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遇到了三個熟人。

顧清歡深深覺得自己出門的時候一定沒有看黃歷。

所幸她已經到了門口，再兩步，就能躲進去。

她看了眼被子里的丸子，他遮住了臉，現在抖得跟篩糠一樣。

趙大牛以為里面的孩子病得難受，輕聲安慰了幾句，并讓他不要用被子蒙住臉。

可這話不怎么管用。

那一坨還是在抖。

顧清歡見狀，只能默默感嘆，大灰狼的淫威果然震懾四方。

大牛同志是不會明白的。

顧清歡心里緊張，臉上卻極力保持著鎮定，面不改色的往院子里面走。

一步。

兩步。

三步。

“慢著。”

疏冷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淡漠中帶著幾分難以捉摸的情緒。

顧清歡背躬得更下去了些，遠遠看去，像一個駝背的農婦。

她緩步繼續往前走。

背后的風已經快速逼近。

顧清歡開始深思，被黎夜抓住之后是直接被送回去呢，還是打一頓再送回去。

忽然官兵來報，說又發現了三名病人，其中一個已經出現吐血的癥狀。

顧清歡來不及細想，只感覺身后那陣風一轉，迅速離去。

“……呼。”她終于吐了口氣。

逃過一劫。

身后的慕容澤見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的額角似乎還帶著些冷汗。

慕容澤伸手將其拭去，動作極其溫柔。

顧清歡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就聽慕容澤道：“兩個慫貨。”

之前吹了那么多牛批，結果黎夜一出現，這兩人就像老鼠見了貓，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太丟人了。

特別是被子里窩著的那個，簡直給皇室丟臉。

“你有本事奚落我，有本事手別抖啊。”顧清歡翻了個白眼，撓開他的手。

對慕容澤這種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她也表示很看不起。

慕容澤哼了聲。

顧清歡又壓低聲音道：“還有，你不是真正的勞苦民眾，一會兒最好是少說話，不然很容易暴露。”

“我總不能干坐著。”那樣也很容易暴露。

“不會，你只要在旁邊做出一副悲痛得不能自已的模樣，就行了。”

“如何悲痛得不能自已？”

“想想你欠我的那十幾萬兩。”

“……我什么時候欠過你十幾萬兩？”

“這兩年利滾利，早就有了。”

“……”

慕容澤翻了個白眼，懶得再理她。

幾人進了院子。

這里是專門劃出來的病區，為了抑制疫病蔓延，所有被發現的病人都被移到了此處。

顧清歡大概看了一下，發現區域雖然有明確的劃分，但病人之間并沒有完全隔離。

她匆匆而過，那些病人的癥狀看不真切，只發現每個人都有發熱的癥狀。

病區里還有看護的藥師和大夫，應該都是出云鎮上的人。

醫館其他人她沒看見。

不過既然趙大牛在這里，其他人應該也來了。

顧清歡摸了摸臉。

前面，趙大牛已經將人抬到了一個寬敞的房間，里面沒有床，倒有七八個病人。

病人太多，床是不夠睡的，只能挨個兒在地上打個地鋪。

三三兩兩，陰云籠罩。

趙大牛見病人是個孩子，特地讓人多拿了床褥子來。

顧清歡到的時候，看見了先前來的那對夫妻，他們的女兒確診了疫病，如今也在里面安置著。

婦人跪坐在旁邊，低聲啜泣。

夜里的燭火搖搖晃晃，配上她的哭聲，有種陰森的感覺。

男人雖沒有哭，但那泛紅的眼眶已經說明了一切。

燭光下，他佝僂著腰，像瞬間老了十歲。

病魔輕易擊垮了一個家庭。

顧清歡看了片刻，沉默著收回目光。

“你們在這里稍等片刻，大夫馬上過來診斷。”趙大牛站起來，帶著人離開。

他來去匆匆，目光不曾在顧清歡身上久留。

顧清歡松了口氣。

待人走遠，她才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

這間屋子里大概有七八個病人，癥狀比較相似，似乎都在同一個階段。

顧清歡走到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

那里只有一個病人。

她蹲下去準備給他把脈，可手還沒碰到，就忽然被一根竹棍打了一下。

“你干什么？”

干啞的聲音從陰影中響起，像是被人掐著脖子發出的。

他似乎也得了病，但是看見顧清歡把手伸向別人，他還是站了出來。

顧清歡覺得有些詫異。

對出云鎮的人來說，進了病區，就等于判了死刑，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誰又會去管其他。

顧清歡道：“我只是想看看病人的癥狀。”

她吃了變音的藥丸，但總的來說，聲音并不算難聽。

陰影里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啞著嗓子道：“病人？你自己帶來的人都病了，你看什么病人？”

他力氣并不是很大，只是有竹棍在手，打起人來還是很痛。

顧清歡不想掛彩，就識趣的退開了。

正準備起身，一個聲音忽然從門外響起：“剛剛帶來的病人是誰？大夫還有一會兒才來，我先來做降溫。”

那聲音柔柔的，還帶著幾分和煦。

這個聲音顧清歡自然是再熟悉不過。

是柔慧。

柔慧居然也在這里。

如果說在趙大牛眼皮底下她還能蒙混過關，在柔慧這里卻不行。

除了黎夜，就數她最可能認出自己。

顧清歡心里拔涼拔涼的。

她還什么都沒干呢。

看了眼面前的病人，陰影里的人正睜大眼睛看著自己，手里的竹棍一顫一顫的，怕是揪準了就要給她打過來。

顧清歡哀嘆一聲。

放棄。

這邊柔慧已經走到了慕容昭旁邊，伸手要幫他拉開。

可不管她怎么拉，被子都紋絲不動，只露出半截麻質的發帶。

柔慧很郁悶。

她讓旁邊那個鄉野漢子幫幫她。

慕容澤只是默默看她一眼，低頭，繼續做出一副哀痛狀。

“蕭大哥，你能幫我把病人抱出來嗎？”柔慧求助慕容澤無法，只能轉頭去問身后的蕭漠。

蕭漠一身深褐色勁裝，面無表情。

可是在柔慧提出請求之后，他就以最快的動作開始剝被子里面的人。

不一會兒，慕容昭就被拎出來了。

他比從前在醫館的時候長高了很多，五官也長開了，配上顧清歡的面脂和畫的那一臉紅疹，乍一看真有點面目全非。

柔慧愣了一瞬。

蕭漠則眉頭緊鎖。

他將人放下，看著一旁的慕容澤，“你是病人家屬？”