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黎,你的房間在哪里?我要把行李搬進去。"
外頭突然傳來女子溫柔的聲音,夾雜著行李箱滾輪在地上滾動的聲音,熱鬧非凡。
聽到聲響之后,季慕白醒來,睡眼惺忪間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眼睛總算是清明了一些。
過了一會兒,季慕白徹底地睜開眼,下意識地往門口的方向,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她睡覺時一向都緊閉的門此時被打開了一大半,從她的角度看,正好就可以見到門外的動靜。
墨靈玉唇角帶著一抹幸福滿足的笑意,熱情溫柔地指揮著他們季家的仆人幫她幫行李,四五個仆人,手里都是一個個大大的箱子,登門入室,她儼然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樣。
而墨黎,就站在她對門的位置,身體斜倚著墻,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仆人搬動行李,看上去很不耐煩的樣子,好似下一秒就要翻臉走人,可他還是很耐心地在那里站著。
仆人搬行李的方向,是向著墨黎的房間走的,那里,只有墨黎的房間
季慕白的雙眸猛地就睜大了,雙唇緩緩打開,目光錯愕不可置信,她不明白,為什么一覺醒來,她的小叔叔會對著別的女人這么耐心了?
正在季慕白驚訝無措的時候,她見到墨靈玉過去挽住墨黎的手臂,動作再自然流暢不過,很親密的舉動,好似已經這樣做過無數(shù)次似的,遠遠看去,像極了一對熱戀的情侶。
她看見聽見墨靈玉用一種很舒服很溫柔的語調笑著對墨黎說:"墨黎,你的房間裝修會不會太單調了,我讓人搬一些花過來好嗎?這樣我們每天看著也會開心。"
全程,墨黎都沒有將她丟開,他看上去很不耐煩,卻沒有任何拒絕的舉動。
他明明不喜歡和別人有身體接觸的
她要住墨黎的房間。
我們,每天。
這些字眼格外地刺耳,格外地讓人傷心。
季慕白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不知所措,眼底已經蒙上了一層霧氣,不可置信,錯愕,悲傷,不解,好幾種情緒像走馬觀燈似的交錯著在她的眼里閃爍而過,她的手緊緊地攥緊了被角,沒了其他動作。
她知道她現(xiàn)在應該做的,是沖上去把那兩個人分開,然后義正言辭地訓罵墨靈玉,再質問墨黎。
為什么她只是睡了一覺,她的世界就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是正常的程序,可是為什么,她的身體沒了力氣,也不敢出去
她害怕失去么?
是啊,害怕,這是她頭一次,心慌到了一個極點,因為向來自律的墨黎給出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頭一次,這么不確定她和墨黎會走到最后。
之前的誓言,在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以前足以保護她的玻璃罩,被狠狠地敲碎,再毫不留情地砸傷了她,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地理所當然。
當一份唯一變成了兩份之后,之前的那份唯一,再也沒有了任何意義了
她的小叔叔,全世界只對她好的小叔叔,開始對別的女人好了。
這或許對別人來說,不過是小事而已,這世上沒有那條法律條文規(guī)定,你這輩子只準對一個女人好。和異性接觸,甚至做出一些親密動作,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他是墨黎啊,是她的小叔叔啊,是這十幾年來只對她一個人好的小叔叔啊,可是現(xiàn)在,不是了
一些小小的舉動,就足以讓她的認知發(fā)生天崩地滅的變化,像是冰山突然崩塌,偌大的冰塊狠狠地砸向她,毫不留情。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碎",撕心裂肺的感覺,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好像窒息了一樣。
她的淚水決堤,卻是無聲的,她再也不似往日般吵鬧,甚至可以說,安靜到過了頭。
不知道是心靈感應還是什么,墨黎朝著她看過來,四目相對,季慕白看見了他眼底再明顯不過的慌張,下一秒,他就迅速甩開墨靈玉朝她跑過來。
他罕見的驚慌失措的樣子,是她從小到大一直想要見到的樣子,可此時此刻,她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那樣子的他,恰恰映證了一些什么,是什么呢,季慕白并不想去刨根問底,她本能地拒絕這樣做。
撞上墨黎的視線之后,季慕白下意識地用被子蒙住腦袋,像鴕鳥一樣逃避現(xiàn)實。
"聽我解釋。"
墨黎輕輕松松就可以將她連人帶被帶起,季慕白并沒有反抗,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
她是他口中的"醋桶"啊,他和別人有身體接觸了,她傷心了啊
隔著被子,她都可以感覺到他指尖的顫抖,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好聽低沉,卻帶上了本不屬于他的慌張緊張。
這樣的他,讓她原本還帶著渺茫希望的心,一下子就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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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長老的意思,她要住進來。"墨黎輕聲解釋道。
季慕白沒有說話,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像是僵化了一樣。
"如果我和她有什么,我不會開門讓你看見對不對?"
季慕白還是沒有說話。
除了睡著,除了生病,這是她第一次這么安靜,安靜得反常。
墨黎的眼底出現(xiàn)了無措,心慌難以自抑。
"小小?"
"她挽你手臂了。"驀地,季慕白突然開了口,頓了幾秒,她又緩緩地補充了一句:"你沒有拒絕。"
她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念著教科書一般,說出來的話,卻很尖銳。
"她手里有我的把柄。"墨黎如實相告,道清了事實。
他只能盡全力將傷害降到最低。
小小的心,和她的夢想,他會選前者,那是他的夢想。
他是自私的,她的夢想,如果不能由他來實現(xiàn),他會毀掉它,因為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別的男人視線她的夢想。
"我不能知道嗎?"
說完,季慕白就握緊了被角,指甲,被狠狠地掐進肉里,可是一向怕疼的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像是神經末梢死掉了一樣。
"嗯,你沒有必要知道。"墨黎的態(tài)度很堅定。
季慕白又安靜了下來。
"小小,你只要相信,我只愛你,好嗎?"
隔著被子,墨黎伸出手輕揉著她的腦袋,跟往常一樣,可是又有什么開始不一樣了
比如,季慕白沒有任何反應,像是被凍住了一樣。
"你不開心,我現(xiàn)在就可以殺了她。"墨黎冷冷地開口,眼底已然蒙上了一層嗜血的殺意。
只要她不生氣,怎么樣都行,要他等上千年,也可以!
只是,千年的代價太大了,比如說,他不確定季慕白會不會移情別戀,比如說,他不確定她會不會被人欺負,比如說,他不確定她會不會傷心。
可是,這個世上,他最舍不得她傷心,代價再大,他也愿意賭上一次。
可不似以前那樣的決斷,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商量的。
他不想殺墨靈玉,但是可以為了她殺了墨靈玉。
結論就是,他不愛墨靈玉。
季慕白呆呆地坐在墨黎的懷里,思路罕見地清晰,從昨天晚上墨靈玉來找他之后,墨黎就很反常,昨天,墨黎問了她關于結婚的事情。
現(xiàn)在他卻受制于墨靈玉。
他們之間有一個秘密,或者和她有關的秘密。
小叔叔隱瞞她,是為了她好。
是這樣么?
這樣想,季慕白的心里舒服了一些,呼吸也暢快了一些。
就好像,她的心臟,又從谷底急速升回地平線似的,只是經受了一次虛無的卻又有真實痛感的折磨。
很不好受,但更多的是慶幸,慶幸事情的發(fā)展,不是她想象中那樣恐怖的樣子。
于是,不等墨黎幫她扒下被子,她自己就幫自己拉了下來,被子下,那是一張精致的小臉,眼睛像是被水泡過似的,雙眼紅腫得可怕,看上去有些好笑有讓人心疼。
"你有把柄在她手上的。"季慕白十分嚴肅認真地說道,一板一眼的,讓人看了覺得好笑。
"我舍不得你傷心。"墨黎一點都笑不出來,反而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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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狠狠地震動著,像是被雷敲擊過一樣。
震動到了泛疼的地步。
他說,他做的一切,都是因為,舍不得她傷心?!
她的心里,感動像是潮水般洶涌著,滿的好似要溢出來一般。
可是季慕白是好面子的人,尤其是在經歷了剛剛的一場巨大變故之后,她怎么也做不到對著墨黎感動而哭的事情。
那樣顯得她多沒出息
于是乎,季慕白開始轉移話題,開始七岔八叉地問問題。
"你那么老奸巨滑的人,為什么會開著門讓我看見?"
"你的房間消了毒要散味,你認床,所以開了門。我設了結界之后,你醒來看見墨靈玉會更誤會,倒不如就這樣。"墨黎一五一十如實相告,甚至沒等季慕白問,他就已經提前解答了,他就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蟲一般,總是能夠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最萬全的理由,保證萬無一失,卻沒有想到,剛好那么巧,她醒了,墨靈玉挽上了他的手臂。
她一直都是很霸道的丫頭,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fā)生。
因而事情,一下子就變得復雜起來。
"如果你殺了她會有什么后果?"季慕白有些疑惑地問道。
"那我就一千年見不到你了。"
或者是兩千年?
誰又知道季沅的脾性?
仙狐只可以一生一世一雙人,要季沅交出小小,談何容易,一步之差,就是永生的錯。
縱然是季沅,也不敢那么輕易地做決定,小小是他的寶貝,他自然是慎重再慎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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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慕白理解的意思是,墨黎要被關在籠子里一千年。
她總覺得這件事和七言脫不了干系,也只有七言有本事可以關得住墨黎。
剛剛,差一點,他殺了墨靈玉,他們之間就是千年之隔。
可是,墨黎寧愿如此,也不愿意她傷心。
如果說她剛剛還有什么不開心的話,現(xiàn)如今,也已經煙消云散了。
她的心里,甚至還浮起了一抹濃濃的感動。
她的心情,和他的千年自由,本來就是不對等的,可是他還是像上次那樣,毫不猶豫地就畫上了等號。
這道數(shù)學題,她怎么也算不明白的
到最后,季慕白選擇了讓步,不為其他,全是為了墨黎的那顆心。
那個秘密,她可以不追究,裝作不知道,可是,那些親密的舉動,她卻不可以裝作沒有看見。
她抬起眼眸,一雙紅腫的眼直直地對上墨黎幽深的眸子,伸出手指指著墨黎的鼻子,一臉認真嚴肅地警告道,"你、你不準和她有任何身體接觸,親密接觸都不行,不親密的也不行,不準讓她住你的房間,不準和她唔"
唇瓣被狠狠地堵住,帶著濃烈的強勢,含住她的唇舌瘋狂地攻城掠池。
失而復得的感覺,那種心慌的感覺,讓墨黎想要急切地證明,她還是他的小小,只是他的小小。
然而,季慕白卻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她劇烈地掙扎著,不安分得很,身子扭動著,使勁渾身力氣表達著拒絕的意思。
幾次三番下來,當吻再沒有半點纏綿的味道,墨黎終于無奈地解開了對她的禁錮,唇緩緩地退出,貼著她的唇,彌留不舍。
"你、你有沒有和她接過吻?!"季慕白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幾個度,腦袋往后退,下意識地就伸出手擦唇,動作十分干凈利落,像是在嫌棄什么似的。
這樣的舉動,讓墨黎很不爽,換做以前,他是會大發(fā)雷霆然后訓罵她一頓的。
可是現(xiàn)在,他有了"前科",再也不能在她面前理直氣壯。
如果她翻出舊賬免不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到時候,他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沒有,碰了一下手而已。"
最終,墨黎還是選擇了一種比較溫柔的語調,只是語氣略顯僵硬。
"什么叫做'而已'?!"季慕白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不該在他嘴里說出來的詞匯,聲音拔高了幾個調,一臉的慍怒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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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黎的眼底閃過一抹無奈,輕嘆一聲,緩緩說道,"我錯了。"
"那我原諒你了,不用客氣。"
季慕白表現(xiàn)得十分瀟灑。
與其說是瀟灑,倒不如是想要讓這件事情快點翻篇,那樣子,她才不會一直耿耿于懷。
墨靈玉站在她的房間門口,唇角的幸福笑意已經消失,臉上有些難看,一雙好看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片陰霾,握著玫瑰花枝的手緊緊握著,花刺刺進了手心里,泛開了絲絲血腥。
這和她想像中的美好完全不一樣,甚至是背道而馳的。
她那么努力爭取到的三個月,不是為了回到過去那樣,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看著她心愛的男人和別的女人親密無間。
現(xiàn)如今,又和過去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