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諾,你這是怎么了?”
黛芬轉頭取了杯水給我漱口,倚著墻壁冷冷地看著我,那犀利的眼神仿佛會透視一樣,令我無所遁形。
我當然不能告訴她我懷孕了,我感覺杜菲兒的背景很不簡單,并且她心思也挺狠毒的,這事告訴她無疑就召來殺身之禍。
我接過水漱了漱口,才支起身子看了她一眼,“這兩天腸胃炎犯了,上吐下瀉的,來得太匆忙也沒備藥。”
“腸胃炎?真的么?”她將信將疑。
我捂著肚子苦笑了一下,轉身走進了客廳,“衛生間在哪里,我肚子疼得厲害,想拉肚子”
“噢,左邊轉彎。”
黛芬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眼,把我帶過去衛生間。這別墅并不大,樓上樓下兩層,都有衛生間。
“你真的要拉肚子?”黛芬跟我進了衛生間,若有所思地盯著我問。
“你不會是想看著我拉肚子吧?”
我見她似乎起疑心了,就沉著臉一直捂著肚子。可我肚子并不疼,也不想上衛生間,被她這樣赤裸裸地盯著,我渾身毛骨悚然。
“秦諾,不管你腸胃炎也好,其他原因也罷,我勸你最好選擇是腸胃炎,要不然以杜小姐的性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是在提醒我么?她猜出我懷孕了?
“你是杜菲兒什么人?”我斜睨她問道。
“這你別管,我看你也挺單純的,勸你離他們遠點。豪門的世界,不是你這樣的小麻雀能夠飛得進來的。”
“我從未想過飛入豪門。”
在凌梟身邊兩年,我從未冒出一丁點當他妻子的想法。他跟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我懂得分寸。
只是,在知道他就是晟浩過后,我卻動過這個念頭。不管是補償的心態也好,還是本就惦念他也好,我都想當他的妻子。
不過這事不是我想就可以的,畢竟現在跟他結婚的人不是我。
黛芬靠著洗手臺,眼睛一直在我腹部掃來掃去,我想她是非常之確定我懷孕了,也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她頓了頓,深意地笑了笑,“你能這么想最好不過了,有錢人的世界里永遠都是血雨腥風的,你想安安分分過日子,就得清楚自己的立場,別逾越了。”
雖然黛芬的話很不中聽,但她說的卻是事實。
我不曉得凌梟是什么背景,但連少卿我卻是知道的,連家早在很多年前就聲名顯赫,就是很多人眼里的豪門。
他們會因為黑幕的事情對我和晟浩下手,那就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而能把人命視作草菅的,一般人誰敢?
至于凌梟,我確實了解不多。但上次我一查凌伯伯的名字電腦就出現黑屏,然后他就回來了。他當時那恨不能吃了我的眼神,到現在我都記憶猶新。
二十年前的事情還能給他那么大的反應,這說明當時的事情跟凌家的關系很大。可到底是什么我也不敢去查了。
“你出去吧,我不習慣上廁所被人盯著。”我斜睨她道。
“你好自為之吧。”
黛芬轉身走了出去,而我在馬桶上蹲了大概五六分鐘,才慢悠悠又捂著肚子故作虛脫地走了出去。
她抬眸瞥了我一眼,又繼續看電視。而陳然就一直坐那里沒講過話,但他始終保持著對我絕對的敵意,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我的樣子。
房間的氣氛一度陷入窒息狀態,黛芬,陳然,他們的樣子仿佛索命的死神,在等著我奉獻靈魂。
我坐在沙發上望著電視里已經快接近尾聲的婚禮,心頭拔涼拔涼的。千里迢迢趕來,我除了心痛之外,沒有任何收獲。
我想親自問問凌梟他到底是不是晟浩,想吻一吻,抱一抱他,告訴他我有寶寶了,可我沒有資格和勇氣去做,我甚至不能靠近他。
我不知道杜菲兒把我弄到這地方來干嘛,是要證明她有能力對付我?還是跟我示威她終于成為凌梟的妻子了。
其實這些都沒有必要,這場愛恨糾纏中,她本就是一直穩操勝券的。我連跟她爭的權利和自信都沒有。
“你們把我弄到這里來,到底想做什么?”
我忍不住又問道,黛芬和陳然均不約而同轉頭瞥了眼我,詭異地哼了聲。看他們倆那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我心跳又加速了。
“想吃什么嗎?”黛芬忽然問我。
我搖搖頭,捏了下脹痛的眉心。“我想休息一下可以嗎?我有些不舒服。”
“當然可以,你是客人嘛,跟我來!”
她說著又把我往樓上帶,我看了眼陳然,他依然冷冷地坐在那里,眉宇間透著一股可怕的戾氣。
我覺得,他似乎特別的恨我,但我確信沒得罪過他。如果杜菲兒的事情也算的話,那應該是。
黛芬把我領到樓上右邊的一個臥室,里面干凈整潔,只是墻壁上依然有著詭異的壁畫,我非常的不喜歡。
“你就在這休息吧,我會呆在樓下,需要什么就跟我說。衣櫥里有干凈的睡袍,你想洗澡也是可以。”
她說完就下樓了,跟賓館服務生似得。
我沒有換他們的衣服,就和衣而眠。可能是太疲憊了,我一沾床就睡了個昏天黑地。還做了不少可怕的夢,一直在夢魘中醒不過來。
直到……
當冰水潑在臉上的瞬間,我霍然掀眸。看到了杜菲兒那烏云密布的臉和她充斥著恨意的雙眸。她就站在床前,手里拿著一只大水杯,杯口還滴答著水。
我抹了一把濕漉漉的臉,翻身坐了起來。相比她的怒不可遏,我自然平靜多了。人在屋檐下,我犯不著跟她對著干。
她一臉寒霜地怒視我很久,忽然把一份病例摔在了我面前,“看清楚點,不懂的單詞可以問我。”
這份病例是英文版的,厚厚一疊,我基本上也能看懂。
這是凌梟的病例。
上面說他體內用鋼釘固定的骨骼因為外力所致而發生病變,不但要面臨無數次手術,還需要長期治療。
可即使治療,也不一定能夠讓他行走自如。他很有可能會因為骨骼病變而截肢,甚至于癱瘓,或者死去。
數據分析,因為病變的緣故,他身上的骨骼就有可能發展成另外的惡性病。甚至于他能活多久都是未知數,他渡過的每一天,都是應該慶幸。
病歷上還印著清晰的CT圖,那密密麻麻的釘子和一句句恐怖的分析,把我的心揪得跟刀割似得疼。
他隨時都可能半身不遂,或者死去。怪不得他那么高大的一個人,瘦得完全不像樣子。我竟沒想到,他一直在承受這樣的痛苦。
我看不下去了,一是不懂數據的意思,二是早已經淚眼婆娑。我恨自己,特別的恨。如果當年不聽方倩茜的話去參加聚會,就不會被暗害了。
凌梟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折磨才能夠站起來。而今他又倒下了,結個婚都是坐輪椅去的。
而這都不算,他接下來要面臨的痛苦才是讓人無法接受的。癱瘓,截肢,甚至死去,哪一種都會讓我肝腸寸斷。
我不知道杜承霖是如何把一個支離破碎的人縫合好的,但即便想想那畫面,我渾身都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接近一百顆的鋼釘在體內,是如何把凌梟高大的身軀撐起來的?他又如何做到行走自如,甚至身手還那么凌厲。
我看了很久,杜菲兒低頭欺近我,唇角泛著近乎殘忍的笑,“秦諾,既然你看懂了這個病歷,我也就不多說了。你也知道凌梟的主治醫師是我爸爸,這個世上也只有他能夠醫治。如果你不想他有別的差池,就要本分一些,我的意思你懂吧?”
我懂,我怎么不懂呢?
她都拿凌梟的命來威脅我了,我能做什么?那是我愛的男人啊,我怎么會為了跟他在一起就不顧他死活呢?
我可以放棄所有,甚至是性命,我只要他活著,好好活著就好。
只是,她怎么可以這樣做呢?她不威脅我,我也會走的,何以用這么令人發指的方式。凌梟是她丈夫啊,難道我不懂分寸她就不打算救治嗎?
我抬頭看著她那近乎惡魔的臉,忍不住反駁了一聲,“杜菲兒,你還有比這更過分的手段嗎?你是真的愛凌梟嗎?”
“我怎么不愛了?如果不是我爸,他能夠活到現在嗎?就以國人的那種醫療水平,能夠讓他像正常人一樣站起來嗎?”
“哪又如何?你如果真的愛他,就不會用他的性命來做要挾對付我了。你每次都無所不用其極地來讓我從他身邊離開,我威脅到你了嗎?”我也怒不可遏。
“你他媽就是我喉嚨的一根刺,不把你拔掉我就渾身不舒服,你當小三兒還有理了是嗎?”
她可能被我激怒了,臉色瞬間扭曲起來。原本那么漂亮的一個人,此刻也猙獰到不行。我終于明白了凌梟之前說的一句話:保持你的形象,千萬別破壞你處心積慮維護的表象。
敢情,她一直在用她高超的演技扮演溫柔可愛的角色呢。回想起她過往做的那些事,時而委曲求全,時而冷艷犀利,都讓我以為她夠愛凌梟,所以才會這樣做。
可現在我不覺得,她可能不愛他,否則不會這樣做。
“杜老先生醫術高明值得敬佩,但你心思惡毒,卻不配給凌梟當妻子。”
“你他媽說什么?你就有那資格了?”
她眸色一寒,忽然抬手一耳光打在了我臉上,火辣辣的。我沒躲,因為她出手太快我來不及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