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剛說完,顧采苓就看到黑影在外面停了一瞬,不再往這邊走了。
顧清歡沒看到這一幕。
蠱惑的話鉆進她耳朵里,輕飄飄的,看不出她的表情。
“他心里有我?”
顧清歡手上端著茶盞,頓了一下。
她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端倪。
顧采苓只能又道:“二妹妹,你當初也是心悅王爺的,我們都看在眼里,如今王爺回心轉意,你當真一點都不在乎嗎?”
顧清歡心悅慕容澤,這是整個盛京都知道的事。
她愛他愛得連尊嚴都不要,甚至成為京城貴胄中的笑柄,她依然義無反顧。
現在慕容澤回頭了,她難道一點都不動搖嗎?
不可能的。
顧采苓也是女人,她明白那種深沉的執念,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最后在心底成為一個永遠無法解開的結。
慕容澤就是顧清歡的心結。
哪怕她后來遇見了黎夜,遇見了那個恍若天人的男人,這種執念也是不可能消散的。
簡而言之,慕容澤就是她心頭的朱砂痣,只要她還是顧清歡,就絕不可能對他毫無感情。
她們這次來,賭的就是她心里的這抹執念。
“二妹妹,你心里當真再沒有王爺了嗎?”顧采苓眼中帶著悲傷,如潮水般涌來,似乎要將人淹沒。
顧府沒落之前,她一直是聞名京中的才女。
溫柔親和,知書達理。
她很明白如何能讓一個人卸下心防。
如今帶著惋惜的話脫口而出,如泣如訴,一圈圈將顧清歡包圍,似乎要將她拉進無盡的深淵。
顧清歡垂了眼眸,似乎也陷入了回憶里。
她嘆氣,“如今再提這個,又有什么意義呢。”
“怎么沒有!王爺危在旦夕之時,叫的一直是你的名字啊,你還不明白嗎?”
“我已經心有他人。”
“你心里若真的已經裝了別人,又怎么會在王爺重傷之時,露出那么驚慌失措的表情呢?”
顧采苓毫不猶豫的戳穿了她的掩飾,仿佛剝開了她內心深處最后一層偽裝,讓里面的情緒毫無保留的暴露在她們面前。
她想讓顧清歡認清自己的真心。
她心里裝的是慕容澤。
所以才會擔心著急,會在他重傷的時候手足無措。
“治病救人是醫者本分,他當時確實傷得嚴重,所以我語氣急了些,至于其他,倒沒想那么多。”
顧清歡轉過身,不去看顧采苓,像是故意在躲避什么。
見到她這個動作,顧采苓就更確定心中的推斷了。
她還是念著慕容澤的。
顧采苓不動聲色的瞟了眼院門口的位置,那抹黑衣已經不見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仿佛能感覺到對方依舊在這里,只是她看不到而已。
顧采苓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二妹妹不愿承認,那我這個做姐姐的也不好多說,只是剛剛過來的時候,聽人說起王爺昏迷的時候也叫了你的名字,妹妹……妹妹若是有空,還是去看一看吧。”
后來她也沒有留下來喝茶,恭恭敬敬的準備退下。
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名揚盛京的才女,而只是個依附于顧清歡的人,她表現出了最卑微的姿態。
這樣會很容易獲得別人的好感。
果然,顧清歡這次沒有再表現得冷冰冰,而是拿出來一盒膏藥,說是她自己調制的金瘡藥,能夠很好的治療外傷。
她讓她拿去給顧瑤,剩下的可以給慕容澤。
顧采苓受寵若驚。
在外人看來,顧清歡居然把慕容澤放在顧瑤后面,怎么都有些尊卑不分。
但換一個角度,不也證明顧清歡內心確實動搖了嗎?
若是在以前,她哪會輕易拿出自己調制的藥!
不過顧采苓也不會真的就這么傻乎乎的把藥拿去給顧瑤用,而是道:“王爺傷得更重,不如先給王爺用吧?”
“隨你。”
“多謝二妹妹!”
“你我姐妹一場,何須言謝呢。”顧清歡笑了笑。
她讓先把藥給股要用,顧采苓偏要先給慕容澤,不就是怕她在里面做什么手腳?
反正這金瘡藥只有一盒,她要怎么折騰,是她的事。
處理好這些以后,她就揮了揮手,讓顧采苓下去。
纖細的身影沖她盈盈一拜,躬身退了出去,離開的時候,還順手幫她關了房門。
顧清歡坐在軟塌上,修長的手指放在唇上。
她從不留指甲,手上也未染蔻丹,現在圓潤的指甲落在唇上,粉-嫩襯著殷紅。
薄唇輕揚,她笑得如少女般天真。
……
又過了幾天,陳婧帶著人找上門來,問她治療疫病的藥研制得怎么樣了,若沒有研制出來,就要自縊謝罪。
顧清歡二話不說,讓人把慕容澤抬了出來。
他當時受了重傷,又是疫病晚期的癥狀,一路從城門口被送到這里來,大家都有目共睹。
這么多天,他們以為他早就死了。
可現在再看,癥狀竟然已經好了很多,雖然發熱還沒有完全消退,但是能從鬼門關里面拉回來,已經是奇跡。
顧清歡也沒多說什么廢話,只讓人端了碗黑漆漆的藥汁出來,當著眾人的面,給慕容澤灌了下去。
半刻之后,他的呼吸更平穩了。
一切已經不需要解釋。
慕容澤作為一只沒有意識的小白鼠,就這樣被人搓圓捏扁,還當眾做了人體實驗,想想也是可憐。
但毋庸置疑的,疫病的治療有了新的進展,顧清歡獲得了百姓們的贊美和認可。
一時間,稱贊她話幾乎要將她淹沒,那原本在陳婧的破廟里呆著的病人,也都三三兩兩的來了正規的病區。
顧清歡很得意。
她讓陳婧在病區門口給她磕頭。
陳婧一開始不愿意,說著只是緩解了癥狀,并非真的研制出治療的辦法,輸的是她。
可顧清歡卻說,如果不愿磕頭,她就不會收留曾經在破廟里呆過的病人。
病人們聽了,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當即就押下了陳婧。
低沉的撞擊聲回蕩在青石鋪就的長街上,顧清歡聽得身心舒暢。
顧采苓躲在門后面看著,只覺得她臉上的自負與張狂已經完全將她淹沒。
這一仗贏得太簡單。
顧清歡都有些飄飄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