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工地的時候是十點鐘,流砂坑邊圍聚了很多的工人。蘇峰手下的四個工程師正在指揮現(xiàn)場,看他們那一臉凝重的樣子,就知道這事情非同小可。
我從未想過商圈的工地上會出現(xiàn)流砂坑,因為之前土地勘測都是陳歐親自帶著人操作的,出現(xiàn)誤差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他在國際上的名氣可絕非浪得虛名,所以大伙兒對他非常之信任。
我們在設計初稿的時候,一切都要依仗他給出的數(shù)據(jù)來處理,眼下出現(xiàn)這么大一個流砂坑,我一時間也懵了。
流砂坑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主建筑前面的廣場,在這樣的基坑上造高樓大廈,處理不好是非常可怕的。
怎么辦怎么辦呢?
我完全失控了,這是我參與的第一個跨國工程,竟然出現(xiàn)了這種要命的事故,真是不應該。
“喬恩,這怎么辦?”
我小聲問喬恩,自己沒主意了。工程已經(jīng)施工到這種程度了,想要更改設計也都來不及了。而采取補救措施的話,以阿聯(lián)酋這種沙漠地質(zhì),恐怕也不好操作。
喬恩沒做聲,擰著眉繞著基坑走了一圈,臉繃得緊緊的。他肯定也沒料到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因為陳歐可是業(yè)界的大師,測量怎么會出錯呢?
張洋走了過來,不安地看了我一眼,“諾諾姐,你看這怎么辦呢?我們是按照正常補救措施進行還是怎么?”
他應該是負責施工這一塊,所以特別的緊張。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辦,就安撫他先別慌,等找到原因再說。
不一會,蘇峰也急急地走了過來,臉色特別的陰霾,一走近就語氣不好地對喬恩低吼,“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們當初沒弄清楚這下面有地下水嗎?”
喬恩不悅地瞥了他一眼,沒做聲,又繼續(xù)在流砂坑觀望。
蘇峰頓了頓,又來到了我身邊,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諾諾,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就昨天!”
“國內(nèi)一切還好嗎?”
“也不怎么好,蘇伯母讓我?guī)г捊o你,說如果你有空的話就多回去陪陪蘇伯伯,錢是賺不完的。”
這是蘇伯母的原話,但我看蘇峰聽得眉心擰得更緊了一些。
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等這邊的事故處理好了我就回去看看。對了,聽說連娜死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不光是他,孟曉飛也死了。”
提到孟曉飛的死,我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這家伙死相難看不說,死之前也把我嚇得夠嗆,這已經(jīng)對我造成心理陰影了。
想到這里,我又回頭瞥了眼遠遠停在工地邊上的一輛黑色奔馳轎車,那里面坐著凌梟,他是偷偷跟著我們過來的,還以為我沒發(fā)現(xiàn)他。
蘇峰頓然愣住了,一臉的難以置信,“他怎么也死了?他后臺那么硬。”
我聳聳肩,“我也不知道。”
我不想把孟曉飛的死因告訴蘇峰,這畢竟不是什么好事。再說這件事還沒有真相大白,也不知道這事情結案后會曝光出多少不為人知的事情來。
“蘇峰,我去那邊看看。”
我指了指流砂坑,闊步走了過去。蘇峰跟了過來,人群中有個人急匆匆地走向了他,我覺得這人有點眼熟,一身戾氣,與在場的工人顯得格格不入。
這莫不是小三兒提的那個獵豹手里的小頭目阿飛吧?他似乎在這里混得不錯。他把蘇峰叫到了一邊,如此這般地說了很久,說得他眉心緊蹙,臉更陰霾了些。
我對此人有些戒備,偷睨他們倆許久,走到了喬恩身邊。“喬恩,那家伙是獵豹的手下阿飛,他竟然在蘇峰手底下干事。”
喬恩回頭瞥了眼,一臉嚴肅道,“寶貝,把施工總圖給我。”
“恩!”
我連忙翻出施工總圖遞給他,他拿著圖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張洋又走了過來,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就把他叫到了一邊。
“有事嗎張洋?”
“諾諾姐,這事我不敢跟老板說,這基坑開挖的時候我們本來是測量好的,但后來挖了一半我才發(fā)現(xiàn)偏移了幾十公分,然后就……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會這樣。”
“你別急,好好說!”
我愣住了,下意識地朝蘇峰身邊的阿飛看了眼,正巧他也在看我,眸色凌厲如劍。
難道……
“這基坑的施工是我負責的,因為是我接手的第一個跨國工程,就特別認真。安排施工的時候我一直在場,位置我都確定了很多次。可開挖到一半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竟然偏移了接近八九十公分,后續(xù)施工在同步進行,我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所以你就繼續(xù)挖了?”
“我,我不敢跟老板說,以為偏移個幾十公分也沒太大關系,誰知道竟然出現(xiàn)了流砂坑。諾諾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種事,我明明記得很清楚位置是確定好了的。”
“你他媽怎么這么傻呢?”我怒急地呵斥了他一句,就走到喬恩身邊跟他提了這事,他聽得一愣。
“測量幾次還出錯?”喬恩一臉不可思議。
“我覺得這事沒那么簡單,張洋他們是蘇峰從高校選出來的人,做事不會馬虎,我猜是有人故意為之。”
我們的施工總圖上面清楚地標示了幾個特別注意的地方,其中一個就是這里,因為陳歐說過這下面有地下水,但距離遠,并不影響施工。
“走,回去說!”
既然是有人故意為之,那這事就不簡單了,得揪出肇事者再來解決工程的事,否則難保他不二次下手。
喬恩跟蘇峰耳語幾句后,帶我一起離開了。陳歐姍姍來遲,剛下車就被我們叫回去了。上車時,我又瞥了眼停在路邊的大奔,也在緩緩啟動了。
這臭不要臉的跟屁蟲!
我們到酒店后不久,蘇峰也帶著張洋過來了,大家的臉色都非常凝重。
張洋不安地看我們一眼,把帶來的現(xiàn)場施工圖放在茶幾上,跟我們出的施工總圖一對比,誤差竟然接近一百公分,這是工程中絕對不能出現(xiàn)的錯誤。
“張洋,你具體說一說施工中的情況,說詳細一點。”
我看張洋嚇得臉色發(fā)白,給他倒了一杯咖啡壓壓驚。其實大家都非常緊張,因為流砂坑是工程中最可怕的事故之一,如果不處理好,后續(xù)的工程根本無法進行。
“我,我們?yōu)榱粟s進度,所以四人就分工合作,我負責基坑。那天下午我和工人們布置好最后定樁就下班了,準備第二天開始挖,也正好銜接王宇那邊的進度。當夜是阿飛值班,我還特別交代他做好準備,早上一大早要開工。本來一切都很順利的,我們挖了三天過后,王宇跟我說點不對,我,我才發(fā)現(xiàn)偏移了……”
張洋說道這里驚恐地看了蘇峰一眼,吞咽了一下唾沫又道,“我當時也很害怕的,但想著主體偏差幾十公分的事情不是沒有,所以就繼續(xù)挖了,可誰知道前天挖著挖著就出現(xiàn)了流砂坑,并且越來越大,我就怕了。”
“你他媽的是豬嗎?這種事能瞞著嗎?”蘇峰氣得暴跳如雷,起身忍無可忍地給了張洋一耳光,“馬上收起你的東西滾蛋!”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來回測量了五次,我確定無誤才讓工人挖的。”
張洋頓時就哭了,才剛出校園的大男孩,遇到這種事肯定被嚇住了。蘇峰下手也重,直接把人臉打了一個掌印起來。
“還找借口,你……”蘇峰說著又要打人,我忍不住過去把張洋拉開了。
“蘇峰,我覺得錯不在張洋這里,你就沒聽他說阿飛當夜在值班,你能肯定他沒有在這件事上做手腳嗎?”
“阿飛干嘛要做手腳?”
“因為他是獵豹的人,我倒是很奇怪你怎么把獵豹手里的人放在身邊呢?”
“獵豹的人?”
蘇峰愣了下,緊接著霍然起身,急匆匆摔門而去。張洋在一旁哭得跟淚人兒似得,我忽然有些看不下去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當初的自己,做錯事也是這樣難過得。
“張洋,你先回去吧,我們會想辦法處理這事故的。”
“諾諾姐,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好了別哭了,陳歐,要不然你送張洋回去吧。”
陳歐聽得基坑偏移了接近一百公分臉都黑了,所以聽得要送張洋回去,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還想去流砂坑看看,畢竟他對地質(zhì)的了解比我們熟。
他走過后,我看喬恩面色疲憊,就讓他先休息了,我拿著施工總圖和現(xiàn)場施工圖回到了套房,準備研究一下對策。
流砂坑的出現(xiàn)令我們措手不及,我們必須找出最有效的辦法來控制這個事故。但這樣一來,二期工程的進度就趕不上了,別說在三月提交文案,恐怕四月都完不成。
阿普扎拉那邊已經(jīng)決定五月份招標,這樣子一來,我們簡直要火燒眉毛了。
我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房間里轉來轉去,完全想不到任何辦法來解決這燃眉之急。就算這事查出來不是我們的過失,但我們也得想辦法把這事蓋過去,否則二期工程的銷售要受影響,到時候阿普扎拉一定恨死我們了。
“叮鈴!”
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嚇得我心頭一顫,連忙拿起了電話,是蘇峰打來的。
“諾諾,阿飛跑了,工地上一片混亂,你現(xiàn)在能過來一趟嗎?”
“他丫的竟然跑了?行,我馬上過來!”
我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了,連忙關上門就急匆匆下樓了,都沒來得及跟喬恩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