和才是真。”
于美鳳的這一番話讓他對她刮目相看,這些天對她的態度又回到了從前。
他走過去,握住小染的手,“以前是爸爸錯了,爸爸道歉,小染,你是爸爸的女兒,爸爸希望你能回家。”
他終于承認自己是他的女兒了?這話讓溫小染心酸,想掉眼淚。她在那個家經受了太多冷漠,但無論溫小慧和于美鳳怎么刁難,她都能忍下去,唯獨父親的不理解,讓她無法釋懷。
“爸爸希望可以彌補,你說吧,只要肯回去,讓爸爸做什么都可以。”
溫政的低姿態讓溫小染看到了他的誠心,坦白說,她如此不明不白地住在帝煜家并不妥當,而和江母住在一起,也無非引她想起江天心,經常傷心。
“爸爸知道你和帝煜關系不一般,但你是個女孩子,跟他沒有結婚,傳出去只會讓人看輕。爸爸想給你一個后臺,至少你們結婚的時候,你有娘家,有背景,不會被人當成隨隨便便的女人。”
他這話,也是發之內心的。
正好,說到了溫小染的心里頭。
她沉吟了許久,最后才下定決心般開口,“我可以回家,但爸爸,可以告訴我媽媽在哪里嗎?我的親媽媽。”
溫政的表情在變,越變越難看。
從他的表情里,溫小染讀出來,他是知道自己母親的去向的。
“這件事,我不能同意你!”他直白地拒絕了她。
溫小染不解:“為什么?她對于您來說是背叛者,但卻是我的媽媽啊,不管她犯了多少錯,她都永遠是我的母親!這是血緣關系注定的,不可改變!”
“為什么要找她!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新生活,這么多年來都沒有她,小時候都沒有提到過她,為什么現在就要找她了?小染,你這是成心不想回家,成心為難你爸爸我吧。”
溫小染紅了眼睛,“您怎么知道我沒有找她?多少個夜晚我看著溫小慧窩在小媽懷里,做夢都在找她。我想問問她,為什么連看都不來看我一眼,我想問她,真的背叛過爸爸嗎?”
母親那副溫柔的樣子深入內心,尤其那雙眼睛,清澈見底。她不相信擁有那種眼睛的人會是邪惡的背叛者。
“背叛就是背叛,還有什么可說的!這事情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弄清楚了,不需要再問!”溫政表現得十分堅決,兩人的談判就此破裂。看著溫政激動得連走路都直晃身體,溫小染無力地坐進了沙發里。
她能感覺到,父親對母親的背叛依然在意。是她錯了嗎?她只是想找回自己的母親,像溫小慧一樣,有母親陪在身旁,有理不清的事情時問問她,這都錯了嗎?
在會客室里坐了好大一會兒,溫小染方才走出來。剛剛和溫政說話耗光了太多情感,她整個人都軟綿綿的,沒什么精神。
“溫小姐,您上哪兒了,老板一直在找你。”
才回到二十五樓,秘書就急急迎了過來,語速極快。溫小染不明白帝煜找自己做什么,跟著秘書進了屋。
屋里,帝煜站在那里,面色不太陽,線條都繃得利落起來。
她走進去,安靜地立在他面前。看到她,他的眉頭微擰,最后把一本資料丟在她面前,“找席琳要兼職,又接私活,溫小染,你要干什么?”
原來,帝煜知道了這些!
溫小染在短暫的尷尬過后,迅速恢復表情,去撿那個自己記錄了設想的本子,“我沒有利用上班時間,也沒有用公司的資源,這些,我都在家里完成的。”因為下午要跟房主見面,她才把這個本子帶在了身上。
“我問的是這個嗎?”帝煜的語氣不善。
溫小染再理不透他的意思,閉了嘴。
帝煜盯著她,足足看了一分鐘之久,看得她的汗毛一根根豎起,無故膽寒。
“你很缺錢?”他再問。
溫小染捏著指頭,不知道如何回應才好。
“說話!”他并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此時心火中燒,大手一拍,將她捏在一起的指給扯開。
指尖給拍得生痛,溫小染意識到他非要得到答案不可,不得不抬起了頭,如實回答,“是的,我缺錢。”
“缺多少!”
帝煜拉開抽屜,丟出一張卡來,拍在桌上。力度不輕,在氣她明明有可以要錢的地方卻從來不開口。
看著那張卡,溫小染的臉都僵在了那兒。
帝煜看她不動,走過來,將卡塞進她手里。她一松,卡掉在地上。
“溫小染,你給我鬧什么別扭!”他大吼。
溫小染咬唇,好一會兒才找到聲音:“我沒有跟你鬧別扭,只是,帝煜,你算我什么人?為什么要給我錢?還有,我掙錢就是為了還你,怎么可能還要你的錢?”
“還我?”帝煜的眉頭擰著揚高,“為什么要還我錢?”
“我不是欠了你三個億嗎?總要還的啊,還有,學唱歌的費用也是你出的,都要還。”
“你現在站的土地都是我的,怎么?也要還一塊地給我嗎?”她的話徹底惹怒了帝煜,吼聲更大。溫小染跳了一跳,在意識到怎么都跳不開他的地盤時,無力地垂了頭。她不知道帝煜發這么大的火是為何。
“還有,你算我什么人?你自己搞不清楚么?”
溫小染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她真的搞不清楚。
帝煜想殺人,干脆把眼前這個女人殺死了好了。殺死了煮肉吞進胃里去也比放在眼前看著強。
他扯起了溫小染的腕,“搞不清楚就去搞清楚!”他拉著溫小染就往門外走,溫小染給拉得東倒西歪,“你這是去哪里?”
“民政局!”
“去那兒干什么?”
溫小染給他弄蒙了。
他橫眉過來,一派理所當然,“你不是搞不清楚嗎?那里是能把男人和女人的關系搞得最清楚的地方。打一張結婚證,把你和我的關系寫在紙上,一清二楚,誰都不敢說什么。”
“帝煜,你瘋了吧。”
這是溫小染的第一想法。要不是瘋了,他怎么會拉自己去結婚。
帝煜沒理她,依舊拉著往外走。溫小染的耳朵里依然回旋著他說要跟她拿結婚證的事,心臟無盡震蕩。
結婚,和帝煜?這對于她來說,曾經是十分遙遠的事啊,她甚至連想都沒敢往這方面想過。
“帝煜,你還正常么?”她想去試他的額頭,卻給他甩了一下,沒有碰到。
“你們……怎么……”
一拐彎,兩人差點和人撞在一起。帝煜急剎了車,溫小染撞在他身上,揉著眉子吃痛地抬臉,看到了對面的溫政。
她以為溫政走了的。
溫小染急速縮了手,尷尬得臉都在發紅。帝煜再沒有來強行拉她,還算客氣地去應對溫政,“伯父過來有什么事嗎?”
“哦。”溫政看看后面的溫小染,出了聲,“我已經跟小染談過,讓她搬回家去住,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再來找一下帝總您。”
他稱呼帝煜稱呼得十分客氣。
帝煜的臉往下沉。
溫政這話說得不甚清楚,聽在其他人耳里便有了溫小染已經同意搬回溫家去的意思。
“這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有什么關系。”帝煜冷聲冷氣地道,眉頭壓著,溫小染多少了解他一些,知道他又生氣了。
他一橫步,往回走去,將兩人留在這里。
溫小染尷尬地捏著手指,理不透他為什么要突然生氣。溫政瞇眼看著帝煜遠去,來看溫染,出聲時已經語重心長,“小染,看來帝煜對你的感情還是不夠深,否則不會在我說這話時吭都不吭一聲。你自己想清楚,是回去還是不回去。”
溫小染并沒有跟溫政回家,她回了江母家。
盡管溫小慧和于美鳳都松了口,愿意接受她,但她心里始終梗著一根刺,那就是母親。她表達自己最終意思的時候,清楚地看到了溫政臉上濃重的失望。
失望又如何?
她因為母親而受了太多的冷遇,想要找到她,了解以前的一切又有什么錯。
之后幾天,帝煜雖然時常會出現在辦公室里,但整個氣氛都悶悶的。他并不與她多說一句話,每天都冷著一張臉,害得她都極度不自然,卻也無法在他的冷臉下去親近他。
他那天說要帶她去民政局的話卻生了根,發了芽,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她會看著他發呆,想他那句話到底代表著怎樣的含義。
手機,響了起來。
她低頭,看到了歐陽逸的名字。
接起電話時,她似乎看到帝煜朝這邊投過一眼來。只是那目光偏開得太快,她無法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