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莫晴天輕輕拿開了顧沉深的手臂,翻身下床。
懷中的人空了,顧沉深也沒有醒來,睡得很熟。
莫晴天的心更是隱隱泛疼。
他昨天肯定沒有睡吧……發現她不見了,他肯定是急壞了。
但是,這樣子是不行的。
她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自己了,不可能一直待在他的身邊。
穿上鞋子,穿上外套,莫晴天悄悄打開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她還是放心不下,傅岳救了她一名,不親眼看著他相安無事,莫晴天的心里總是有些不踏實的。
找了個護士聞了一下,很快就知道了傅岳所在的房間在哪里。
莫晴天循著門牌號一一找過去,敲了敲門,里面很快回應:“進來。”
是傅岳的聲音。
莫晴天走進去,靠在病床上的傅岳眼睛一亮,但是看定,眼底有過絲絲難以察覺的失落,微微一笑,道了一聲:“是你呀。”
是這個丫頭。
他剛剛居然,差點把她當成了另外一個人。
莫晴天點了點頭,由衷道:“昨天晚上,謝謝你。”
“不用謝的,換成是別人,我也一樣會救的。”
所以,并不是因為你長得跟她像的原因呢。
傅岳心底這么對自己說,但是看到那一張臉,心口依然是硬生生地揪疼。
莫晴天走過來,看了一眼他衣袖底下明顯包了一圈紗布的手臂,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害你受傷了。”
傅岳趕緊把她扶起來。
“我說了,如果是別人,我也一樣會救的,昨天晚上那種情況,我想應該不會有一個人會坐視不理的,更何況,我是一個軍人。”
“我知道。”
“你知道就好了,軍人嘛,正義的化身,哈哈哈。”
“如果作為軍人就連見到那種事情都不出手的話,那不是太窩囊,也太浪費軍人這個身份了?”
傅岳佯裝一臉得意,可話說完了之后,才突然地察覺,自己竟然不知不覺將平時里哄女兒的那一套給搬了出來。
莫晴天想笑,但是卻忍不住紅了眼。
“謝謝您,謝謝您,真的謝謝您。”
“你這孩子……”
傅遲木低低一笑,可藏在被子底下的拳頭,微微收緊。
太像了,跟林素年輕的時候,簡直是一模一樣。
率真、單純,又善良耿直。
傅岳有些失落,看著她,佯裝隨口問道:“你家人來看你了嗎?”
“我母親去遠方親戚家了,我沒有想要告訴她這件事情,怕她擔心。”
“哦……挺好的,挺孝順。”
莫晴天微微一笑,一雙眼里熠熠生輝,突然開口道:“傅先生,方便給我一下您的聯系方式嗎?”
傅岳有些驚訝,但是忙不迭地就答應下來,轉頭去桌面翻紙。
但是,沒有那種東西。
傅岳有些訕訕,說道:“你還是把你的號碼告訴我,我打過去給你吧。”
莫晴天報了顧沉深的號碼,很快補充:“這是我未婚夫的電話,我的手機不知道哪里去了,回頭我再去補卡。”
“好,把你的也告訴我一下吧,可以嗎?”
莫晴天又報了自己的號碼,看了看病房里的時間,已經差不多晚上十點,“太晚了,我先回去了,晚安,傅先生。”
“晚安,早點休息。”
莫晴天感激地點點頭,很快走了出去,順手關上門。
回到病房里面,顧沉深拿著手機坐在床邊,看著有些睡眼朦朧。
看見她從外面進來,問道:“你去傅岳那了?”
“嗯。”
莫晴天走進來,將外套脫掉,爬上-床來摟住他的脖子,“怎么醒了?”
顧沉深轉身過來將她抱住,低聲道:“去說什么了?”
“我道了謝,道了歉,留了電話號碼,就回來了。”
“嗯。”
伸手摸上她的額頭,顧沉深看了一眼時間,“餓嗎,吃點東西?”
“不餓,沒胃口,不想吃。”
“那吃藥。”
莫晴天嘟了嘟嘴,有些不樂意。
顧沉深低頭就在她嘴上一啄,輕聲道:“乖點。”
莫晴天如遭雷劈,他居然親她了?
怎么可以!
捂著嘴,莫晴天睜大眼睛,心跳如雷鳴。
顧沉深看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什么反應,又不是沒親過。”
起身,顧沉深去倒水,探了探溫度,將藥拆出來一包,一手拿藥一手端水走過去。
“吃了。”
莫晴天的手微微顫著,看見他端過來的水,原本就有些紅的眼,更是紅了,張了張口,聲音微顫:“顧先生,我……”
我被HIV病毒攜帶者強了,可能……已經得了艾滋病。
“不要找借口,把藥吃了。”
顧沉深將藥倒出來,“張口。”
莫晴天到了嘴邊的話,再次吞了下去,接過那水,看著那些藥微微發怔。
“想要我喂你?”
顧沉深挑眉,有些危險地逼近,“用嘴喂?”
不行,絕對不可以!
莫晴天立馬將藥放進嘴里,和著水咽了下去。
“睡覺。”
顧沉深爬上-床,將她按著躺了下去。
床有些小,兩個人躺下去顯得有些擠。
莫晴天心里藏著事,睡不著。
而顧沉深因為剛剛已經睡了小半個小時,睡意也是缺缺。
“顧先生。”
“嗯?”
“如果……有一天我得了絕癥,你還會要我嗎?”
“要。”
“那如果我很快就得了呢?”
“要。”
“我很快就要死了呢。”
顧沉深沒有說話,伸手,抬起她的臉。
病房的燈已經被顧沉深關掉,門上的玻璃透過來微弱的燈光,盡數納入了那一雙冷沉深邃的眸,點綴得越發浩瀚星夜,深邃絢麗而望不見底。
“那我就跟你一起去死。”
嗓音低沉,仿佛是穿越了千萬年的遠古之音,一圈圈回蕩在了她的腦海里,久久不散。
莫晴天的心跳,倏地加速,眼淚,不爭氣地一下子墜落下來。
莫晴天立馬將眼淚擦掉,生怕滴落在他身上,哽咽問道:“為什么?”
“因為我是你未來的丈夫啊,傻姑娘。”
顧沉深望著她,深眸浩瀚,“我只有你一個未婚妻,沒了你,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莫晴天低頭,伸手摟住他的腰,低低哭了起來,哭泣道:“顧先生,我是說真的。”
“你以為我是在說假的?嗯?”
顧沉深將她攬在懷里,大手讓她的腦袋靠近自己。
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姿勢,莫晴天可以清楚感覺到他聲帶的震動。
“我很認真,莫小姐。”
昨天晚上,他以為她真的被殺死的時候,他的心是空的。
僅有的一個念頭,就是跟著她,一起……
若不是被那些人拉著,顧沉深恐怕早就跳了下去。
還好,她沒事。
莫晴天靠在他懷里,聲音悶悶,“你可以再娶。”
“如果我死了,你會再嫁嗎?”
莫晴天一怔,會嗎?會嗎?
不會。
如果他真的走在了她前面,她恐怕會毫不猶豫,跟著他一起去死。
心驀地一抖,莫晴天摟著他的手越發緊了。
原來,他對她有這樣的情感嗎?
莫晴天抱著他,淚如雨下,吸了吸鼻子,卻故意說道:“當然,你都死了,我為什么還要守著你,守著一具尸體,太惡心了。”
莫晴天說出這話,心像是被千萬蜜蜂蜇過,痛得面目全非。
所以,等她死了,就去再娶一個吧。
不要跟她一起,不要守著她,不值得……
可顧沉深的手卻是握緊,幾乎要將她鑲入骨子里面一樣,低聲道:“我不信,你不會的。”
“我會。”
“你不會。”
顧沉深的聲音雖輕,卻是極為堅定。
莫晴天不說話了,手揪著他的衣領,黑暗之中盯著面前的那一片胸膛。
盡管,什么都看不見。
良久,莫晴天才低低開口:“沒有什么東西,會比自己更重要。”
“有。”
顧沉深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你比我自己,更重要。”
嗓音淡淡,在安靜的病房之中顯得尤為動聽。
莫晴天將頭越發埋下,無聲流淚,閉上眼,但是那心,卻是整整一夜都再無法平定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