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剛剛泛起了魚肚白,季慕白就已經睜眼醒來,異常的精神。
她枕著墨黎的右臂膀,和他相擁著,一睜眼,就可以看見他英俊的臉,他比醒著的時候少了許多戾氣和霸道。
風微涼,季慕白下意識地裹緊了被子,下一秒,墨黎放在她腰上的手力道加深,將她抱得越發地緊,他熟睡著,是下意識的反應。
他的長睫毛垂下一層剪影,冷冽如雕塑一般的臉部線條在微弱的月光下柔和了不少,一對英粗的眉毛緊緊蹙緊,好似能夠從里面擰出水來。
就算睡著了,他還是沒有半刻的放松。
到底是什么事情,讓他這樣緊張煩惱?
跟那個秘密有關嗎?那個他和墨靈玉才知道的秘密。
季慕白輕嘆了一聲,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他的眉心,試圖將它撫平,一雙杏目里流露出一絲擔憂心疼。
從來,他在她的面前,都是高大鎮定的。
從小到大,因為墨黎,她的生活過得無憂無慮,無論發生什么事情,他都擋在她的前面,是她強大的保護傘。
可就在幾個小時前,她的保護傘像是轟然倒塌似的,脆弱得像個孩子,脆弱到沒了安全感,她從未見過他這副樣子。
她可以感覺得到,他很害怕失去什么,但是那樣東西是什么,她不知道。
想知道,但是不想去逼她。
她的理智告訴她,無論是多親密的人,都該有自己的秘密,即使她不喜歡這個樣子,也應該學會尊重。
她是賢妻良母,要學會尊重,要耐心地等著墨黎愿意告訴她,他和墨靈玉的那個秘密。
如果很久很久之后,小叔叔還不告訴她的話,她再想辦法逼出來就好了,到時候,他再不說,她就真的要生氣了。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的指尖,輕輕落在墨黎的眉心處,只是一瞬,墨黎本能地猛地睜開眼,他擰著眉,一雙幽黑的眼眸里深邃似谷,散發出一抹詭譎狠戾的幽光,像是一只警惕戰備的野獸,身上散發出狂傲的戾氣。
季慕白被他眼里的戾氣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倒吸一口涼氣,身體像是被凍住似的,一動都不敢動,生怕惹惱了這頭野獸。
墨黎無意識的戾氣,是很可怕的。
以她這樣的功力,根本無法招架住。
下一秒,見到季慕白被嚇住,墨黎眼里的戾氣散去,目光變得柔和起來,伸出大掌扣住她的后腦,一把將她帶入懷中,他的頭顱輕輕抵在她的腦袋上,聞著她發間的淡淡香氣,輕聲哄道,"沒事了。"
"你嚇到我了!我以為我又要死了!"
頓了幾秒,季慕白突然大吼著說道,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伸出小拳頭對著墨黎堅實的胸膛就是一通亂打。
她以為,她會像上次險些被凍死,死亡的感覺,那么真切。
聞言,墨黎突然笑了一聲,大掌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撫著,"傻丫頭,我怎么舍得讓你死?"
從小到大,她在哪里都橫,在哪里都得罪人,這條小命還不是好好地安在她的身體里?
有他在,她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死。
他不會讓悲劇再重演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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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季慕白安靜了下來,悄悄地收回了手,呼吸漸漸變得平穩起來,好久沒有說道,久到墨黎以為她是睡著了。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半晌,季慕白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突然抬起腦袋一臉認真地看向墨黎,鄭重其事一本正經地說道,"小叔叔,我跟你說,你可以生氣,可以欺負我,但是不能拿我的性命開玩笑,我的命很重要的。"
萬一不小心被凍死了,他們就不能永遠在一起了,到時候有他后悔的。
他實在是太沖動了,雖然愛他,可這不代表她會贊同他的所有行為,比如殺人,比如一個不開心就能將旁邊的她給凍住。
這種行為不道德而且不理智。
她是絕對不會縱容他的。
絕對不會。
季慕白在心里暗暗在自己的小日記本上加了一條準則,以便日后好好監督墨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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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黎的臉沉了下來。
"季慕白,你會長命百歲的,大可放心!"墨黎幾乎是從喉嚨口里一字一字地逼出這句話,一雙幽深的眸子里烏云密布,幽幽的目光落在季慕白的臉上,摻著一抹怒意和無奈
聽見他的情話,正常的女子早就該感動得痛哭流涕了,只有這只小白眼狼,要是直接睡著他就不跟她計較了,可她竟然覺得他是在害她,還擺出一副一本正經的訓誡姿態,真當他瞎了?!
到底是什么時候起,這小妮子敢在他的面前這么肆無忌憚了?!誰給她吃的熊心豹子膽?!
聞言,季慕白像是聽見什么天大的保證似的,煞有其事地長長地呼一口氣,十分沒有眼力見地補充說道,"那就好,不是我說你,你真的好好控制自己的脾氣,你"
"你再說一句,明天別指望可以下床。"墨黎冷冷地道,深邃瞳仁里散發出懾人的寒意,冷如寒窯里的冰,威脅意味再明顯不過。
季慕白這才十分識趣地閉上了嘴,偷偷斜著眼睛仔細觀察著墨黎的神色,見他一臉的陰霾,弱弱地垂下了腦袋,不敢再造次。
是他說的,重復定律
她多說說才管用,多說說他才會聽進去。
真是霸道專橫的男人,不讓人指出錯誤,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
若不是看在他不開心的份上,她是不會這么算了的。
今天就將就算了。
季慕白在心里暗暗腹誹著,表面上卻是一副再乖巧不過的神情,一雙小手合十擺在胸前,腦袋垂著,再認真不過的懺悔狀。
那是墨黎再受用不過的。
她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他消氣。
"管家婆!"墨黎伸出手在她的腦袋重重地拍上一記以示懲罰,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這么多年了,若不是她的認錯態度太好,早就不知道被他懲罰過多少次了。
"我不是!"
這稱呼聽上去怪難聽的,季慕白下意識的就否認了。
一抬眸,季慕白就看見墨黎唇角勾著,眉毛也舒展開,眼里再沒了冷意的陰鷙,一時間也覺得沒有那么生氣了,突然湊上去抱住墨黎的脖子,拿臉蹭著他的臉,再親昵不過的舉動。
小叔叔開心了,那她也開心了。
至于剛剛的事情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暫且擱置下來,秋后算賬就是。
"季慕白,我告訴過你,這樣的舉動會引發很嚴重的后果。"墨黎冷著聲音說道,喉嚨上下滾動,瞳仁深邃,欲火在里面劇烈燃燒著。
季慕白眨著一雙懵懂的眸子愣愣地看著他,一臉的不解。
這句話好似在哪里聽過似的。
記憶,接踵而至。
好像是她十六歲那年,她在墨黎的指導下畫了一張畫參加繪畫比賽,好像是一個挺大型的比賽,她得獎了,獎杯寄到家里來,她很開心,因為她從來沒有得過這么大的獎。
她去找墨黎炫耀,告訴他,她也得獎了,然后開心地抱著他的脖子拿臉蹭他的臉。
那個時候,他也是這么說的:"季慕白,你這樣的舉動會引發很嚴重的后果。"
十六歲的少女,已經懂得男女之別,在學校都是和小男生離得遠遠的,只是她覺得,在家人面前是無所謂的,家人之間應該很親密才對。
而且,仙狐一向以這種方式示好,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她并不覺得這有什么。
她不知道會引發什么嚴重的后果。
但是那個時候的她,對墨黎惟命是從,以為只要墨黎說的,就是王道。
更何況,那時候的墨黎的臉色很不好,渾身僵直,皮膚滾燙,心跳快的驚人,顯然是很生氣了。
于是,她在聽見這句話之后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像觸到閃電一樣快速松開手,和墨黎保持一段距離。
她以為墨黎生氣了,未等他說話,就一溜煙跑了,生怕被懲罰。
后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想起這些,季慕白一下子反應過來,一如當年,如觸電般松開了手,身子止不住地往后退。
她忘了墨黎不喜歡這樣的身體接觸。
可這樣一來,墨黎又覺得哪里不對,心里覺得像是少了什么似的,一把將季慕白撈回懷里,這才覺得好受些。
"你、我什么都沒有做,你不準懲罰我哦!"季慕白一臉警惕地看向墨黎,有些緊張地說道。
她不喜歡在話后在一個"哦"字,總覺得怪怪的。
但是墨黎喜歡聽,大概男人都是這樣的。
這么多年和墨黎斗智斗勇的過程,讓她意識到,在這種危急時刻,一切以墨黎的喜好為準,她的喜好一點不重要。
"小小,過去的事情不用記得那么清楚。"墨黎的聲音低沉磁性,透著一抹蠱惑人心的味道,誘哄著季慕白。
他修長的五指,輕柔地按摩著季慕白的腦袋,唇角勾起,一雙幽黑的眸子里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
人,要學著向前看,要學會隨著環境的變換而改變。
過去,季慕白對他來說,就像是她對她一直小心維護一屋子洋娃娃,只讓看不讓碰。
那個時候,他只能硬生生地克制著自己,克制著自己不去將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丟在床上欺身而上。
如今,時過境遷,她已經成了他的女人,實實在在地躺在他的懷里,嬌嬌弱弱,臉上就差寫滿了:任君蹂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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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慕白輕嘆了一口氣,神神叨叨的。
她也不想記得那么清楚,那些記憶對她來說不是那么的美好。
雖然這么多年,她活得自由自在,別人都說她家境優越,集萬千寵愛于一身。
只有她知道,她的童年,是被墨黎欺負長大的,他寵她,但是絕對不慣著,無聊的時候就喜歡以欺負取笑她作樂。
若不是她的童年多少有一些歡樂,在墨黎這樣的強壓下,她的童年應該是灰色的。
她的記性一點都不好,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以往那些被她遺忘的記憶漸漸地清晰起來,大多是和墨黎有關的。
他是她現有人生大部分的參與者。
"想知道那樣做會引發什么后果嗎?"墨黎俯下頭顱,炙熱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臉上,唇離她的唇近在咫尺,只要稍稍往前一湊,就可以吻上那對粉嫩的唇瓣。
墨黎眼里的幽光越來越強烈,強烈到讓人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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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慕白睨著墨黎泛著精光的墨色瞳仁,臉上像是被火燒似的炙熱,心里卻隱隱升起一抹詭異的不安感。
下一秒,季慕白的腦袋搖的像是一個撥浪鼓似的,再直白不過的拒絕。
但凡他眼里有光,肯定就是在套路她。
這是季慕白近來得出的結論,今天也算是活學活用了。
"晚了。"墨黎的薄唇微啟,從口中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嘴角噙著一抹似有似無的薄涼笑意,一雙眸子散發出濃烈的精光,目光露光而又直白地在季慕白的身上游移著,眼底的**越來越盛,像是一只看見美味獵物的野獸,下一秒就要將她撕碎。
季慕白的腦海里突然閃過兩個字:危險!
可惜為時已晚。
季慕白的唇被結結實實地堵住。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著,一個翻身,墨黎欺身而上,蠻橫而霸道地將她壓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東方的太陽緩緩升起,驅散了一晚的陰霾,格外地溫暖。
墨黎睜開眼,指尖如畫筆一般不舍地描繪著懷中女子精致的小臉,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眼底是一片柔情繾綣。
半晌,墨黎在季慕白光滑飽滿的額上烙下深情一吻,將她的腦袋輕輕地放在枕頭上,替她蓋好被子,再撿起地上的大白熊塞進她的懷里,這才起身準備去上班。
墨黎的腳剛剛落地,身后突然響起季慕白的呢喃聲:"小叔叔,你不要和墨靈玉有秘密"
他的身子頓住,轉身看向季慕白,只見她的柳眉緊緊蹙起,一雙手緊緊地攥緊被角,睫毛撲閃撲閃的,不知道在做著什么糾結的夢。
"傻瓜,沒有人和我會有秘密。"
他伸手輕拍季慕白的腦袋,目光漸漸變得陰鷙起來,眼底的寒意明顯,冷得刺骨。
那個女人,遲早會死。
聽到這句話之后,季慕白像是安心了似的,眉毛舒展開,唇角竟然也勾起一抹淡笑,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一樣滿足。
她是很容易滿足的丫頭,很簡單純粹,因此眼里根本容不得沙子。
所以,那顆沙子根本就不該存在。
墨黎的眼底染上了一片陰霾,洗漱之后就去了公司。
他的前腳剛剛踏出主別墅,后腳主別墅就被灑下一個結界,無聲地將季慕白保護起來。
他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